军营里不经意间发生了一些变化,而这种变化,在休息日过后,艾中华再次回到军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先是自家营长罗伯特不见踪影,三营长杰兰特接手了所有的训练工作;而且那些连长大爷们也不复平时的和气,一边看着训练一边挑刺,横鼻子竖眼的,动辄骂骂咧咧,火气大的很。
最重要的是,现在没有人听故事了!
要不说这人都是贱的,别人天天缠着自己讲故事的时候,艾中华嫌烦,天天事儿事儿的,一会儿渴了一会儿腿疼,就这还讲得不情不愿的;现在人家都忙着训练,没人听故事了吧,他又觉得无聊,再也没了借口让别人给他端水捶腿,仿佛一下子失了宠一样,觉得没了不少乐趣。
不过他也没惆怅多久。今天操练强度一下子增强不少,几乎逼近了人体的承受极限,一天下来就让他身心俱疲,晚饭都多吃了三个火烧,而且吃饭就滚回家睡觉,都没精神跟孙茂才闲聊一会儿。
要是一天两天这样,艾中华还不会当回事,兴许是营长们喝多了心情不好,拿他们这帮丘八撒筏子解气玩呢。可是一连几天下来,不止是艾中华,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怕是有事情要发生了。
……
安德烈和罗伯特对坐在桌子前面,他们的脸色很难看。罗伯特一向注重仪表,此时脸上也冒出来一层浓密的胡茬,而本来就留着络腮胡子的安德烈,脸上更是一片杂乱,半脸的胡须像是遭了暴雨的麦子地,又像是流浪猫身上粘连在一起的毛。再往上,黑眼圈和红血丝交相辉映,这配色怎么看都透着那么一股猝死的意思。
他俩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一方面是精力实在有限,追查走私武器的线索费心劳力他们需要汇集各种信息情报,根本没什么时间休息;另一方面则是……恐惧。
是的,恐惧。
安德烈是磐石镇公认的第一战力,又一向争强好胜,可即便如此,随着他们的调查进度,所揭示出来的事实也让他心惊胆战。磐石镇虽然有镇长,可作为一座军镇,还是营长的身份更镇得住场子。而杰兰特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所以安德烈和罗伯特在磐石镇几乎就是大拿,数千名士兵和一万多居民仰仗他们生活。
“如果我们,咳……调查到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无法想象我们会面对怎样的敌人。”罗伯特开口说道。他应该是很久没顾得上喝水,干枯的声带乍一振动,便引动了一阵咳嗽。
“内部的敌人不是我们暂时可以对付的,这也是我没有继续追查的原因。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准备好可能发生的战争。”安德烈脸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罗伯特跟他厮混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位挚友的脾气?只要这次能活着渡过难关,幕后黑手一定会受到最残酷的报复,直到背叛者死光最后一个人,流尽最后一滴血。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丹格的声音传来:“阁下,艾德已经带来了。”
“进来吧。”
门嘎吱一声打开,艾中华跟在丹格身后走进来,看到罗伯特他们的时候,顿时就给吓了个卧槽。看这哥儿俩的脸色,这是打算穿越?特么印堂都黑了!
罗伯特使劲搓了搓脸:“艾德,这次找你来是有两件事,第一件事,你提供的刑讯手段很有效,我希望你能更详细地整理一下,以后会用的上。”
艾中华立正:“是,阁下。”
“至于第二件事,春狩日那天你也在场,我就不瞒你什么了。半兽人那边很可能会有大动作,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许会面临一场真正的战争。我希望你尽快客服心理障碍,做好战斗准备。”
“是,阁下,我会克服的。”
罗伯特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我们将要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我需要你拿出一些守城的方法。”
艾中华一下子明白了,这才是罗伯特真正的目的。上次审讯的事只是一次尝试,而事实证明,自己提供的手段确实有效。这也让罗伯特更加相信,所谓的古代文明真实存在,那么,那个时代是否有更好的战争手段呢?
当然有!
论起杀人的手艺,地球人绝对是祖宗。从古到今,多少次改朝换代,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中,战争是占了绝大部分篇幅的。艾中华当然不是什么军事家,可架不住他闲书看得多啊,正面对攻他可能不懂,上阵杀人又怂的不行,但是要说出点馊主意阴人,他会让这个世界知道什么叫残忍!
口嗨谁不会了!
