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今日将你唤来,是有一事相托,若你父皇真的保不了相府和母后,还望孩儿答应母后一件事。”齐德皇后芊润的指尖紧紧抓着筠礼的双手,就好像抓紧了一株救命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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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嬷嬷,您就让我去吧,莘莘求您了!”莘莘跪在桂嬷嬷面前,连连央求着她能放她出殿去见皇后。
桂嬷嬷不忍地看着莘莘,忙跟着她一起跪了下去,双手扶住她的肩含着泪道:“郡主,嬷嬷也没有别的办法,皇后娘娘吩咐过了不能让你出这宫殿定是为了保护你,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这让嬷嬷该当何罪啊!”
看着同样泣不成声的莘莘,桂嬷嬷叹了口气,小心地用手偕去了莘莘脸上的泪。“郡主,你要记住,一定一定要记住,你永远是皇后娘娘最重要的人。”
莘莘含泪的眼眸泛起一抹迷惑。
桂嬷嬷一遍一遍用手暖着莘莘发凉的手,皇后宫外电闪雷鸣,莘莘愣在原地。
牢狱中,齐德皇后芊瘦的手隔着狱栏抚上筠礼的脸庞。
“对不起……我的孩儿。”
筠礼感觉到母后的手有些发颤,随即回握住,他不知母后为何这般。
“二十二年前,你父皇登基。我与我的同胞姐姐在丞相府的继位下被封为皇后和贵妃。我的姐姐,也就是前皇后孝仁。而大公主的生母,如今已故的敬贵妃,她本是你父皇没有登基前的结发妻子,可你父皇登基后将皇后之位一下给了他人,就连素不相识的我,位分也在她之上,因此敬贵妃一直心怀怨恨。”
齐德皇后忽然感觉心头隐隐有些莫名的刺痛,眼前有些模糊,说话的语调也渐慢了些。
“母后!”筠礼伸出手扶住。
“老毛病了……不碍事,我的孩儿,接下来母后要说的,是希望你能明白母后和孝仁皇后的苦心,你能明白吗?”齐德皇后苍白的脸布满了倦容,近来为何越来越感到无力?平日刺痛的症状也不曾像这几日到牢中这般。
筠礼皱着眉头,点了点头。
“孝仁皇后因病早逝,一部分是因为大皇子早夭,而这一切都是敬贵妃一族所为。失去皇后的丞相府摇摇欲坠,眼下我正怀有身孕,孝辕想要稳定王朝权势必定会立新后,可只有我这一胎是皇子……才足够有资格限制敬贵妃。”
筠礼心中的不安更加多了几分,脑海中突然闪过从小到大,莘莘在母后身边的样子。
一桩桩一件件……
他失了神,一直以来,他不过当莘莘是令人讨喜才深得母后喜爱,却不曾想过……
齐德皇后已经哽咽,说话也使不上几分劲来,“莘莘她,才是我的孩子……”
祥云彩彻,形若蛟龙玉凤。
十六年前那天,桂嬷嬷曾奉齐德皇后之命找了一位得道之人算过一卦。
齐德皇后所诞,必为皇女。当日天降祥瑞,此位皇女乃国之兴旺,日后更是救国之良药,护国之栋梁。
而这一切的应验,都成为了龙凤开国运的良好借口。
莘莘,她才是孝辕最尊贵的公主。
筠礼只觉得心中有些发凉,怔怔的看着齐德皇后,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可他不但享尽荣华富贵,而且坐拥着万人拥戴的太子之位。
“母后只希望你,拥有一切后还能记得保护莘莘,保护我的孩子……”
恍惚间齐德皇后忽然眼前一黑,晕倒了过去。
“传御医!快传御医!”
朝上的孝辕帝,几日一来据理力争,已经替齐德皇后奋力开脱,梅宗精打细算,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这会儿齐德皇后被送往了孝辕帝的庸荣宫,太医等人正一并候在那里。
而在她宫中,莘莘听到齐德皇后出了天牢昏迷不醒,心中已然不愿再接受桂嬷嬷的阻拦,也不顾及天降雷雨,直奔庸荣宫而去。
“郡主!郡主!”
