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年少的感情永远是洁净而又美好的,那些年不曾有人打扰过她的小世界。
或许大家都没学会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流泪。
——正文——
来往的人很多,尚且记得是被暖橘色油漆和黄色油漆对半涂染的简易教学楼。
那里总是很吵闹,因为那样小的地方装下了许多孩子们,几乎所有的家长都想挤破脑袋将孩子送进那个学校,历年从那里出来的孩子大多都是出挑优秀的,我想,至少后来他是,而仅仅我不是罢了。
稍微有些老式的木塑制课桌,因为许多届的使用已经残旧,桌上随处可见孩子们的涂鸦,那个时候三八线还是很流行的,霸道一些的孩子总将刻痕故意偏出正中间的位置。
我记得和他同桌的时候我们没有刻过,因为那个时候文静腼腆的我甚至占不到课桌的三分之一。
他跟活泼,很阳光,是一个讨老师喜欢的孩子,有时候会令老师有点头疼,可门门优秀的成绩和友善的脾气总让谁都没有偏见。
这在那个年纪,很容易吸引上小女孩的青睐,不过,我当时可是没有。
我在班中很透明,话也不多,了解的班级情况自然就比较少,但是自从和他同桌之后,身边的关注突然多了起来。别误会,这些关心自然不是围绕我。
他有什么好啊?为什么那些女生都会喜欢他呢?我反问着,看着既不白又清瘦的他埋在臂弯里看书,没有得出任何答案,
阳光映出他跑道上飞驰的身影,在他身后是许多关怀备至的目光,他到终点后累得俯下身,双手撑住膝盖,胸口不住地剧烈起伏,眉头紧得不能再紧,而后地上多了几滴泪水。当第二名的通报一声声夹着他名字传过来时,我才发觉自己已经在加油区看呆了,连我最爱喝的尖叫饮料被淘气的朋友抢走了都没察觉,尖叫当时对我来说可是宝贝,现在也是。
但我不打算去安慰他,不过是得了第二而已,还有第三第四第五呢,他们岂不是要哭死?换句话说,他不过是在伤心自己没拿第一名罢了。
不去安慰他,自然也会有很多人替我做这件事。
“喂,撑下我书包,我要睡觉。”
回到班,他将自己书包靠在了我身上,他的头枕在书包上,准备作势入睡。
我忽然不知所措,急忙将身子一偏,让他差点摔倒,而后他骂骂咧咧的。
“你很怕他吗?”前桌回头笑道。
怕他?不,我才不怕他,一点儿都不,我怕的是麻烦。
在同桌的时光里,有时候他拿我打趣。那天做口算,他用手肘碰我,示意我看向他那里。
“怎么了?”我看过去,看到了一个像2又像4的东西,准确来说,是2和4的组合形体,把4的斜笔加了个弯钩。
他用铅笔写在破旧的老课桌上,得意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是二百一十四。”
为什么不是二百四十一?我懒得问,只觉得这个梗无聊,却又很少见他难得的认真,不过那时……我们真的挺小的。
望着他作业本上满是红勾的批注,我别过了头,“二百一十四”的铅笔印透过灯光变成银色,格外醒目,鞭打在我的心头,不疼不痒的。也许是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我也好像明白了自己一些什么。
后来需要扩招的学校,再也不满足在这狭小的土地上,于是准备搬迁。
孩子们都拿到了那张表,“是否同意跟迁”,不同意的就就近分配到其他差不多的学校。搬迁的地点离我的家更远了,看着有些孩子已经开始动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去问妈妈,妈妈反而很坚定,迁,必须跟着迁,这么好的学校怎么能说换就换?
夜晚,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迷茫地注视着天花板,有两个好朋友没有同意跟迁,那还有谁不会跟迁呢?那个呆子……应该会迁吧?
暑假过去后,我第一次去往了学校新址,那里的操场翻了好几倍大,教学楼又新又高,道路宽敞而干净,一切都是焕然一新的,着实令人满意。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班级,我飞快在人群中搜索那个身影。他也在!我开心地注视着他,他长高了许多。
“发什么呆呢?”我的朋友看见了我,兴奋的跑过来和我搭话。
只是我们后来就不再是同桌了,其实我们同桌的时间真的很短。
收暑假作业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数字实在是很丑,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像2又像4的笔记,那个熟悉的“二百一十四”。
从此,我的生活里处处是他,即使我们座位的距离不算近,即便没机会说上什么话。渐渐的,我竟不敢直接看向他的眼睛。
就这样持续了几年,我们终于要毕业了。毕业典礼那天我仍旧坐得离他比较远,依稀可见他的兄弟朋友簇拥在他身边寒暄,那天没有人哭。
或许大家都没学会怎么能因为这件事流眼泪。
漫步在校园,绿植无比整齐地栽种在校园道路上,一切了然肃静,本就大的校园这个时候因为没有什么人显得更加空旷了。
“还是小一点儿的好。”我无厘头地说
曾经带泥巴的桃树种植区,在那片小土地里笼罩着许多孩子,那时还能看见有孩子们爬树,拔草儿过家家,十分钟的下课在那片园地是那样充足快乐,如今因为教学楼高,操场远而大,也不会有小孩愿意每十分钟上下好几层楼。
或许我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感情,只是,还没有学会怎么去表达。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小房间里,用着那个年代刚换上的不太智能的触屏手机,开始缓缓编辑。
我也不知道究竟在那个页面打了多少字,只记得长长的一串,回忆了我们整个曾经,像是沉淀了这么多年的话,一下子全都说出来,大暑天气我的指尖却有些发凉。一句一句都敲得发颤,直到双手微麻,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开始最后一遍检查这一大片文字准备发送给他。
或许真的是注定好的吧,在我上滑检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主页键,整个页面突然跳转,卡了一下,再按回去时,那大段文字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像是如释重负,长长松了一口气,却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我最终还是没有告诉他。
多年后,当我重返校园搬迁之前的旧址,发现曾经暖橘色加黄色的小小教学楼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甚至长满青草,杳无人烟。
隔着一条川流不息的马路,我注视着来往的车辆,想着这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是否还有人记得那片废墟本来的样子,我曾经在那里嬉笑,在那里哭泣,在那里听着书声充满整个校园,快乐而轻松地朗读着课本,伴着一点儿也不大的校园。
我闭上双眼,好像置身在那片废墟之中。再睁开,什么也没有改变。
我在这儿等了很久也没有等来公交车,冬天的天总是很早地黑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解他都是通过听说,就连和他的联系方式也早就因为更换而没有了。
年少的感情永远是洁净而又美好的,那些年不曾有人打扰过我的小世界,我的那点儿小心思也被自己很小心地珍藏起来,从来没有被破坏。
只是来不及说再见,我亲爱的遥不可及二百一十四马大哈,那题口算等于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