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王孟海公自从与夏王派来的使臣孔德绍签了盟约后心下高兴,正在殿中与群臣闲聊。夏、宋之间这几年常有交战,弄得他一直不得安生。现在两家签订盟约后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他如何不高兴!
正谈笑间,忽听殿外传来嘈杂的吵闹声,隐约还传来嚎哭之声。孟海公与众臣正谈得兴起,突听嚎哭之声,顿时不悦。忙问黄门官道:“殿外何事,怎么如此嘈杂?竟还有嚎哭之声,这不是成心来败我的兴吗!”
黄门官慌忙跑出殿外,少时回来奏道:“大王,外面来了数位富绅,在殿外啼哭吵闹,喊着闹着要进殿面见大王。殿外武士拦阻,故有吵闹。”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本王殿外吵闹?去把他们带进来,本王要问一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黄门官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带进来五、六个富绅。这几个富绅,俱是绫罗绸缎,羽扇绾巾,倒是颇有一些气度。只是他们的脸上却都是悲悲切切,一副伤心痛苦的样子。
“跪下!”
黄门官把他们带到宋义王的面前跪倒,上前奏道:“大王,就是这几个人不知何事,在殿前啼哭,并吵着要见大王。”
宋义王孟海公见只是几个富绅,竟敢在自己的殿外啼哭,不觉怒道:“你们几个刁民,无事生非,竟敢在本王的殿前吵闹!难道真的是活腻了,想试试本王的刀快不快吗?”
只见几人中有一个白面须髯的富绅上身坐起,拱手对宋义王说道:“大王息怒,草民并非刁顽之辈。草民等能有几个脑袋,敢没事跑到大王的殿前生非。只是草民听说大王数日前刚与夏王签订了一个盟约,感到伤心,故而到大王殿前啼哭。”
“嘟,本王与夏王订立盟约乃是一件好事,避免战争,与民休息。尔等不说感激之话,怎说感到伤心?如此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该当何罪!来呀,左右,将他们推出去斩了!”
“慢!大王,草民等还有话说。大王,草民几个伤心啼哭,非为自己,而是为大王啊。草民的生死无所谓,可是大王的性命却堪忧。估计不出数日,大王的人头必被捧在夏王面前!大王何故还在此谈笑风生,不知死期至矣!”
“胡说!本王刚与夏王订立盟约,两家和睦相处。尔等实在可恶,竟敢说本王有血光之灾,无非是在此诅咒本王!尔等若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便罢,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便要将尔等拔毒舌、煮油锅,让世人都知道诅咒本王的下场!”
“大王暂息雷霆之怒!草民想请教大王,夏王平日里视我宋国如同仇敌,常常派兵犯境,却为何突然要与我宋国交好,订立盟约?”
“夏王想援郑,怕我宋国在他后面掣肘,故而与本王订立盟约罢了。此虽是权宜之计,但是能让我宋国百姓罢战休兵,休养生息,岂不是一件好事?”
“大王,那郑王王世充已被唐军围困在洛阳城内,惶惶不可终日,只剩苟延残喘,形同腐尸一般。那夏王为什么早不救援、晚不救援,偏偏在王世充行将灭亡的时候前去救援呢?”
“这……”这孟海公没想到这富绅看着不惊奇,说出的话却很有见地,一时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本王又不是那夏王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呢?或许夏王觉得没有和本王订立盟约,后方不稳才不敢兴兵也未可知啊!”
“好个‘也未可知’!大王,自古至今,这种‘也未可知’曾经害死了多少人?大王,您也不想想,夏王一直对我宋国虎视眈眈,早有吞并之心。此时前去救援行将就木的郑王,岂是意在救郑?”
“不是救郑,难道还有其他图谋?”
那人冷笑数声,伤心地说道:“这就是草民等为大王担忧之处也!大王,夏王救郑,是不是要向大王借道过境?”
“是啊,这又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大王没听说过古代‘假道伐虢’的典故吗?”
“‘假道伐虢’?‘假道伐虢’是什么意思?”宋义王孟海公被那个富绅一下子给问住了。他乃是一个贫苦出身,大字不识几个,倒真是不懂“假道伐虢”这四个字的含义。
“你们,你们众位卿家有谁知道‘假道伐虢’的意思?”孟海公倒还颇为直爽,不懂的也不装懂,环顾群臣,大声问道。
有臣僚出班奏道:“大王,‘假道伐虢’乃是《春秋左氏传》里讲的一个典故。说的是春秋时期,晋国献公想吞并邻近的两个小国:虞和虢。晋国送给虞国屈产良马和垂棘之壁两种宝物,要求虞国借道让晋国伐虢。虞公得了晋国的好处,便爽快地答应了。没想到晋国借道灭了虢国后,回程时顺带灭了虞国。这就是‘假道伐虢’典故的由来。”
“原来是……是这样啊!”宋义王孟海公闻听脸色突变,在龙座上如坐针毡。
很明显,这个富绅和大臣的话深深地触动了他!
