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风神四煞’一回到客栈,就有伙计告诉他们,客房里有人在等他们。白炎峰和圣东严肃地对视了一下,先一步上楼。他们要确定有没有危险。从门缝向内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坐着,一身洒脱的便服。白炎峰先一步推门,没有马上走进去,他用余光看现两边的门缝,看看门后有没有藏人。里面的人站起来,转过身。竟是潭一泓。
白炎峰看到潭一泓就添堵。他隐约感觉到一泓对碧煊有情,他皱着眉,眼里满是敌意,不说话。圣东看出屋里没有别人,便走进来,拱手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谭家二少爷,失迎失迎。”潭一泓礼貌地回礼道:“少侠太客气了。不请自到,讨扰讨扰。”
碧煊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古玲精怪的百伶。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碧煊飘然走进屋子,她没有笑,礼貌地问:“二哥,一向可好?”一泓见到碧煊就心动异常。“妹妹,你好。”他有太多的话想对碧煊说,却又碍着人多,说不出口。碧煊看出他的心思,对白炎峰一笑,说:“白师兄,我想和二哥单独聊聊,好吗?”她又望向圣东,圣东会意,转身向外走。白炎峰看着潭一泓不动。圣东走到他身边,向外拉他。他眼睛盯着潭一泓,脚步不情愿地向外挪去。
碧煊关上门,给潭一泓倒水,柔声说:“二哥此来,必是有话要讲吧?”
潭一泓沉默了良久,碧煊也不急于让他说话,只是不看他等待着。终于,潭一泓说:“妹妹,你受苦了,你能有今天,我真的很开心。”碧煊是武林高手了,不远的将来,定会在江湖有一席之地。潭一泓看得出来。
碧煊叹道:“只可惜让碧萝也跟着受苦。”
谭一泓一惊,忙问:“碧萝现在怎么样了?”
碧煊心一紧,还是有血缘的妹妹更让他上心吧。她淡淡地说:“她还活着,我在尽力救她。”
谭一泓看出碧煊淡淡的惆怅,自知失态,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碧煊疑惑地看着谭一泓,没说错吧?想我。谭一泓接着说:“你被带走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你不是我的亲妹妹了。所以更加想念你。”他认为他说得很清楚,但对一心只想知道出身的碧煊来说,还不够清楚。
“你不欠我什么,当时你即使出手也救不了我。何况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必总放在心上。”碧煊以为谭一泓还是因为那一夜自责。
谭一泓看着碧煊,皱眉,咬了咬牙。心说,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糊涂。
碧煊以为他因为自责才现出这种痛苦的表情,宽慰地对着他笑了。
潭一泓泄气了,看来碧煊对他真是没有动情,难道那个小白脸已经先我一步抢走了她的心?
“明天回家吃饭吧,父亲准备好了。如果你的师兄师妹愿意,他们也可以一起去。”谭一泓说明来意。
碧煊沉吟了片段,说:“我的身世?”
“正在查,不过还要再等等才有结果。”谭一泓小心地说,“明天你会去吧?”看到碧煊没有马上答应,便又补充说:“我们会像上次一样,把侍卫都撤掉,只留自家人在场,只是要留下几个仆人侍候。”
碧煊冷笑,她冷冷地说:“二哥,你以为你们家那几个侍卫,能挡得住我吗?我已经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谭碧煊了。明天我一定会去,请你放心。”本来碧煊就不高兴,明知道谭一泓不是存心的,还是把不满表现出来。
谭一泓自知失言,忙说:“妹妹误会了,我看出妹妹现在武功了得,是断不敢小视的。”
“二少爷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我明天自会去付约。”碧煊说完,不再理谭一泓,他只得悻悻地说:“不打扰妹妹休息,明日再会。”
第二天,潭一泓早早地来接碧煊。他不顾白炎峰恼怒的双眼,一点不掩饰暧昧地对碧煊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现在可以走吗?”昨天四人商量好了,就让碧煊独自一人去,他们三个在暗中保护。碧煊和圣东说了两句,便和潭一泓一起回到了齐王府。
站在翠竹轩,碧煊百感交集。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对这个院落再不喜欢,也是有感情的。她走进屋子,径自转了一圈,坐在书桌前,翻着小时候学过的书。眼睛湿润了。潭一泓把手中的糖人递给她。她异常惊喜,拿着那样经过潭一泓处理过的颜色鲜艳的糖人,小心地抚摸着。潭一泓看得心里难受,又尽力忍着。
