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的大兮,秋风萧瑟,凉意铺卷。
太子府四周古树参天,高墙林立,依旧遮挡不住一个个琉璃瓦顶。
雪玉端着红木案,走出膳房,看着月光下的树影,略显阴森,缩了缩露在衣襟外秀美的脖颈。
太子爷自回到大兮去拜见了大兮帝后,便又染上了风寒,好在并不似在大非时候那般严重。
红木案上的人参姜茶,太子爷每日都要喝上四五碗才能稍微帮着他驱驱寒。
虽说这戌时三刻才喝了一盏,亥时也还需三刻,但一想到适才一直低咳的太子爷,雪玉还是背着澜石,又到膳房煮了碗。
眼看就要到书房了,雪玉却见到一个黑影,翻窗进了太子书房。
雪玉大惊,小心翼翼的端着红木案,快步行至书房门前,一脚踹开门扉,进了去,屋里却只有魏埋和向天两人。
看着魏埋肩上披着一件大红狐狸貂,手上拿着一本折子,眉宇间的郁郁之色表明她闯祸了。
“谁准你进来不敲门的?”魏埋沉声道,眼皮都不抬。
“殿下,雪玉适才在廊上看见有刺客进了书房,这才慌张失了礼数。”雪玉立马跪下回道,正要磕头,手上的红木案却不知该不该放置地上,若放了便成了污秽之物,太子可就不能喝了。
魏埋放下折子,又拿起另一本,淡淡道:“我一直在书房,并未看到什么刺客,再说,向天在这,也轮不到你来救驾。”
雪玉微颤,并未将红木案放置地上,低着头恭谨的回道:“是雪玉越矩了,清殿下责罚。“
魏埋终于抬眼看了眼跪在不远处的人儿,眼神微凝:“瞧把你给吓的,呈上来吧。”
雪玉一愣,随后心中大喜,太子还是不忍心责罚自己的,展颜一笑,将红木案轻放于桌上,姜汤呈至魏埋,魏埋吹了吹冒烟的姜汤,一口闷了,而后开口道:“不知雪玉可听说过晚上吃姜赛砒霜的说法?”
雪玉这下要比适才更慌了,这这这,她没听过啊,看着已见了底的瓷碗,若真有砒霜之效,也难怪澜石叮嘱她别去煮。
不过太子明知不能喝,怎么还喝下去,难道真的要降罪于她吗。
立马跪下,颤声道“雪玉不曾听说过,雪玉绝没有要毒害殿下的意思。”
只听魏埋伴着轻咳笑了几声,并未开口,显是喉咙有些瘙痒
向天轻讽道:“这只是晚上不宜多吃姜的夸张说法罢了,今晚殿下不想扶了你的好意,适才才会一饮而尽,所以以后莫要在自作聪明了。”
雪玉心中不觉蒙上阴霾,自己的小心思这般明显吗?
今晚还真是一波多折,聪明反被聪明误。
恭敬地回了一句是,魏埋便让她起身。
“丝竹,管弦!”魏埋微抬音量喊到。
不一会屋外就进来两个妙龄少女,微微一伏身:“参见殿下。”
魏埋点点头,对着收拾碗案的雪玉轻声道:“澜石到底不比女孩心细,你这几日就跟着丝竹管弦。”
雪玉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人,点点头,回了是,觉得自己的错误害了澜石,心下更是愧疚。
转身跟着丝竹管弦二人下去了,心情越发沮丧。
“出来吧。”三人离去后,魏埋淡淡开口。
“你个好小子,不知道本将军今日来吗,竟然还让人在这周围转悠。”一道声音从书房的里间传出来,不情不愿得拨开珠帘坐在了魏埋对面。
“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不让她跟着丝竹管弦学规矩去了。”魏埋看了眼向天,向天会意,转身进了里间。
“这出去一趟,还捡了个美人,真行。”来人哼出一口气,鄙夷的看着魏埋。
魏埋看着皮肤稍显黝黑相貌却俊朗阳光的人轻笑道:“书楠你若喜欢,我赏你便是,莫要酸我,受不住。”
此人正是大兴新上任的骠骑将军,其父乃大兴承文候,军功起家,用兵如神,果敢智聪,其儿子却碌碌无为,从军多年,如今才得了个将军称号。
“得嘞,带个丫头回去,我怕我爹杀了我,你自个儿留着吧,你东宫里美女如云,也不差多养一个。”谢书楠连忙摇头摆手。
说完向天已拿了一坛酒,两盏琉璃盏于桌上。
