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赶忙从随身携带的背囊里取出一个木盒,然后恭恭敬敬的送到秦政所在的案桌前。
秦政没有拒绝齐飞的礼物,反而笑着接过,木盒用的是上等红木,足有一尺长,如此巨大的木盒所用的红木竟是一体,直接从中心处开凿出来,可见其价值不菲,秦政有些期待里面的东西,便急忙打开来一看。
竟是一块通红如血的赤玉。
“齐家家主,真是大气啊。”望着手中的血玉,秦政都忍不住感叹道。
血玉啊,玉中极品,以常理,所谓的血玉一般指代白玉中带着的一丝红色地脉络,而且仅在阳光下可见,可秦政手中的这块血玉,足足有蜜柚大小,而且通体黑红,这种血玉即便放到齐王宫中都不可多见的瑰宝,秦政不敢说自己见多识广,但也能断言手中的血玉绝不止千金,这齐家说送人就送人,简直豪无人性。
“齐先生想要见家父,若不嫌弃请稍等片刻,在下亲自去安排一下?”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既然收了礼,秦政自然是要将戏做足。
齐飞闻言,顿时大喜,拱手道“有劳公子了。”
说罢秦政起身向乐室内的其他客人告罪,并且命来福一定要招待好众人。
此时的乐室内,除了齐家,还有许多江湖游侠,这些人都是敏锐的嗅到了腾飞的机会前来投靠秦家的,不过此时秦家高层正在开会,琢磨着什么时候和纪家开战,自然没功夫招待他们。
于是作为秦家嫡子的秦政便接过了这个光荣的工作。
对于这位秦家公子,一种江湖游侠还是很欣赏他的,毕竟这是一个讲究出身门第的时代,秦政这样的士族老爷肯放下身段好酒好菜的主动结交他们这些居无定所的浪人,足见秦家的诚意。
况且齐飞之前献玉的动作他们都看在眼里,人家割肉开路,你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纷纷告慰表示理解。
秦政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
那边离开还未满一炷香时间,之后便有人前来招呼齐飞前往别院会见秦家家主秦海。
齐飞不敢拖延,稍微整理了下衣冠,便随着仆役一路来到秦家内院。
秦海阴沉着脸,看上去有些余怒,不过已经十分收敛了,毕竟齐家不是敌人,只是露出的余威还是让齐飞有些心惊胆颤。
“见过秦统领。”齐飞抖袖拜道。
秦家虽是六朝将门,底蕴深厚,在北境拥兵十万余,但基本上若无战事起,他们除了不到三千的私军是调不动这些军队的,将军的称谓也仅在战时有效,所以齐飞称秦海为统领也无错。
“齐家找我秦家有何事?”来者是客,秦海自然不会恶脸相向,只不过他本是个严肃之人,加上这些天发生的事也确实有些糟心,所以态度略微有些生硬。
齐飞有些紧张,秦海的气场过强,让他感觉下一秒秦海就有可能让人把自己拖出去宰了,所以他也摸不透秦海的脉门,但还是兢兢业业的履行好自己的职责,从衣袖中取出一块黄绢恭敬的递上去。
然后清了清嗓子道“秦统领,我齐、秦两家时代交好,秦政公子的生母同是出自齐家嫡脉,秦、齐两家可谓一脉相承,秦家之前与纪家联姻,我齐家更是大力相助,可惜那纪家太不识好歹,居然让纪恨小儿如此羞辱秦家明珠,齐家不齿纪家这般行径,特来邀请秦统领于三日后一同声讨纪家,誓要位秦家明珠讨回一个公道。”
纪家满打满算来到白宣城也不过是两代人的事,之前的四大家族是陆、纪、秦、湘,齐家奉旨空降才把排位在末席的湘家挤了出去。
所谓的联姻更多的是质子间的交换,秦海的母家还是湘家嫡女呢,有毛用,该动手的时候也没见秦家手软过。
不过这种场面话也是维系大家颜面的重要手段之一,秦海自然不能去计较这些东西。
“齐家有心了。”
秦海摊开手中的黄绢,里面密密麻麻写了一大堆慰问词,基本上就是齐飞一个调调,不过信中也明确说明了齐家有意结盟的意思,并且将所需如实写下,他们想要秦家三成的盐业,并且来年的武校考核,齐家要两个名额。
盐业不必说,自从秦家以糕点行业为桥头堡成功进军商业圈后,整个北境的盐业基本上都在秦家的掌控之内,别人想要分润这块蛋糕,要么死于北海妖祸,要么就是被匈奴马匪截杀,到了现在整个北境商贾已经没有人敢挑战秦家的威严了,纵然是四大将门,若无秦家点头,你的盐也卖不出北境。
盐业自古便是商界金矿,其暴利程度堪称古代海洛因,却又是百姓生活最不可或缺的东西,各国律法屡禁却又不绝于民。
白宣城背靠北海,原料可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虽然海盐的口感和质量不如青盐,但整体价格却比三晋出产的青盐低三成,若不是怕那帮青盐党反弹过于凶狠,这个价格还可以压得更低一些。
所以秦家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崛起到这种地步,一不靠恩宠,二不靠军功,却能位列四大将门次席,不难看出这海盐之利有多么可怕。
