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赛历克斯府邸。我再一次来到了这个不符合自身身份的地方。
在火焰将荒废的商店街化为焦土后,在春季暴雨的帮助下,总算是把大火扑灭了。作为当事人,也是大火的诱因,我自然需要给当地的领主一个交代。
这时候,我跟范恩的交情就体现出价值了。我没有去见领主的臭脸,而是被带到了范恩的书房。不过范恩的脸色同样不好看就是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去那种地方放火吧。”范恩捏着自己的鼻梁,满心疲惫的问道。
“我可没有放火啊,只是去那里调查一下。没想到半道上就没人袭击了,要是我反应再慢点,你就能在废墟里找到了两具焦尸了。”
“又是那里……”范恩紧皱着眉头,左手的食指不停的敲打着桌面,让房间里充满了焦躁不安的回想。
“看来昨天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啊。”
范恩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一直让阿莉尔大婶帮我留意着这些消息,这次的事情实在有些危险,我可不敢放松对外面的警戒。”
范恩看着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势,神色低沉的继续说着。
“火势很奇怪,按今天的风向和湿度,怎么也不应该烧到对面的建筑才对,商店街的街道还是很宽的。”
我因为完全没留意风向的事情,所以也无从判断。但湿度肯定是不低的,春雨绵绵的现在,湿度要能低才怪。
这么想来,那个躲在暗处的人,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想要烧毁整条街道。
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短时间里在同一地点发生袭击,应该不是巧合。”
听着范恩那仿佛自言自语的嘀咕,我也猜出他在想什么了。
“你认为他们就躲在商店街,纵火是为了欲盖拟彰?”
范恩没有回答,似乎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的确,两次袭击都发生在商店街,那么袭击者躲在那里的可能性很高。在商人离开后,那里本就有着很多的空屋,就算趁机藏身在那里也不奇怪。
而看着如今被大火烧毁的商店街,谁都不会怀疑还有人隐藏在那里,正因为如此,继续躲在烧毁的商店街反倒更安全。虽然地面上的建筑已经被焚毁,但那里可是商店街,地窖之类的设施非常普遍。
至于会不会被烫死或者闷死之类的……这些问题貌似都能依靠魔术解决,要用常理去推断一个魔术师的做法,显然是不可靠的。
“也可能是陷阱吧,总觉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我回想着早上那场袭击。最初的魔力箭雨之后,袭击者就像陷入了沉默状态一样,好一会儿都没动静,直到我进入屋子后才开始纵火。
我承认,要是当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真就被烧死了。可这解释不清之前为什么没有动静,我躲进屋子里时居然连阻击都没有。
你要是跟我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实在没办法放火烧街,那我这会儿绝对会把商店街的地窖挨个翻一遍。但现在我倒是担心一打开地窖的门自己就会被炸翻天。
“也有这种可能。可什么都不做实在太被动了,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那个商人死后,我父亲就很是紧张,最近靠着药物才能入睡,在这么下去我怕他会撑不住。”说着范恩就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眉头紧锁的闭上了眼睛。
他父亲是什么情况我是不知道,但范恩估计是真没能睡好,他的黑眼圈比我还要浓重数分。
“应该不会太久了。”我将自己心里那毫无根据的判断说了出来。
“为什么?”
透过窗户,哪怕在雨幕之下也能依稀看见那焦黑的街道,我看着那里又一次断言道:“只是一种感觉,不会太久了。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都会很快动手。”
明明是自己也说不出根据的结论,但回想起脑海中那冲天的大火,我却无比坚信自己的判断。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比起恐惧更像是紧张,就像站在起跑线上凝视着信号枪时一样。
或许是受了月盈的影响,我最近也越来越像是个直觉派了。但直觉归直觉,不搞清楚内中的缘由,自己就算要做出行动也无从着手。
说到底,对方的动机到底是什么?目标又是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简直太多了!