“迪令如何?”魏埋倒了杯酒,推至他桌前。
“也多亏了你,他如今又是功勋加身,恐怕忙得不可开交,哪像你这般悠闲自在。”谢书楠举杯与魏埋微微一碰。
“你如今升了将军,也该谢谢我。”魏埋淡笑,揶揄的语气让谢书楠两眼一瞪。
“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在大非宫里逍遥快活,让兄弟奔往前线赴死。”谢书楠没好气的说。
魏埋低低咳了几声,笑道:“我知道我二哥不好对付,好在父皇还算英明,亲身去了西部军机营,发现了大批军队消失,才解你燃眉之急。”
谢书楠见魏埋轻咳,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将怀里的药瓶扔给魏埋,一边仍一边说:“真受不了你,药都能丢,真怕你还没登上皇位,就被自己的蠢害死了。不过,你此番怎么提前犯病了。”
魏埋微凝神,早在这次之前,他在大非也发过一次病,还被救了。
不过他现在还不打算说。
“迪令说过会有周期紊乱的现象。不足为奇。”魏埋打开药瓶,服下一颗药,苦中带甜,比那丫头的汤药好吃太多。
“调试的药迪令说他会在赶制,你要吃完了,就自己去拿,我可不帮你跑腿了。”谢书楠支着肘懒懒道。
“迪令的香丹没了,你可知?”魏埋轻柔的声音,却引来了谢书楠的大大大震。
只见他猛的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两眼逼视着魏埋:“你说什么!!!!”
“香丹没了。”魏埋淡定的重复道,他不惊讶他的反应,因为他知道时比他反应还大,都要杀人了。
“又被你丫吃了?”谢书楠怒目。
“冤枉啊,你别说得好像我身上的香丹是我逼他给的。”魏埋两手张开,一脸无辜。
“难道不是?”谢书楠撇开眼,受不了他。
“当然不是。”
“你丫的,我就嫉妒你,迪令宁愿给你都不给我。我从小求到大他都不给,这只剩一颗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找他要,你现在跟我说香丹没了?他给谁了!”
“你隔三差五的去找他,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魏埋开始运功调息,一年发病三次,头一回,果然还是什锦漠那颗助力丸惹的祸。
谢书楠看着俊美的魏埋,越发嫉妒:“那你怎么知道香丹丢了?”
“我就是知道。”魏埋一边运功一边说。
“我觉着咱俩好久没打架了,你丫就是欠抽!”谢书楠脸本就不白,借着酒劲儿,此时黑红黑红的,一旁一直静默不语的向天都不禁勾起了唇角。
魏埋但笑不语,继续运功,只是唇角的笑却逐渐加深。
谢书楠争辩不过他,也懒得在问了,到时候直接问迪令去。
想到什么,又开口道:“他对她那未过门的妻子似乎很上心。”
魏埋睁开眼,似乎极感兴趣,略带狐疑道:“不是死了,数月前你我在大宁厮混,也没见他上柱香,吊过唁,就连提都不曾提,为此不还受了大宁帝的责罚,我这才助了他一臂之力,重获盛宠。”
“若是如此倒是算了,只是婚前小半月,我还在去大宁的路上,他寻到我,与我喝了好几坛酒,醉的不省人事,嘴里喃喃自语,喊得蓉儿。蓉儿,多么亲昵。”谢书楠也是一脸狐疑,若不是亲耳听到,他也不信能从迪令口里听到女人的名字。
“你见过他喝醉吗?”魏埋淡淡,眉头轻皱。
“第一次见。”谢书楠啧啧几声,一脸得意
魏埋深思,迪令从不会做这种事,喝的烂醉如泥,嘴里还喊着女人的名字,若不是遇上什么事,岂会如此作态。
魏埋沉思,不再理会谢书楠喋喋不休的话语,眼底越发深不可测。
书房外月光一泻千里,树影婆娑,与书房内的醉气熏天,各成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