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覆想过无数个联姻失败的可能,并且都尽量做了防范,他甚至想过会在纪家内部出现问题,唯独没有想到会败在纪家的棋子手里。
天啊,笑话也不是这样写的吧。
“以利驱欲,以利驱势,势成则万事皆易,尽管手段粗糙了一些,但确实行之有效,我也想过此举必然会招致多方势力的不满,但若是真让秦纪两家合流成功,那么北境这点反对派的声音在庞大的秦纪势力面前也会显得那样苍白,甚至连齐王都要退避三分,所以我并没有做什么手脚破坏这次联姻,毕竟北境有北海之约的保护,齐王即便恼怒,但也只能恼怒而已,以秦纪两家的军事势力,说是裂土封王也不为过,我们只要对齐王保持名誉上的尊敬,想必齐王也不会轻易撕破脸皮,毕竟北境自齐国立国之初便已是名不副实,这么多年来,齐国王室对于北境的掌控也只限于几个将门而已,北境丢了也就丢了,兴许齐王还会暗自偷笑。”
话说到这里算是对秦覆的肯定,接着秦政话锋一转向秦覆询问道“但二叔,你想过一个问题吗?你的计划看似成功性很高,但如果失败了呢?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失败率,那也有可能失败啊,就像现在这样,千万分之一的几率出现了,你却毫无准备,甚至把希望寄托于纪家长子回心转意之上,何等幼稚,何等的可笑……这不是我所熟知的秦家智鬼,你在赌,可是为什么呢?什么东西连你都要用赌的方式去获取,我不明白。”
秦政的反问让秦覆有些害怕,他在赌?这算是赌吗?飞龙骑脸也算赌吗?也许他真的在赌。
可是,为什么呢?
是什么样的东西连被称为算无策遗秦智鬼的男人都要用赌的方式去争取?
其实秦政知道,虽然常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还有一句话叫山无独狼,计无双智。
自古以来智囊间的关系也许比武将之间的关系更糟糕,文臣之间的战争比之真刀真枪的战场好不了多少。
令秦覆绝望的不是外部的压力,而是家族新秀的崛起,他还未老还不到放弃之时。
但秦政的崛起已成必然,麒麟之才和智鬼的较量,在这一瞬间便分出了胜负,既生瑜何生亮的故事并不独属于三国,秦覆该退场了。
不服输的挣扎只会让双方都变得难堪。
秦覆没有回答,秦政的追问,低着头不语,暗做神伤独自离去。
秦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能轻叹,但心中却没有丝毫同情,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他知道,这位秦家鬼才是不会就此认输的,此番示弱只不过是轻视所迫罢了,做样子给其他长老看的,若是你以为故事就会这样结束,那么迟早要被他玩死。
“哎,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二叔,我……很期待。”秦政喃喃道。
…………
纪家。
纪恨独自坐在书房,和秦家的谈判彻底崩了,两大家族开战已是必然,就在今天早上陆家也已经派二子去规劝秦家,希望秦家能再和纪家谈谈,毕竟两大家族为了这点事开战,实在不值得。
不过秦家家主甚至没有亲自接见对方,仅仅只是派了个嫡子出面便将其打发了,傍晚的时候齐家也入过秦宅,据说受到了隆重的接待,齐家幺弟向秦政献上一块血玉,见到了秦家家主,接着秦家便召开了长老会,会议结束后,秦家再一次接见了齐飞,随后齐飞便匆匆离开了秦家,这两家十有八九是联合起来了。
排行第二和第三的将门联合起来,纪家一下子慌了神,战事未开,家族内部便呈现两极分化之势,一些族人认为一切都是纪明的过错,既然秦家要的是他,那么把他找回来给秦家赔罪便是,而另一些族人则认为秦家不过是借机寻事罢了,本来此番联姻,秦家找了个旁支女子临时充当嫡女嫁入纪家已是对纪家的大不敬,纪明逃婚,两方人最多算是扯平,秦家此番动作不过只是示威罢了,目的就是为了从纪家身上夺取足够的好处,纪家绝对不能任其放肆。
说白了就是割地求和与死战不屈的分歧。
对于这些吵闹,纪恨甚至懒得去猜测这些人的用心,真为纪家好的人不是没有,但这些发声的人更多的只是想趁此机会分润一些权力罢了。
大难临头一帮人还在为这么点权力闹的不可开交,纪恨终于知道当年秦政为何会自信满满的说,自己一定会赞同他的计划,纪家发展了这么多年,说是枝繁叶茂也不为过,所谓人多力量大,家族昌盛这是好事,但人多了,有时候心就不那么纯了,到了现在,居然有人会为了那么点私欲,故意设计破坏秦纪两家的合流大计,这些人该死!