因此齐家想要分润秦家盐业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只是三成,未免太贪心了一些。
至于武校考核,那是四大家门控制边军的重要手段。
每年边军都会重新整编军队,这是齐王室用来控制边军的重要手段之一,目的就是让守关将门无法彻底掌控边军,一开始因为军队编制的变化,确实让很多将门损失惨重,很多辛苦培养的棋子随着一次次的军队编制变化而化为泡影。
但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么多年过去了,边军将门也研究出来了对付这种军队整改的办法。
武校考核便是其中之一。
操作原理很简单,再每次整改前,先让一部分亲信降级,埋入即将整改的军旅之中,这些人一般都是百夫长级别的统领,等边军大规模整改时,这些亲信会提前联络相熟的士卒聚集到一块,成团成件的一块移动,等整改风波过去之后,亲信重新恢复官阶,将散落在各处的士卒重新聚拢,然后各家兵卒分开训练,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大家互不相干。
这样看上去像是重新打乱了编制,但其实边军的实际控制权依旧掌握在各大家族手中。
可能偶有一两个人员流失,但也无伤大雅,比起作战时将不识兵,兵不识将的情况无疑要好许多。
这么干虽然有犯上的嫌疑,但白宣城可不像其他城关,这里既有匈奴作乱,还有北妖之祸,一旦军队调度出现配合上的失误,很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当然,这种操作看上去简单,可实际上却很难,因为每次边军整改,齐王都会派人来监督,为了保证这套操作的成功性,四大家门特别设置了十五位大统领。
这十五位大统领是一面旗帜,他们是边军暗地里的最高统帅,非战时这十五位大统领负责掌管六十万边军的主要训练,若遇到紧急情况,例如匈奴进犯,妖族进袭等,这个时候若各武卒没有及时收到本家密令,这十五位大统领可以自由调配麾下士兵,不论你是那一家的人马,在这个时候都必须听从大统领的调配。
可以说大统领就是白宣边军的实际掌权者,权利之大足以让人疯狂。
秦家号称十万武卒,除去被分摊到其他大统领麾下的子弟兵外,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秦家在每次武校考核中,都有三个固定的大统领席位。
白宣城现在的情况是,纪家四人,秦家三人,陆家两人,齐家两人,共计十一人,其他四个名额属于四大将门之下的将门。
例如已经被除名的湘家,还有李家等等。
这些下位将门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和权谋交易争夺余下的四个名额,算是四大将门故意抛出来的肥肉,用来分裂这些次级将门的桃子。
这齐家一开口就要两个名额,如果不是要照顾四大将门共同的颜面,秦海都准备下令撵人了。
“你叫什么名字?”秦海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郁火问道。
“禀,秦统领,在下齐飞,齐家幺弟,齐东海是我大哥。”齐飞恭敬道。
秦海嘴角微微一抽,这齐家老爷子还真是老当益壮啊,都从家主之位退下来这么多年了,还能给满嘴胡茬的齐东海整个弟弟出来。
“如此说来,你还算是我的小叔子了,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
“荣幸之至。”齐飞不卑不亢的回道。
“这是东海兄的意思吗?”秦海抖了抖黄绢问道,他也懒得再和齐家兜圈子了直接挑明“若是如此,还请回吧,对上纪家,我秦家虽然不敢言胜,但也不至于拿自家的子弟开这种玩笑。”
有盐业的支撑,秦家的战略纵深可谓深厚,大不了将手中的盐业交给齐王,换取齐王的恩宠,秦海相信,齐王不会为了一个妃子而拒绝秦家的讨好,毕竟若是有了北境盐业的支撑,他在华妃面前也能稍微硬气一些。
秦家玩得起。
不过齐飞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秦统领误会,我齐家还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我们想要的三层盐业,并不是直接从秦家手上夺来,而是希望秦家能给齐家一个方便,让我们能够在雪崖上开个场,当然海盐的销路由秦家负责,我们齐家愿跟随秦家的脚步,至于那两位统领之位,希望秦统领不要多想,我齐家没那么贪心,一个名额,我们希望交给秦政公子来负责,公子有两家人血统,作为秦、齐两家结好的象征再合适不过了,至于另一个名额,我齐家公子入伍快十年了,战功无数,于情于礼一个统帅之位不过分吧,希望秦家能给个方便。”
