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遣唐使共一百余人,但能进长安城的就只有随行的这七十余人。
任可久知道藩国来求学、求法的人要通过层层筛选才能进入长安城。
他曾听闻有一次倭国派了五十六个学生,没走出莱州就被踹回去四十个,毕竟世界最高学府不是那么好进的。
通过交谈,任可久得知金真珠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请大唐皇帝出兵,帮助新罗攻打百济。
百济,任可久记忆中也是苏定方攻灭的,又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因为宵禁的缘故,任可久随金真珠一行在长乐驿过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被金真珠派人送回,四郎和七娘也一同跟来。
长安城的春明门,距此不过两千步,五里左右,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们就排队来到城门外。
城门口百姓摩肩接踵,有挑担或驾驴车的农夫,还有骑马的富家子弟,也有戴帷帽的妇人们,随着城内悠扬的钟鼓报晓声进进出出。
任可久看着一脸兴奋,喋喋不休的两人,嘴角也弯了起来,感叹道这就是国际大都市的魅力啊。
几人穿过护城河的桥板,来到城门口,被几个持矛的门卒拦住。
“哪里来的人?可有公验勘合?”一个门卒高声道。
任可久闻言取出告身打开,也就是官员委任状,上书:
“门下:春秋之义,尚量卿才,用增其命,必正其名。左武卫虢州恒农府右果毅都尉、游击将军、银鱼袋、骑都尉任可久……”
门卒又验过鱼符,点了点头。
门卒又验过金四郎递出的牒文及鱼符后,几人顺利过关,在任可久带领下往永嘉坊而去。
在到达一座朱红大门,外面立有戟架及部曲的气派的宅院后,任可久让马车停了下来。
他将几人安置在客房后,拜见母亲大人,又拜父亲灵位后,来到祖父书房,将西域所发生之事全部说出。
“什么?”任雅相听后大怒,拍案而起,“这个王文度,竟屠城劫掠,还要杀我孙儿。”
“阿翁,这是将士的联名书和王文度令大军靠拢的军令。”任可久将这些证据尽数交给任雅相,“阿翁可不能轻易放过他。”
任雅相接过证据,拍了拍任可久,关切的说:“我马上就去安排,可久,你好好休养。”
任可久看祖父离去的背影,眼睛发酸,这就是有亲人关心的感觉。
他还记得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旁边有好几个人嘘寒问暖,后来他才知道这些人是他的祖父、母亲、兄长、小妹。
任可久和兄长的名字都是祖父起的,兄长任广,字可大,他自己名恒,字可久,但他效仿房玄龄、苏定方,以字行。
这两个字祖父说取自“可大可久,道著于生前,遗直遗爱,声传于殁后”。
其实本来祖父想取遗直给兄长,遗爱给他,任可久连道梁国公的儿子已经取这个字了,这才罢了。
开玩笑,遗爱这个字可不是谁都能取的,还是还给那个绿帽王吧。
之后,自己修路、改进农具、促进农业发展的发明创造都是通过祖父一点点推广到朝廷再实施的,祖父震惊之余对他更加关爱。
午后,任可久让府里招待了一下金家兄妹,又带他们来到东市。
长安城的广阔和繁华让他们惊叹不已,流连忘返,任可久给他们买了一些吃食,在宵禁之前送他们出城,约定等他们谒见皇帝后再聚。
两日后,任可久正躺在榻上,只见身穿紫色袴褶,脸带笑意的祖父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
任可久这两天等待皇帝旨意,心里焦急,几乎夜不能寐。
今日看见祖父这般穿着,且笑意盎然,必是朝会后皇帝有了旨意,结果显然还不错。
果然祖父进来坐下,拍了拍他,“可久,圣人已下诏!”
任可久虽然猜到了,但听见心里还是激动万分,“阿翁,圣人何意?”
任雅相捋了捋胡须,再次露出笑意,“程将军坐逗留追贼不及,减死免官;王文度坐矫诏,死罪,回长安听候发落,由苏将军暂代大总管之职。”
任可久一扫往日的阴霾,一骨碌爬起来,伤口好悬没裂开,“嘶……圣人英明!”
这老兵奴终于栽在我手里了!
“小心伤口。”任雅相轻声责备,“快躺好。”
“我就说圣人肯定治他的罪。”任可久乖乖躺下,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无奈,“可惜程老将军了。”
任雅相笑出声来,“呵呵,可惜什么,说不定程将军都开心坏了。”
任可久一脸惊讶,“阿翁,您说什么?”
“程将军只是免官,依旧是卢国公,而且再不用搅进朝堂的漩涡,在家颐养天年,岂不快哉。”
任可久愣了一下,喃喃道:“真是……老谋深算。”
不过,他想王文度应该是死定了,圣人还是爱惜“天可汗”这个名声的,要不严惩谁还敢归降大唐。
任可久心里暗爽,王文度,我在独柳树刑场等你!
此时金真珠也谒见皇帝完毕,任可久将他们一行请到家里,好好感谢一番后,到长乐驿为他们送行。
任可久花了两缗钱买一口镔铁横刀送给金真珠,又将两把匕首、一些书以及阿娘做的衣裳送给四郎和七娘。
随后,他取了一杯酒,“金使君、四郎、七娘,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任君,就此别过!”金真珠一饮而尽。
金四郎也道声珍重。
而术儿拔出匕首,看了看,学着他爹的语气,“多谢任君相赠,儿定效仿花木兰和平阳昭公主,就此别过!”
任可久闻言笑了笑,他只不过在闲谈时随口说了几个故事,想不到她还真记住了,这小模样看起来倒还真英气十足。
“千万保重,有缘再会!”他作揖拜别三人。
之后,任可久心情大好,伤口好的很快,坐等大军返回后,王文度被处死。
然而十二月底大军返回后,任可久就笑不出来了,他听说皇帝特除王文度为民!
都不用改死缓就直接放了?
果然是皇帝。
任可久怒不可遏,甚至想找机会杀了他,但想到万一出错,会连累祖父及家人,便罢了。
后来他想想倒也还好,王文度地位一落千丈,以他性格必然天天郁闷,这比直接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然而显庆五年三月,任可久再次抱大腿,随苏定方征讨百济时,他又听到一个另他愤怒不已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