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披发长歌览大荒
一初露锋芒
以加入“青年会”这一非比寻常的事件为契机,曼殊进入了思想转变的关键时期。他肩着苦难,沐着血腥,义无反顾地投入民族解放的前沿。
每一代人都必须有一种高远的理想让他们疯魔。
驰骋于20世纪初的政治舞台上的一大批□□人物,他们的周身无不盈溢着一股青春的活力,充沛的元气;他们不愿让生命落空,而是渴望把整个身心消耗在一件行动上面,或者(更审慎地)消耗在一宗理论上面;觉得自己是在参与着人间的活动,在那里革新世界。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理想的彼岸,并将从彼岸反射回来的理想之光笼罩着当下的生存。在这一大批能憎能爱、血气方刚的青年人身上,每天都有溶岩在沸腾;每天,生命都会在颤栗中发出奇怪的声响,无论是动荡的兴奋还是无望的黯淡的生活,对他们总是充满神奇的魅力。
这不,他们又聚拢在一起了。
“同学们,遭逢世变,刿目怵心于危亡之将及,我堂堂的中华民族,被卖国求荣的满清帝国,搞得满目疮痍。八个帝国主义列强正野心勃勃地利用各种条约,将中国掠夺一空。难道我们就这样眼看着这个有着几千年文明史的泱泱大国,重蹈昔日巴比伦、今日印度的覆辙吗?”
有人已在暗暗饮泣。
“同学们,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虽为文弱书生,亦当奋袂而起,以报国家。倘若徒呼负负,竟效过江诸公新亭之泣,于国于民,又有何益?!”
曼殊一直入神地听着,觉得眼前这位带有浓重安徽口音的人物的一番话,句句贯义理,字字挟风雷;他的心灵第一次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咦,此人是谁呢?”他正想向身旁的冯自由打听,冯自由却霍地一声站了起来,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
“同学们,国内的局势岌岌可危,举凡政治、军事、外交皆紊乱无纲,迭遭失败。西太后认贼作父,给八个帝国主义国家割让了土地,还要赔款九亿八千多万两,国势如此,我们如果再不奋袂而起,岂不羞为炎黄之裔!”
冯自由的话一讲完,便博得大家的热烈掌声。
会后,冯自由用肩胛碰了碰曼殊:“曼殊,跟我来一下。”
曼殊怔忡了一下,随即跟着冯自由来到刚才那个操着浓重的安徽口音演讲的人面前,冯自由笑着介绍道:“仲甫兄,这位是苏曼殊,我在大同学校时的同学。”接着,便把陈独秀介绍给曼殊。
听完冯自由的介绍,曼殊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那个因反清革命而被清廷缉捕的陈独秀。曼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举止温文、谈吐儒雅的白面书生,觉得与他想象中的那个身佩腰刀、侠气干云的侠士,有霄壤之别。
陈独秀为曼殊泡了一杯日本绿茶,然后拉了一张椅子在曼殊旁边坐下,和蔼地问道:“来东京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