碧煊想起了奶娘,奶娘现在怎么样了?正想着。见门口站定一人。此人盘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灰色衣服,眼泪汪汪地看着碧煊。
“奶娘,是你吗?”碧煊走过来。近十年没见奶娘了,她苍老了许多。
“小姐,你长大了。”李氏流着泪,仰头看着碧煊。碧煊此时有太多的话,竟不知如何说起了。她把李氏拉进来,让她坐在桌边的凳子上,跪在奶娘面前磕头,说:“奶娘对碧煊恩重如山,碧煊永生不忘。”
李氏慌忙双手扶起碧煊,心疼地说:“小姐,你能长大,我真高兴。”说着便撩起衣襟,擦着脸上的泪水。
一阵琴声响起,碧煊一愣。向院中走去,院中的亭子里,粉色纱幔的遮避下,坐着一个女人,正在抚琴弹奏。碧煊听出是老师凤姨的琴音。她缓步上前,上了亭子。凤姨看到她,含泪微笑着,手中并没有停下来。碧煊坐在凤姨的对面,与她合奏。小时候学琴时,碧煊也常会和凤姨这样合奏。
李氏和潭一泓,都站在院子里,望着亭子的方向。
一曲奏罢,碧煊站起身来,绕过石桌,跪在凤姨面前。“凤姨,您的恩情,碧煊感激不尽。”凤姨慈爱地笑着,拉起碧煊。“对不起,凤姨知道你的命运,可是救不了你。”凤姨哭起来。碧煊拿出一条手帕,为凤姨拭去泪水,笑着说:“凤姨,没人能救我,只有我自己。”她又从怀里拿出凤姨送她的糖人,“二哥帮我保存着,我真的很感谢您的糖人带给我的温暖。”一个不值钱的糖人,让碧煊感恩了这么多年。让凤姨心酸异常。
谭一泓让李氏和凤姨到前厅休息,他带着碧煊再走走。他陪着碧煊转到了后院,看着后院绿了的樱桃树,悠悠地说:“我说过要保护你的,我没做到。”
“都是小时候说的话,又何必挂怀呢?”碧煊说。
他们来到了花园里的桥上,水中的鱼更大更多了。碧煊看着鱼,想起了和谭一泓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只感觉那时的幼稚可笑,笑起来。
谭一泓带碧煊把整个王府都转遍了,最后才带着她来到客厅。客厅里坐满了人。碧煊扫视一周,问:“请问,哪位是夫人。”谭正脸色难看,在场的人心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担心之色。
谭一泓低下头。将碧煊拉到一个角落里。角落里正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在掩面垂泪。碧煊在装鬼进入王府那晚,看到了夫人的模样,但那时她太过惊恐了。现在仔细端详,也是和善慈爱的样子。便轻声问:“夫人,我也叫您一声母亲的,您怎么忍心,对我不理不睬,甚至连面都不让我见呢?”
谭夫人一听,哭得更厉害了。说:“谁的心不是肉长的呢?我亲生女儿一出生,就送出了府,那就像割我的肉一样啊。现在她长什么样,我都没见过。当初,我一看到你,就想起我那女儿,每每这时,总是痛不欲生。想到最终还是会失去你,我又怎么敢对你动情?真的把你当亲生女儿来看,最后还得忍受失女之痛。看到你受冷落,我也活在愧疚中,终日不得安宁。以后的几年里,谁又能知道会死去我哪个孙女,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头啊?”谭夫人哭得浑身颤抖起来。谭正强着悲痛,来到夫人近前,抚着她的肩,轻声说:“夫人别再伤心了,身体要紧。”碧煊不语,想着夫人的话,也有他们的难言之隐。便说:“请王爷夫人不必过虑,我也只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众人舒了一口气。
到了吃饭的大厅。谭正把碧煊让到了正座。碧煊推托不过,只得坐下。碧煊把奶娘和凤姨拉到身边,给她们倒酒夹菜,尊重和感激的神情,都清楚地写在脸上。谭正后悔不喋。如果当初能对她好一点,她现在最应该感谢的,就该是谭正。
几杯酒过后,谭正说:“碧煊啊,如果你愿意,可以回到王府,以后我将待你视如己,以弥补我之前所犯的过错,你看如何?”
“多谢王爷美意,碧煊已经长大成人,与谭家又无血缘,留在王府实在是多有不便。”碧煊不卑不亢地回答。“请问,我的身世,王爷可去查得。”
“不瞒你说,当初把你抱给我的,是我的弟弟,他现在因为失去了碧萝,郁郁难安,昏迷不醒。我也没办法啊。”
“哦?”碧煊盯着谭正,判断着他说地是真是假。
谭正看出了碧煊的怀疑,“这样,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他,你自然明白。”
又在席间坐了一会儿,碧煊急着知道身世,也不再吃了,只是默默地等待。谭正看出碧煊的真实想法,主动提出马上领碧煊去见他的弟弟谭慧。碧煊又和奶娘凤姨告别一翻,才跟着谭正走出齐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