听完齐飞的话,饶是秦海都不由的脑子一热,他忽然想起秦政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自古利益动人心,这句话当真是贴切啊,如果真如齐飞所言,那齐家与其说是来谈判的,不如说是来送财的,这一战秦家若能取胜,实力必然空前增长,但即便如此,秦家想要吃下纪家的独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造成纪、陆、齐三家的合纵打压,将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白白吐出去。
可若是有了齐家的帮衬,两相横强,秦家必然能安然度过大战之后的虚弱期,从而赢得新的发展空间。
秦海想答应,但也不敢就这么开口应允,毕竟齐家这样出手未免太大方了一些,同为豪门世家,秦海很清楚这些人的做法,糖衣炮弹而。
在没有看清炮弹是何物前,谨慎的他又怎敢轻言答应。
微微冷静下来后,秦海一扫脸上的抑郁,微笑道“齐家真乃我秦家手足也,齐飞,这事我得通知长老们一声,毕竟秦家的情况你也是了解的,这么大的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不如这样,今晚你就先在家里住下,等明日我再给你答复。”
齐飞很清楚秦海的性格,所以并未着急,坦然应声,这是个形式古板且严谨的老人,已经有些和时代脱节的迹象,若是就这么答应了,齐家才要小心了。
………………
“接受啊,为什么不接,白送的肥肉不吃白不吃。”相对于秦海的严谨,秦政就显得随意多了。
不过此刻并非在书房,而是长老议会,所以有赞同的声音,也自然会有反对的声音。
“我反对,齐家如此行事必然没有安好心。”
“这不奇怪,但从明面上看,这次结盟对我们秦家有理。”
“……”
长老们讨论的声音不是很大,但因为这次事件对于秦家利大于弊,所以反对者的声音也从反对结盟渐渐变成了小心行事。
秦政没有打断他们讨论的意思,一个人默默的把玩着套在拇指上的扳指,这是秦家长老会成员的象征,当年秦家势微,差点跌出白宣将门,当时的秦家家主为了振奋秦家,废除了流行于各豪门间的重资历而轻贤能的长老选拔制度,改为举才避资,凡事于秦有利者无论出身、年龄、资历如何都可入长老会裁决秦家事务,而且为了刺激秦家人,还特意限制了长老会的人数,所以秦家的长老会成员人数一般都是固定的,按照华夏极数安排,仅有九位。
秦政靠着盐业和水产,成功抢下了原本属于秦家九公的席位。
如今的长老会资历最小的是他,同时功劳最大的也是他。
所以长老会里面对他的态度也分成了两个极端,认同他者皆视他为秦家大兴之向,而反对他者,则认为他过于傲慢会带领秦家走向一个危险的深渊,但无一例外,没有人会否定这个少年的才能。
“政儿,别不说话,这事你到底怎么看?”待众人的议论声渐弱,年纪最长的老者这才开口出声。
他是秦家的第四代家主,名叫秦昭,当年因为北海妖族进犯,秦家先祖先后战死,秦家的顶级战力几乎丧失殆尽,最终导致秦家势微,险些跌出将门之列,是他率领这仅存的秦家子弟一刀一枪从匈奴的尸山血海中重新捞起了秦家的尊严,秦家便是在他手上重新崛起,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任何人敢反对。
“太爷爷。”听到秦昭喊话,秦政自然不会怠慢,起身道“那孙儿便斗胆放肆了。”
秦昭点点头。
秦政旋即道“孙儿觉得这盟约答应也无妨,毕竟我秦家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如何击败纪家,并从纪家身上争取到足够的好处,所以我们的盟友无论是陆家还是齐家,都无太大的差别,他们顶多只能为我们壮其声势,不可能直接为我们提供帮助,齐家所谓的盐业,所谓的大统帅名额,都是建立在我们击败纪家的前提之上,这糖衣炮弹完全是空口白话,并无实质性的利益,这样的条件对于齐家来说表面上是吃亏了,实际上他们只不过是画了个饼而已,和空手套白狼无异,即便到了最后齐家什么也没好处也没捞到,对他们而言也无妨。”
“所以各位叔父长辈与其在这里讨论齐家背后的用意,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对付纪家,毕竟纪家可不是省油的灯。”
众人一听,虽然对于秦政的态度颇有微词,但也算清醒了过来,只怪这张黄绢是在太过迷人,让这些老狐狸都不由的陷了进去。
的确,齐家开出的条件太丰厚了,在座的人谁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一时间失了方向倒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