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我可什么都没干。”
面对写着“惊讶”两个大字的脸,莫瑟急忙把自己同眼前的惨状撇清了关系。
菲尔德在男人们身边蹲了下来,用手在二人面前探出了一阵鼻息。
“嗯?还活着呢?”
矮人用食指在流淌一地的液体上轻轻点了一下,均匀的把它涂抹在了手指表面。他把沾满鲜艳液体的手指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然后放在舌尖上点了一下。
“是达拉然的葡萄酒。”
狼人朝外吐了吐舌头:“其实你只要问我就好了,完全没有必要搞这么一套恶心的动作。”
菲尔德耸了耸肩,把装满刀剑的面粉口袋从背上扔了下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在喝酒的同时把酒瓶打碎。”
“我也搞不懂,只能说完全是在我的意料之外。”莫瑟脸上的表情比菲尔德更加意外。他把地上醉成一滩的两人扛到了肩膀上,用铁链绑结实后扔进了角落。
“我本来打算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发起袭击,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们。可是这两个蠢货时刻把滑膛枪握在手里,像是看稀奇一样地盯着我。如果枪口射出子弹,就算是没打中我,多半也会招惹不少屋子外头的人,所以我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耐心等待你的信号
“这两个白痴先是抱怨了一阵子,然后商量着用刀刃撬开了酒桶,开始用酒精犒劳自己。老实说,他们饮酒的样子比我见过的大多数水手都还要豪迈。”狼人的语气里透露出一丝的惊奇和赞扬。“如果不考虑立场问题的话,我会想和他们好好地喝上几杯。”
“等到这俩家伙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们居然主动解开了我身上的链子,还要拉着我的手一起跳舞。”莫瑟的脸上写满了迷茫,仿佛是对自己存在的意义都产生了怀疑。仔细想想那幅场面,实在是让人发噱。
“再到后来,被酒精麻痹了理智的二人开始和我推心置腹,抱怨自己的生活,自己的老板和工作。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愤怒终于到达了阈值,就像是火山喷出岩浆一样。两人开始像野兽一样,疯狂地破坏着眼前的一切,把日常中所有的不满借着酒精和暴力发泄出来,直到筋疲力竭才倒在了地上。”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呢。”矮人为错过了一场荒唐剧而感到遗憾,捋了捋胡须,像莫瑟报告了自己所掌握的各种情报。
“我还以为他们会更加有防备心一点儿,看来是我高估他们了。”莫瑟不屑地说道。
“毕竟只是被一只下贱的地精所带领的杂碎,一个个都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为了一些无聊的理由就自愿做他的手脚和帮凶的愚蠢的蟊贼罢了。”
听到狼人这番咬牙切齿的发言,菲尔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至少这为我们省去了不少麻烦不是吗?而且我们的努力已经得到了很大的成果。”
“只要马格罗还活着,庆祝就还为时过早。你有找到他的房间吗?”
“嗯,虽然还没有亲眼确认,但我猜应该是那里没错。”
莫瑟微微颔首:“那就带路吧,准时是一种美德,地精先生和死神还有个约会呢。你有拿到这间屋子的地图吗?”
矮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都装在这儿呢。”
两个鬼祟的影子游荡在阴冷的走廊上,两个复仇者徘徊在没有血腥味的战场上。长夜即将破晓,狼人将沐浴在敌人的鲜血里迎来新的黎明。今晚过后,只有还活着的人和月亮会记得发生了什么,至于那些有罪的人,将不再有机会去讲述他们的故事。
“就是这里没错了。”
菲尔德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
矮人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却难以捕捉到一点儿屋里的声音。要么是房间的隔音效果太好,要么是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闪开。”莫瑟不耐烦地把菲尔德一把扫开,铆足了力气,用肩膀狠狠地撞向了红色的,装饰着讲究浮雕的房门。
房间并没有上锁,房门只是虚掩着而已。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刹不住脚的莫瑟把自己狠狠地扔进了房间里,用下巴和地板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他头晕目眩地站了起来,用手揉了揉酸痛的下巴,难以遏制的怒火此时更甚,急于寻找着发泄的出口。
房间的正中央安置着一张豪华、舒适的大床,高档的天鹅绒被单下勾勒出一个小小的,鼓鼓囊囊的身影。
那个大小和形状与马格罗的身材别无二致。
看起来房间的住客还在酣睡,沉溺在自己的梦境之中而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自觉。
冷却的热血又一次激昂、沸腾了起来。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让人想要放肆地大叫一声才好。
莫瑟颤抖着把手搭在了被沿上,像是怀抱着期待的心情去打开冬幕节礼物包装的小男孩一样。所有的一切就要结束了,那些像是噩梦一样的经历,终于迎来了它们的终焉——
“唔嗯?”惊呼声没有意识地从狼人的喉咙里发出来。
被单下面不见马格罗的身影,只有用枕头组成的人形而已。
他愤怒地抓起枕头扔了出去,心中首先油然而生的,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和失望。然后的四分之一皮秒内,直觉本能地告诉他——
“怎么了,伙计?你为什么还不动手?”菲尔德有些担忧地走到了狼人身后,看到眼前这张空床,也觉得一头雾水。
直觉本能地告诉他这是一个圈套。现在,他们都被收进了口袋里,被人玩弄在股掌间。
“啊啊啊啊啊啊!”那只叫做安蒙的巨怪从暗处大叫着冲了出来。
虽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对方那笨拙、鲁莽的行为和一眼就看得出企图的攻击,让莫瑟不用做出太多思考,肌肉就本能地躲开了他的进攻。
狼人匍匐着身子,亮出了尖牙和利爪,摆出迎击的姿势,身上燃起相当凛冽的斗气。
“俺早就警告过老大,大胡子不可信,就算白裙子不说俺也知道。”巨怪拿着一把锋利的,磨得闪亮的巨斧,在两人面前手舞足蹈地说,那张丑陋的脸上洋溢着未卜先知的骄傲神色。
“白裙子”一词在莫瑟听来毫无意义,却让菲尔德感到格外刺耳。他的心中顿时萌生了一个可怕又绝望的假设,莫非......