雨声雷声盖过了桂嬷嬷的呼唤,莘莘不顾雨水浸疼了手腕的伤,而那伤口又渗出血来,她的脚步却越来越快。
不知过了多久,她拼命地跑啊跑啊,将脚下的缎绸鞋也一并扔了去,等她赶到庸荣宫门前,只见宫外所有的仆人都跪在了宫里,还有……太子哥哥。
她的太子哥哥正跪在宫门外,双目无神。
这是怎么了?
她走过去,将低着头的太子哥哥轻轻抱住,他的双手也同自己的一样被雨淋得冰凉。
感觉到莘莘的气息,筠礼猛地抬头,抱紧了莘莘,喉间却发不出音节,一刹间那脸上顺下的雨水多了一行泪流。
莘莘似乎明白了什么,而后在筠礼的怀中放声大哭。
这世界竟冰冷到这地步,连紧紧相拥的两个人都不能有半点温度。
孝辕二十二年,齐德皇后因旧疾复发,病故。
是因为到了牢狱之中,才让再次放毒的人有机可乘,梅氏宗族阴险狡诈恰好又是利用了这一点,毒药剂量无声无息地加大,让早年本就一同中毒的齐德皇后突发旧疾,气火攻心一命呜呼。
“郡主,你要记住,一定一定要记住,你永远是皇后娘娘最重要的人。”
“这永莘郡主貌随姨母,出落得可是亭亭玉立啊。”
“这是北疆的玉贡金步摇,御赐之物,皇后娘娘却当着孝辕帝的面送给了永莘郡主。”
“龙凤开国运,天下吉相!特封丞相府同日而诞的小姐为郡主。”
……
母后——!
永莘在梦中惊醒,睁开眼发现额头渗满了汗珠,床沿上坐着被自己惊醒的筠礼。
看着周身的装饰都蒙上了白色绫罗,宫女们的服饰也是素色白缎,就连筠礼也是青灰色的太子袍衣,她眼神越发木然,筠礼见她醒来忙唤来宫女服侍,一边小心地替她擦拭汗珠,一边道,“莘莘,你已经昏迷了三日。”
三日?
“皇后娘娘……”
筠礼端过宫女送来的药,正准备一口一口喂给莘莘,那日大雨倾盆,莘莘悲痛过度又淋了太久的雨一下子患上了风寒。
莘莘别过头,偏开了送到嘴边的药。
“母后已经入葬,莘莘不要再难过了,要是母后知道你这幅样子她怎么会在那里安心?”筠礼放下药碗,轻轻拉住莘莘的双手“这几日父皇也心受大创,丞相府总算是保了下来,眼下梅宗投靠北疆必再有大作,为了孝辕的安定,父皇明日就要出征了。”
“明日?”莘莘无光的眼神一下恢复了一丝神采,可她看着面前的筠礼,却难以启齿,不知她的太子哥哥是否知道这一切,知道她才是母后的孩子。
那即将要出征的人,可是她的父皇啊,从小到大即使不知自己是亲生女儿也把自己当公主一般疼爱的父皇。
她知道太子哥哥从小就要接受很多很多的考验,也明白母后这么调换的苦心,论疼爱,她真的一点也不比筠礼少,甚至更多,她的太子哥哥,一直都是最保护她,疼爱她的太子哥哥。
就算无法和母后父皇相认,又如何?这江山,这秘密,就让自己永远替太子哥哥守护。
——
高耸的城楼前,孝辕千军万马整装待发,为首的孝辕帝一身戎甲,手中紧紧握住那阳光爬过的兵刃,回望整个孝辕帝都。
永莘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得了筠礼的允许和令牌,她来到城楼上送行。
“皇帝叔叔,莘莘和太子哥哥在这孝辕等你凯旋。”
她朝着那千军万马大声呼唤,孝辕帝勒住戎马的缰绳,朝城楼上望,是永莘郡主,不知为何见到她的模样就好像浮现了齐德皇后一样,那样亲切和熟悉,他的嘴角绽开一丝亲和的微笑,用力朝城楼上挥了挥手。
“出发——!”他再一勒马转过身,朝着千军万马奔向远方,在千万人的喝喊声中渐行渐远。
城楼上的莘莘颤颤地扶住城楼的石瓦。
一路保重,我的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