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
玉娘抱着哇哇大哭的女儿不顾一切地追上去,眼泪汪汪地叫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要带走我相公?”
“闪开闪开。”押解杜毓铭的差人呵斥着玉娘,挥舞着胳膊,不让她近前。
冷不防,他的手臂被人抓住了,一个俊逸公子冷着脸说:“等一会儿。”
“唉呦,唉呦。”试图反抗的差人遇到了更大的阻力,痛得他大叫起来。
他的同伙抽出刀想上前帮忙,但眼睛刚一和那公子接触上,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真是看不出,这么风流俊俏的人物,竟有着这样凌厉冰冷的眼神。
“相公。”玉娘泪眼婆娑地牵着杜毓铭的衣袖,珠儿在她怀里扑腾着啼哭。
“乖,不哭。”杜毓铭用带着镣铐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然后抬起头对玉娘笑了笑,“没事。肯定是有什么误会,说清楚就行了。等我回来。”
带着衙役们来的少年却在一旁恨恨地插话道:“想得美,治死了我爹还指望能回来?下辈子吧。”
“住口。”莫嗔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少年被镇住,不由得噤了声,只用仇恨的目光狠狠地瞪着杜毓铭。
杜毓铭看了看那怒容满面的少年,把疑惑压下,温和地对玉娘说:“我知道我开的药,不会有问题的。”
玉娘拼命地点头:“你要小心。”
“阿婵,你不是找杜先生有事吗?”莫嗔对跟上来的苏景婵说。
苏景婵欲言又止,她看看杜毓铭,又看看周围这一大群人,最后朝莫嗔摇摇头:“算了。”想了想又问:“你带钱了没?”
莫嗔不答话,却从怀里掏出些银两。
苏景婵点点头:“让他们善待杜先生。”
莫嗔松了手,对那名差人拱拱手说声“得罪”,然后将银子递给他。
“好说好说。”见到银两,天大的怒气也化解了,那差人陪着笑脸接过来分给同伴。
杜毓铭看着莫嗔:“多谢。”
莫嗔面无表情地闪在苏景婵身后。
杜毓铭看着苏景婵,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他略略躬身,朝她施了个礼。
苏景婵有些心酸:“你不会有事的。”
杜毓铭微微颔首,转头对玉娘说:“好好带着珠儿,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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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上,在“明镜高悬”的匾额下,陶县令正襟危坐,聆听原告的陈述:
“大人容禀,小民钱宇,家住本县清江镇,前日,小民的父亲染病在身,闻说杜毓铭是名医,便请他来治,治了几日,本来已有起色,却不料今早将最后一副药吃了以后,当即便七窍流血而死。请大老爷惩治庸医,为民伸冤啊!”
钱宇说着说着,便泣不成声了。
“嗯。钱宇,待本官查明真相,自会与你作主。”陶县令将惊堂木一拍,“杜毓铭,你有何话说?”
杜毓铭不卑不亢地说:“回大人,钱江南状见心下满痛,大便秘结,舌上燥渴,此为水热互结于胸的结胸症。在下只是对症下药,令其泻下邪热,通腑开闭。这几****已大有好转,昨晚出诊,见他精神尚好,饭量正常,照说服下最后一副药,便可痊愈。至于今早暴毙,在下也感到事有蹊跷,请大人明查。”
陶县令将手指探进乌纱帽里搔搔脑袋:“杜毓铭,本官身为一县父母官,不是行医买药的,你没必要在公堂上跟本官卖弄学问。我只问你,钱江南的病是你看的不是?”
杜毓铭无奈地答道:“是。”
“钱宇,你爹是吃了杜毓铭的药以后才死的不是?”陶县令又问。
“正是。”钱宇响亮地回答。
“那不就结了?。”陶县令将惊堂木一拍,“呔,大胆杜毓铭,你可认罪?”
杜毓铭忍无可忍地说:“在下确实给钱江南看过病,但是所开药材中,绝无令人七窍流血的效用。”
陶县令大怒,把惊堂木拍的山响:“好你个杜毓铭,花言巧语,死不认账!看来今天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来呀,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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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走进阴暗的牢房,一股来路不明的寒气就渗进了骨髓里,苏景婵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她仿佛看到污浊不堪的空气协裹着病菌霉菌,以风起云涌之势,从四面八方冲进她的呼吸道直接进入她的肺部安营扎寨。
她捂住了鼻子。
鼻孔被堵住之后,听觉神经却不放过她,四下里,呻吟声此起彼伏。狱卒打着灯笼在前面带路,借助幽昧的光线,苏景婵看到几乎每一个笼子般的囚室里,都躺着一个被折磨得没了人样的犯人。
这个鬼地方!
本能催促着苏景婵快将五官七窍都堵起来,隔离开这惨不忍睹的情景,但是,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走,她必须找到杜毓铭。这既是玉娘的托付,也是自己真心想做的事情。
无论如何,她没让玉娘带珠儿来探监是对的。这样的环境,如果潜伏在孩童的记忆里,那将是一生的噩梦。
“夫人,就是这里了。”拿了小费的狱卒对苏景婵很客气,叮嘱她有话说快点以后,便离开了。
“杜先生。”看到杜毓铭那月白的衣裤上血迹斑斑,苏景婵不由得鼻子发酸。
杜毓铭听到有人叫他,便挣扎着爬了过来:“六夫人。”
“你受苦了。”一言既出,苏景婵禁不住哽咽起来。
“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了,没有伤及筋脉。”杜毓铭苦笑道。“多亏六夫人帮忙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