“夏王本来就对我国土地觊觎良久,他说是借道援郑,难不成真的是要想乘机吞灭我国?唉呀!人家要害我,我险些还要为人家奉上刀剑呢!”细思极恐,孟海公的身上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大王,夏王与我国交往,乃是真心实意。遣使过来,也是说的清楚,就是借道而已。请大王不要中了这几个不知是哪里来的富绅的离间之计,以伤了夏、宋两家的和睦。”有几个大臣出班奏道。
“是啊,大王,我国与夏国的和平来之不易。我们正欲籍此休养生息,怎么能与夏国再起干戈,致使生灵涂炭呢!”
“嘿嘿,夏王的狼子野心,就连我们这些山野草民都能看得出来,你们这些食君俸禄之人,却还故意视而不见?这岂不是要把大王往火坑里推?大王,若我宋国被夏王所灭,草民等不过是换了个君主,依然种我们的田地,这些大臣们也只是换了个大王而已,依然是照做他的臣子,做他的富家翁。可怕只怕大王您可能就……”
“呔,若不是这几个小民的提醒,本大王的人头已被奉于夏王面前也未可知!你们几人还在此为那窦建德说话!窦贼建德,本王好心待你,却原来你的内心如此险恶!我孟海公与你誓不两立!”
“大王,夏王兵多将广,属地辽阔。我宋国兵少将微,方圆不过百里,与他相抗,无异于拿鸡蛋碰石头。臣等还请大王三思而后行!”
“什么三思而后行,人家已经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了,我们还有得选择吗?大丈夫当是站着死,岂能躺着生?本王与窦建德已然厮杀数年,双方互有胜负。难道现在本王就怕他不成!”
“是啊大王,古有田橫五百壮士,犹能不含辱偷生,况大王乎?”那个白面须髯的富绅此时还不忘给宋义王送上一顶高帽。
“要不是你等提醒,本王险些做了人家的刀下之鬼!”
宋义王孟海公亲自走下龙椅宝座,下到殿中,双手扶起这几个富绅。“卿等真是倾心为国,不惜冒死直谏。若非你等,本王当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孟海公回头对黄门官说道:“来啊,取出百金,赏与他们,以表彰他们忠心为国的精神。”
“大王,草民等之所以犯颜直谏,非为赏钱,乃是一心为国。大王厚赏,草民等实不敢当!”那几个富绅俱推辞不受。
“诶,你等如此忠肝义胆,本王岂能不加以重赏。本王希望举国之内,能多一些像你等这样敢于犯颜直谏之人,如此则何愁我宋国不兴旺?”
那几个富绅见推辞不过,只好感谢王恩,一一收下。
正说间,有军士来报。
“大王,探马来报,夏王窦建德正亲率大军,号称二十万,浩浩荡荡向我宋国边境杀来!”
“来的正好!他不来,本王正欲去找他呢!”
“大王,夏王亲率二十万大军,可以说是志在必得。我宋国兵少将微,如何能抵挡?”不少大臣听说夏王心惊胆战,一个个担心地说道。
“这?”宋义王听说夏王亲率二十万大军来势汹汹,刚才的豪气顿时有些蔫了,显得有些六神无主。
“各位臣工,你们看,这该如何是好?”
孟海公环视左右,见众大臣也都面面相觑,一脸慌张,没有一个能站出来提出退敌之策。
“大王可向徐圆朗求救。那徐圆朗素与夏王有隙,肯定会帮大王的。”那个白脸须髯的富绅此时又建议道。
“那徐圆朗与本王素无往来,他又怎么会帮本王呢?”
“大王,虽然你们二人素无往来,但草民相信那徐圆朗一定知道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一定会派兵与大王共抗夏兵的。”
“‘唇亡齿寒’?但愿徐圆朗能明白这个道理,能派兵援助本王。来啊,着即修书送与徐圆朗,多致礼物,向他求救!”
孟海公安排妥当,又走过来对这几个富绅深作一辑道:“本王没想到,你们几个乡绅,却能有如此见地,胜过本王朝中的一班臣工。若是你们不嫌弃,可否在朝中为官,也可不时地为本王出谋划策如何?”
“大王谬赞了。草民等只是身在局外,一时看得清楚而已。草民等俱是山野村夫,只知耕田打柴,哪里懂什么朝堂之事?请大王勿逼我们做草民不擅长之事,放草民归乡,则草民等必将感激零涕了。”
孟海公见他们几个不愿在朝中做官,颇为失望。但人家对自己有献谋之恩,也不好逼迫,乃又多赐银两,放他们出殿。
这些人出得城来,那另外几个富绅撕去贴在脸上的须髯,脱去长袍,高兴地说道:“跟随将军做事,就是痛快!不仅能完成使命,还能得到一大笔赏钱,真是快哉快哉!”
那白脸须髯之人,原来正是李靖。他笑着说道:“哪是我李靖一人之功,大家演得不也是很好嘛!”
李靖见大家都把衣服脱了,连忙制止道:“这么好的衣服,脱了干嘛?继续穿上,说不定还有用途呢!”
“将军,还穿它干啥。穿得文绉绉的,老大的不适应呢!”
“是啊,将军,我们现在还要去往哪里?”
“任务已经完成,大家先去取过马匹、兵器。我们现在赶紧取道回营,好把这消息告诉秦王,以免秦王挂念。”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