真是头疼,我真的不擅长主动出击,一直以来我都是见招拆招。可在摸不清对手目标的时候让人抢去先手,同样算不上明智。
啧,左右为难呐。
“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吧,太多地方想不明白。总感觉这么冒冒失失地撞上去会死得很惨。”
面对内心强烈的不安感,我还是决定从心而为,老老实实得对方出招吧。
事实证明这是给明智的决断,在我陷入内心纠结的时候,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吟游诗人已经去趟雷了。
…………
“邪教徒啊,原来如此,这么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我同老汉奥拉夫一边交换着情报,一边向着商店街走去。在这阴暗潮湿的雨幕之下,商店街烧焦的断壁残垣宛若巨兽的利齿一般犬牙交错,看上去让人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这种无人问津的角落,是他们最喜欢的地方。就算出了事,你们的国王多半也不愿派出一兵一卒吧。”
对于奥拉夫那有些尖锐的话,我还是苦笑着反驳了一下:“多少还是会意思一下的,前提是他得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皇帝陛下虽然有些自身难保的嫌疑,不过异界人组成的巡回骑士还在运作,只要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真出了事还是会有援兵的。
不过这片领地真的是没什么人气,确切的说,整个东南边境都是这副模样。没有吸引人的特产品,没有便利的交通,四处都是魔兽,耕种放牧也需要胆战心惊,偏偏税收还不低。正常人都不会关注这样的小地方,但对非正常人来说,这里倒是天高皇帝远的好地方。
遗迹里的亡灵,矿坑里的魔兽,这些也是邪教徒所为吧,为了让这块领地彻底的失去价值。只要这里变成谁都不感兴趣的飞地,那么怎样胡作非为都不会有人过问了。这之后只要干掉领主一家,这里就会成为法外之地。
至于占领了这么一块无价值的领地后要怎么做……多半会用死灵术解决问题吧,反正亡灵们不吃不喝,根本没什么物质需求,他们只要有一块可以容身的根据地就行。
实际上类似的情况在西南荒野上就出现过,那里至今还被兽人种占据着不少领土,但却没人愿意为此派出一兵一卒。因为出兵带来的损耗要高于收益,所以就这么被贵族们无视了。
来到烧毁的街道,我也不经感叹起世事无常。明明昨天才在这里上演了一番死斗,转眼间这里又化为了废墟。
“为什么要这么急?就算他们还在这里,多半也会有陷阱。俺是不介意,但……”奥拉夫有些犹豫的说道。
“不用担心我啦,我也是天涯浪客,对于怎么逃命,我还是颇有信心的。”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领主府邸,我继续说道“而且我想尽快了结这件事,这次的袭击太明目张胆了,跟之前藏头露尾的行迹不符。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他们似乎很赶时间啊。”
对于他们赶时间的理由,我也有点猜测。
异界人讨伐了巫妖后,就没有了下文。这有些奇怪,就算是偏远地区,但出现了巫妖这种生灵的大敌,帝都怎么也该派一队教士来净化一下以保万全。这样一来,赛历克斯领的邪教徒多半会被挖出来吧。
但这事似乎被人压了下去,那么认为邪教徒的背后有权贵支撑比较好。这多半是出于某种交易。邪教徒获得的报酬是一个据点跟暗中支持,那么贵族讨要的回报是什么呢?
这不是我自恋,但目前赛历克斯领里最值钱的搞不好是我的脑袋……
想一想自己之前的风流韵事,貌似还真是跟不少权贵结了仇。来时的路上似乎也被人跟踪过,看来有人是打定主意要我的项上人头呀。
不过要不要这么狠啊!我都已经滚的远远的了!这些老头子还真是活得越久心胸越狭隘唉!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里头真的有我的原因在里面,那必须再给范恩带来麻烦前收拾干净才行,虽然可能来不及了……
“嗯~应该是这个方向。”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画有各种探索术式的手巾,将之绑成蝴蝶的形状,并开始注入魔力。当所有术式全部激活后,这只“蝴蝶”便开始在雨中飘然飞舞。
“蝴蝶”越过几座残骸,落在了一个被房梁压住的地窖入口上。看起来,之前袭击我的人应该就藏在这了。
当然,等着我们的也可能是个陷阱。
奥拉夫上前直接将倒下的房梁掀到了一边,我们两人看着入口的门板,沉默的拿出了武器。等全部准备完毕后,我两一言不发的闯了进去。
这昏暗而又冰冷的地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广阔,之前的袭击者并不在这里。虽然留下来的各种实验器材,证明这里曾是他们的据点,但是现在这里就只有几只看门狗——死灵化的狼人。
下一刻,楼梯突然化为尘土,地窖的出口更是直接消失不见。
“好吧,是下签。真是奇怪,我的手气一直都很好的啊。”
被狼人打翻的药物混合在一起,开始散发出奇怪的味道,看上去是提前准备好的毒。
“……你确定你的手气不错?”
“……相信我,这是我一生里运气最差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