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可想清楚了,这鼓一敲响,陶县令便不得不升堂,而你可少不得要先挨一顿板子的。”来到县衙门口,老五的八分醉意便醒了十分。他有些胆怯地提醒着莫嗔。
莫嗔冷冷地看他一眼,拿起了鼓槌。
老五讷讷地说:“要不,我和夫人在那边等你?”
莫嗔“嗯”了一声:“你跟夫人去城门外等我。”老五应了一声,便逃也似的窜过马路,跑到苏景婵身边去了。
“咚咚咚……”
鼓声响起的时候,老五紧张地闭上了眼。
他这样子,使苏景婵有些好笑。她问:“陶县令真的会二话不说,先将击鼓人痛打一顿吗?”
老五点点头:“一般的案子都是由下面逐级呈上的,像这种击鼓喊冤的,照规矩是要先治个不敬之罪的。莫公子身子骨瘦弱,只怕……”
“哦。”苏景婵突然有些不安。虽然她知道莫嗔有一身好武艺,但陶县令既然能将杜毓铭打成那个样子,只怕……
“夫人,莫公子让我带您去城门口等他。”
苏景婵叹口气:“好的。”
………………………………………………
正在内室跟新买的小妾你侬我侬的陶县令,冷不防被鼓声惊了一跳。
“别理他。”小妾伸出纤纤玉手,搂紧了陶县令。
陶县令抖擞精神,准备继续作战。没想到,身体却不争气,疲软得一塌糊涂。
他悻悻地坐起来,正想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小妾又扑在他身上,娇滴滴地说:“不要嘛,不许走。”
一个“走”字提醒了他,真是的,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让这女人看出自己的无能为力吗?
于是他摆出一副“公务要紧”的嘴脸,说到:“这可不行,我得去看看,万一又是什么人命案呢?”
说罢,又涎着脸在撅着嘴撒娇的女人怀里狠狠地捏了一把,才恋恋不舍地起身下床。
陶县令整顿好官服上了大堂,大喝一声:“来啊,将击鼓者给我带上来。”那脸上的表情和心里一样,都在发着狠,要先将这不长眼的击鼓者打个半死。
然而,半晌却不见人。
奉命前去带人的衙役茫然地走到大门口,却连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陶县令大怒:“谁他*娘*的把公堂当菜市场呢?”
衙役们大气儿也不敢出。
“退堂退堂。”陶县令忽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衙役们悄无声息地做鸟兽散。
莫嗔从大梁上跳下来,右边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这就够了,他本来就只是想看看这狗官长的什么样子而已。
……………………………………………………
黄昏时分,苏景婵来到那所被竹篱笆围住的院落,里面孩子的啼哭声缠绕着缕缕炊烟,散逸在房屋上空。
苏景婵推开虚掩的大门,偱声来到厨房,从窗户望进去,只见玉娘将珠儿绑在自己的背上,一边烧火做饭,一边不时地回过头哄哄被烟熏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乖了,乖了……珠儿不哭啊,饭马上就做好了……”
玉娘哽咽的声音让苏景婵心中隐隐地有些心疼,她赶紧走进去,说道:“我帮你抱会儿孩子吧。”
玉娘不好意思地站起来:“不碍事的,饭马上就好了。”
苏景婵坚持道:“这里太呛,把孩子熏得都流眼泪了。”
玉娘不再拒绝,她起身解开身上那长长的布带,将孩子交给苏景婵:“多谢六夫人。”
离开厨房,珠儿便安静了下来,她撅着小屁股,坐在苏景婵的胳膊上,两手搂着苏景婵的脖子,趴在她的肩头。
怀里的小婴儿软软的,香香的,苏景婵情不自禁地转过头,轻轻地将脸贴在珠儿的小脸上。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苏景婵的歌声吸引了珠儿,她猛地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苏景婵,然后笑了。
这天真无邪的一笑,让苏景婵的心顿时春暖花开,疲惫顿消。仿佛醍醐灌顶一般,她立刻明白了母爱之所以伟大的力量来源。能够拥有这样一个孩子,多好啊!
只是,自己的肚子里,究竟是一粒种子,还是像莫嗔说的那样,不过是一场噩梦?
看到苏景婵看着自己,珠儿更加欢喜,她扑腾着身子,清晰地叫出一声:“姨——”
这清亮亮,娇颤颤的声音啊,苏景婵几乎要落泪了,与此同时,关若飞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她拥紧了珠儿。
……………………………………………………
初更已定,两个陌生人敲开了玉娘家门。
“你们是?”玉娘有些惊疑。
站在前面的那个人一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层面具,露出了一张俊逸的面孔。
“哦,莫公子!”玉娘惊喜地叫着。
莫嗔点点头,依然面无表情。
“怎么样?”两人一进屋,苏景婵就迫不及待地探问消息。
莫嗔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苏景婵,才简洁地吐出四个字:“不辱使命。”
苏景婵和玉娘对视一眼,彼此都感觉心头一松,仿佛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五说:“那钱江南中的是砒霜之毒。”
“砒霜?”玉娘和苏景婵大吃一惊。
玉娘连忙斟上茶,请两个人细说说。
老五喝了口茶,说道:“莫公子有这易容术在身,可真是无往而不利。钱家只当是陶县令微服私访,对我们言听计从,我们说要验尸,他们便马上开棺。那钱江南面皮乌青,双眼凸出,舌头肿大,指甲发黑,必是砒霜无疑。”
玉娘不相信地摇摇头:“我相公一向谨慎,便是治病,也不会给人开这种药的。”
苏景婵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那是她去探监的时候,杜毓铭给她写下的药方,也就是钱江南最后那付药的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