“愚蠢的东西,我会先把你的肠子给扯出来,然后再去找到你的主人,用他的脑袋装饰我的餐盘。”莫瑟咆哮着发出一阵威胁。
“俺不怕小狗,俺会用斧头砸扁你!”巨怪笨拙地把斧头高举过头顶,向着莫瑟的方向一个垫步,勇猛地砍了下去。
即使强大的风压吹翻了矮人的胡须,地板被砍出来一个大窟窿,却未能伤及狼人的一根寒毛。
巨怪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又把斧头向着四周一抡,逼迫着二人同他拉开了两个身位的距离。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能让对方见血。话虽如此,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战斗的主动权一直掌握在密集进攻的斧刃之上,单凭莫瑟和他的同伴是无法扭转局面的。
“怎么了,小狗?你的攻击压根儿就不奏效啊。”
对于巨怪的挪揄他并没有反驳的资格,已经打了二十个回合,但自己的攻击没有一次击中对手。
巨斧的大开大合虽然破绽百出,但它的每一次挥舞都是致命的,让对手深陷在战栗的泥潭中,以此完成了它滴水不漏的防御。
看来巨怪是打算和他们比拼耐力了。领悟到这会成为持久战的莫瑟立刻减缓了势头,停止了毫无意义的挥爪与咆哮。只能以最小且必要的力气去狩猎了。
哪怕巨怪再怎么天生怪力,如此连续不断地抡斧的话,力气迟早会枯竭,只要等到那个时候......
双方全身心投入了战斗,所以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周围的情况。直到整个房间开始翻滚起呛人的浓烟,让嗅觉是常人数倍的莫瑟在心里暗暗叫苦。莫非敌人想用这种把戏来干扰自己的知觉?
不对,不是这样的。
脚下的地板变得越来越热,门外隐约可以看到澄黄的火光。木头纤维被火焰烧断,从四周发出神经质的悲鸣。
“他们打算把我们烧死在这里边儿!”矮人一边咳嗽,一边提醒同伴。
“让开,巨怪,否则我们都会死在这儿!”狼人对着堵在门口的巨怪大声咆哮。
“老大给俺的任务是拖住你们,俺不能让他失望。”巨怪哼了一声,轻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对他们的要求嗤之以鼻。
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个不知死亡为何物的,不折不扣的蠢货。和他说上再多的道理都只能是浪费时间,而现在没有什么是比时间更宝贵的了。
热浪灼烧着肺部,把最后几口新鲜空气给挤了出来。
地精马格罗骄傲地看着眼前的这一杰作,穿着着仆人制服的幸存者们全副武装,簇拥在他身后。仿佛是在出席仲夏节的篝火晚会,他们的脸上看不出悲伤。
地精从眼角生硬地挤出几滴眼泪,双手合十,对着熊熊燃烧的公寓喃喃自语道:“咱不会忘记你的,安蒙。咱不会忘记你为咱所做的一切,安心的去吧。”
“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任何人!”黛丝双手撑在地面,用绝望到令人心碎的声音喊道。
“咱的确没有伤害任何人,”马格罗笑着耸了耸肩,得意地对她说道。“咱只不过是抽烟的时候忘记掐灭烟头罢了。再说了,你看看你和唐娜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你这个骗子!”黛丝拔出身边一个男人腰间的匕首,直直地向着马格罗刺去。刀锋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伤疤。
一旁的人赶紧夺去了女孩的武器,擒住了她细弱的双手。
马格罗有些惊讶地摸了摸往外渗血的伤口,反手打了黛丝一个耳光。“你个贱仆怎么敢?”
“士兵!”
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大喊。
蓄着短须的乔治领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卫兵挤过了围观的人群。
“您这次有些玩得太过火了。”乔治有些不太高兴地低声说。
“你出现在暴风城里不也是不被允许的吗?”地精笑了,对男人的抗议不甚关心。“不过你来得正好,咱想再过不久,好戏就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