艾中华道:“故事里倒是有一些战术,或者说是工具……只是,那些都太阴损了,可能不太人道。”艾中华说这话当然是试探,诺顿人一向喜欢刚正面,不提前打好预防针的话,以后自己还打不打算在磐石镇混了?
艾中华觉得,以他对罗伯特的了解来看,这人并不死板,相比起王国的利益和军民的性命,他应该不会介意用什么方式取得胜利。然而令艾中华没有想到的是,率先接受这种主意的竟然是安德烈这个猛男。
安德烈早在艾中华进门之前,就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模样。虽然还是邋遢憔悴的样子,不过已经没有了那种吓人的意思。听到艾中华说有主意,忙招招手道:“猛男,来来来,坐下说。阴损不要紧,只要能死最少的人,越阴损越好!”
这会儿当着艾中华,他俩也不适合再讨论刚才的话题,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罗伯特这才想起来得喝点水。
“先说这弓箭吧,咱们现在用的都是菱形箭头。但是在故事里,羽扇侯爵发明了一种倒刺箭头。”艾中华坐在桌子前面,顺手拿起纸笔画了个草图,而羽扇侯爵自然指的是诸葛亮。
“阁下请看,这种箭头如果扎进人体之后,会怎么样?”
“嘶……”安德烈和罗伯特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司机,一眼就看出来这种箭头的歹毒之处。这玩意儿扎进去之后,要是想往外拔,非得带出来一大块皮肉!不想伤势加重的,就只能把箭杆掰断,箭头暂时留在体内,可如果处理不及时依然很危险。
两个营长对视一眼——问对人了!
“这玩意儿损啊,我喜欢!还有吗!”
“当然有,阁下还记得我那把连弩吗?”艾中华问道。
“弩?我承认你的连发弩很不错,可是它的射程威力和精确度都不如弓箭。”安德烈皱着眉道。虽然当时玩得开心,但是他依旧看不上弩,连发的也不行。
“不,你继续说。”罗伯特也不太满意,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艾德这小子非得用弩。但是他相信羽扇侯爵,那个故事里最有智慧的人,他的发明不会只是个玩具而已。
艾中华早就猜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没办法。机枪刚被发明出来的时候,还被人骂浪费子弹呢。
“阁下,一把连弩当然杀伤力有限,可如果我们有一千把呢?一次齐射就是五千支弩箭,铺天盖地!甚至我们可以分批次发射,那就是连绵不绝的箭雨!”
以往的弓箭手不是不会齐射,但是射击间隔太长,分批射击密度又不足,而且弓箭手的臂力是有限的,根本不可能连续拉弓太久。但是连弩不用考虑这些啊,只要弩箭管够,齐射一天都不带累的!至于精度?都铺天盖地了,还要什么精度?!安德烈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几千支弩箭齐射,遮云蔽日,如蝗虫过境一般,顿时觉得头皮发麻。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能理解,那么多年的兵算是白当了。可是他还有一个顾虑:“杀伤力呢?我们的敌人可是皮糙肉厚的半兽人,只是一个小伤口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
“淬毒!”
妥了,剩下的不需要再问。他们都知道,这里根本没有所谓见血封喉的剧毒,就算有,那成本也不是他们能承受的。但是麻药就足够了,如果麻药用完了,甚至故意让箭头生锈或者弄脏,也能达到削弱对方的目的。而且增加的这些伤员,会对敌人的后勤造成很大的压力。
增强自己,削弱敌人,战争无非就是如此。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是磨,一点一点去磨,一直磨到自己有足够的优势,胜利就水到渠成了。
“另外,滚木礌石,拒马陷坑,能用的都用上,等敌人爬墙的时候,我们还能往下泼热油。”艾中华继续发坏。这个世界的攻城手段只有撞木和梯子,防守的办法也无非是射箭和堵门,然后就是城墙拉锯战。滚木礌石这些东西以往没人用过,但是听了那么久的故事,罗伯特倒是很快能理解。
“只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油,热油就算了吧。”哪怕在现代,豆油也不便宜呢,何况是这种农业社会?罗伯特最终还是把泼热油给否了。
艾中华顿时失望不已,多好用的东西啊,不用可惜了。往下一倒,刺啦刺啦的,喷儿香!
见罗伯特态度坚决,艾中华心一横:“那个,金汁你们听说过吗?要不,咱们就扔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