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婵抱着包袱,哭得那么伤心,仿佛要将连日来的压抑与恐惧一股脑地倾泄出来。
杜毓铭心中恻然,他俯身将苏景婵慢慢扶起。这些日子,她瘦了很多,手臂竟不堪盈盈一握。恍惚中,那些被一次次追忆与回味打磨得精致光华的短暂片刻,带着苏景婵身上特有的馨香,像阳光一样,从杜毓铭的心底跳脱出来。
他仿佛看到那个娇横中带着淡淡忧伤的女子,泪眼婆娑地勾住自己的脖子,将头埋在自己的怀里呼唤着一个名字,那份我见犹怜的无助,让人忍不住隐隐心痛……
他仿佛听到她轻轻地说:“假如我说服陆明让你回去,你怎么谢我呢?”……
在她单纯地想讨一副堕胎药的时候,他满腹的疑虑,怀疑她意图不良,甚至出言相讥,而自己两次落难,她却总是义无反顾地帮助自己!
他不由得黯然道:“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当初要招惹我?”
话一出口,他不由得一怔,本以为可以对她做到发乎情止乎礼,没想到,感情之闸终于还是在不经意间决了口。杜毓铭有些懊恼,浑身的血脉都开始加速奔涌起来。
苏景婵心里一沉,竟不知如何对答。的确,她喜欢过这个和陈年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他悄悄离开青龙堡之后,她一度还万分难过。可是,她与他之间,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没有开始,甚至,没有过一点有关爱慕的表达。而关若飞那潜移默化的宠爱,却在不知不觉俘获了她的心。这样微妙的事情,该如何对他说清楚?
此时此刻,也许哭是最好的逃避方式,她不是正在哭着吗?她完全可以假装没听见,将流泪进行到底。
然而,哭有什么用?
她不喜欢拖泥带水。很多事情,还是早点说清楚的好,免得给以后埋下什么隐患。
苏景婵抹掉眼泪,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组织着自己的思想:“杜先生,如果我说,你是我来世的爱人,不知道,你信不信?”
“爱人”两个字,震撼了杜毓铭的心。他惊愕地看着苏景婵,呼吸急促起来。
苏景婵点点头,她目光炯炯地看着杜毓铭,思路渐渐清晰起来:“而这一生,我们只能是朋友。”
杜毓铭的眼神黯淡下来。刚刚急促的呼吸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怅然道:“朋友?仅仅只是朋友?”
苏景婵深深地看着他,幽幽地说:“也许,用‘朋友’两个字不足以涵盖我们之间这过命的交情。但是,你我心里知道便好,是不是?”
“过命的交情?”杜毓铭喃喃地重复着,很快,他便笑了起来,“好一个‘过命的交情’!六夫人这话说得好,杜某着实佩服!”
说着,他便躬身一礼。就像佛光自天堂普照过来,起身时,杜毓铭心里已然云淡风轻。人世间,比之男女****,这过命的交情是更加宽广、更加珍贵的感情。苏景婵对于两人关系的明确界定,让他的心恢复了坦然与安定。
苏景婵泪痕未干的脸上也露出了微笑:“叫我阿婵。”
“阿,婵。”杜毓铭低低地,用力地叫着,“回房歇着吧。关堡主武艺高强,不会有事的。即便有什么危险,你去了,只怕还要累他为你分心。”
这话,说的也是。
苏景婵长叹一声,无力地倚在了栏杆上。
“哎呦,关夫人,你这是要去哪儿?是不是嫌我们招待不周啊?”陆明满面春风地从长廊的另一头走来,“你看看这是谁来了。”
太阳透过树缝,洒下斑驳的光斑。光与影之间,银光流转,莫嗔早已奔来:“阿婵!”
“莫嗔?是你?!”苏景婵惊疑地看着莫嗔。那张俊美而平静的面孔上,只有一双灵动的眼睛透露出他的惊喜。
“是我!”莫嗔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唏嘘道,“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我没事了。”苏景婵挣开他的怀抱,“你,你还好吗?”
莫嗔痴痴地看着苏景婵,兀自抓住她的手不放:“阿婵,你找得我好苦啊!”
陆明拍了拍杜毓铭的肩膀:“杜先生,他们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讲。咱们还是别打扰他们了。”
杜毓铭没有搭理陆明的话,反而向前一步,朝莫嗔拱了拱手:“莫公子有礼了。听贱内说,前番杜某下狱,莫公子奔走相助,终将事实澄清。在下感激不尽。”
“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按照阿婵的心意做事。何况,最后救你出来的也不是我。”莫嗔虽然回应着杜毓铭,但眼睛一刻也不离开苏景婵。
杜毓铭微微一笑:“杜某行医多年,最重的就是一个清白名声……”一句话还没说完,忽见苏景婵将莫嗔往后一推,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起来。
原来,苏景婵被莫嗔那热烈的目光看得有些窒息。她扭过头,不经意地迎上了陆明的目光。陆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一些东西看上去颇为诡异,莫名其妙的,苏景婵忽然不舒服起来。
“阿婵!”
“阿婵!”
几乎是同时,杜毓铭和莫嗔去扶她。
莫嗔眼神凌厉地看了杜毓铭一眼,杜毓铭毫不退让地看了他一眼,按住了苏景婵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