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不禁怒从心起,终于纪恨不再由于,纪家到了现在已经踩在悬崖边上,再犹豫恐怕会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
于是他从书柜的安格中取出一封密信,这封信没有署名,是混着纪家的贺礼一块送入纪府的,没有任何署名的信封上附着着几粒海盐,整个纪家每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纪恨知道。
因为早在五年前,秦家便有一少年曾邀请过他做一笔生意。
而他,当个笑话放弃了。
现在,他的决定变成了一个笑话。
一年前,那个少年再一次邀请他,为了族人,他还是放弃了。
而现在,为了纪家,他必须接受那个荒唐的计划了。
‘纪统领久疏问候,万望身体安康,首先政在这里向您赔罪了,若政没有猜错的话,当您选择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估计秦纪两家的联姻估计已经出了问题,秦纪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了,所以在谈正事以前,政可以在这向您保证,此番联姻,政未曾做过任何干涉,一切皆为大势,这封信的存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一切顺利这封信您烧了便是,若是不幸为政所言中,那便请纪统领耐心听完政接下来的话。’
一张信纸落入火盆之中,纪恨十分清楚,一旦这封信泄露出去,秦家的麒麟且不谈,他这纪家家主之位必然会有意外,所以他必须慎之又慎。
‘……’
等到纪恨将所有信纸看完时,已是第二天的事了。
这封信的内容不是很长,满打满算也就四张纸,但纪恨看得十分仔细,深怕错过一点疏漏,会对纪家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纪恨有些疲惫的从书房内走出,尽管到了他们这个阶段的强者已经不需要睡眠了,但比起身体上的疲劳,心理上的压力才是最累人的。
初升的朝阳洒在纪恨的脸上,这一刻柔和的阳光都显得有些刺眼,纪恨下意识的楠楠道“明儿,你若有秦家小子一半的智谋,我纪家又何必沦落至此呢?”
白宣四大将门之首,北境霸主的纪家沦落了吗?
在别人眼里这话或许有些矫情,但纪恨却十分清楚,所谓的沦落已经算是比较温柔的说法了,现在的纪家,看似风光,实际上已是千疮百孔的破船,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作为纪家的掌舵者,纪恨已经越发力不从心,外人也就罢了,连自己家里人都在惦记着他的脑袋,本寄予厚望的儿子也因为一个女人弃自己于不顾,尽管他的借口是那般悦耳动听,但依旧改变不了纪家尴尬的处境。
“罢了,既然尔等不仁在先,也就休怪我不义了,一切都是为了纪家。”
很快一则消息传入秦家大宅。
纪家家主将散落在北境各地的族仆尽数唤回,并遣人去北境边关要塞接管边军,这其中甚至包括驻扎在曲黎附近训练的五千私军,如果说纪家通知边军的动作威慑寓意大于实际作用,那么这五千私军的出现就意味着秦纪两大将门之间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纪家那边已经露出獠牙,这边秦家的动作同样不慢,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疯狂聚势,有金钱开道,在不到半天时间里便聚集了一帮绿林杂军,声势浩大,气势上甚至隐隐压过纪家。
三月春雨。
今天是秦纪两家拆伙的第四天。
两家合计共八千私军披甲戴盔战马咧咧,自南北两道城门各自进入自家宅邸。
八千人马,你别看数量不算太多,如果再加上周围一些小家氏族为了自保而调来的私军,虽然这些私军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远不如秦纪两家,但零零散散加起来也快有两千余人了,合起来也到了破万的概念了,这些人的出现瞬间让整个白宣城微微回暖的空气再次降到冰点。
仅四天过去了,白宣城内的百姓连笑话都还没来得及看完,一场要命的军事大仇杀就要开始了。
消息灵通的一些商贾豪绅一早便收到消息,两家私军还未入城便带着珠宝钱财出城去了,至于没逃的,不是想着浑水摸鱼的疯子,就是自以为是的傻子。
将门之间的恩仇就是如此简单粗暴,尤其是在边关这种地方,山高皇帝远,任由他们折腾,秦、纪两家的事,若是换到文臣身上,估计这会两家人最多只会在私底下和朝堂上展开嘴炮的较量。
像这种真刀真枪直接开战的情况几乎不可想象。
“师傅,我们该怎么办啊?”小道姑躲在自家师傅身后,有些胆怯的看着已经在雨下站了快一个时辰的秦家铁卫。
她们是挂靠在道衍天宫门下的一个道门玄宗,名字叫天羽宗,规模非常小,各师姐妹和老祖算在内也就十五个人左右,是一个纯粹的女修门派。
十年前的南疆之祸,原本靠南的道门几乎一个脑门的往北钻,本就弱小的天羽宗差点被人给吞并了,还好师祖在道衍天宫内有一位在玄武圣君坐下当杂役的道侣,靠着这点关系,一家人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齐国边境讨生活。
恰好遇到财大气粗的秦家在到处招兵买马,想着先混口饱饭再说,于是天羽宗的宗主阮秋水便领着一家人来投靠秦家,成了秦家诸多食客中的一员。
你或许很奇怪,天羽宗怎么说也是道门一员,为何会混的如此之惨。
实际上天羽宫的境遇只是无数道门门徒的小缩影,这个时代的道门真的很惨。
即便是所谓的天下第一大宗的道衍天宫,也只是一个稍微看的过去的乞丐而已,在楚、韩、魏、赵四国的边界讨生活,四位衣食父母他见了谁都得喊爸爸,即便是面对现在七大霸主中实力最弱的楚国,他们依旧不敢喘大气。
偶尔欺负一下落魄的小诸侯都能自己嗨上半天。
大一点的诸侯每天忙着怎么去扩大领地,也懒得去管他,便任其在那自娱自乐。
至于道门为何会混的如此之惨,最大的原因说白了就是强者的数量,和成才的速度,就拿道衍天宫来说,除去道衍仙尊和四大圣君外,能看一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那所谓的三十六天罡星。
其中道衍仙尊实力最强,乃是天下十绝之一,一手道衍天术可谓强悍,纵然是独孤剑都很难在短时间内破解其奥秘,不过即便是道衍仙尊入了十绝,也只是勉强趴在末位,至于其他的四大圣君,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仗着年龄够长,深的老银币的精髓,打起架来各种手段齐出,恐怕江湖上随便一个二流宗师都能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百年悟道,一朝金丹得长生。
听起来好像很屌,但其中的艰苦不是个中人士很难体会到其中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