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赵以前到酒吧都会坐到最显眼的地方用最大的嗓门给酒女们说荤笑话,直说得她们捂着嘴巴挺着胸脯哦哦哦的叫唤。端的是:
遥想大赵当年,酒吧营业了,雄姿英发;淫言秽语,谈笑间,酒女俗肉乱颤。
但他有个雷打不动的原则,他对这些女人只动口,从来不动手。毕竟,他为杜霞付出了那么多,再者,他看不上她们。
此刻的大赵孤零零地坐在一个几乎没有灯光的角落不声不响的喝酒,桌子上躺着七个被捏扁的啤酒罐子,还有十几个烟头。大刘知道以大赵的酒量,这种啤酒二十罐都不在话下,所以他绝对没醉。
不过,他的坐姿神情毫无平日的潇洒,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就像一个大姑娘被群流氓轮奸后被逮进派出所逼她招供****一样,他整个人看不到一点生气,搞不好下一分钟就去自杀。
"大赵,你怎么了?"大刘在他旁边坐下,吃惊地盯着他。他认识他七年,从来没见他如此落魄过。
大赵没有看他,继续抽烟,吸了几口,摁熄,推一罐啤酒给他,又点燃一枝烟,打火机的火苗映出他疲惫的脸庞像一面斑驳的老墙,毫无生气。
"你倒是说话呀。"大刘急了,揽着他肩膀问。
他仍然没有看他,揿开一罐啤酒喝起来。
多年的相处,大刘对他的性格了如指掌,他不想说的话你就是拿刀架着他都没用。大刘没看他,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枝烟点上。他猜大赵准是和杜霞吵架了。
杜霞是他们当年大学里的校花,对于这个人,大刘认为除了漂亮一无是处。在大学里追求她的男生可以从宿舍排到澡堂,当然,大赵也夹杂其中,但杜霞这丫头居然来者不拒、优劣通吃,对待每一个追求她的人都像是春天般的温暖,施以媚眼俏笑。
这个活雷锋的博爱情操给整个校园撒上一层淡淡的荷尔蒙,使得众多年少不识愁滋味的青年在孤单的黄昏和黑夜里找到一件自以为很有意义的事情去做,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学校事故案件发生率。
大刘很早就发现了一个现象:当大赵专心背书时,只要说看碟,他马上扔掉课本;当他看碟时,只要说打篮球,他马上换球衣;当他打篮球时,只要说去打架,他马上跟着你走。
认识杜霞后大赵成天站立窗前深情地望向远方,雕塑一般沉静而哀伤,喊他去打劫都没半点反应。
大刘顺着他的目光眺望,看到鲜红的国旗在迎风招展。
"操,你就这操性,还真看不出来。"大刘鄙夷道。
"他咋了?"大黄问。
"还能咋了?想入党呗。"
"啥?入,入--党?你别拿这--事吓--吓唬我,我胆小。"大柱呛了一口水,咳了半天才说完话。
"我看也不像,想入党的话得去看望辅导员而不是在这儿发呆。"大黄说着打开游戏《红色警戒》。
"难道我还看错了不成?难道你想偷了国旗去卖,我告你,这可是叛国罪,要株连九族的。"大刘说。
"我在暗恋。"大赵回过头无比严肃地说,说完又昂起头坚定地望向远方。
杜霞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固然追求者愈多愈能让她兴奋,但她也不会把面目狰狞外形如原始动物家资孱弱如非洲难民、朝中无人手中无权口袋又没钱之辈放在眼里。她在笔记本上把所有追求她的男生权衡比较了一番,拟出四个重点培养对象。
第一个是某市长的公子;第二个据说有个亲戚在澳大利亚当上了资本家;第三个是校长的侄子;第四个是个在读博士生,据说长得挺帅,跟郭富城差不多,不过和郭富城一样矮。虽然没成为重点培养对象但排名紧跟其后的就是系学生会主席兼篮球队队长的大赵--赵智。
这个年轻的板凳球员对生活充满了盲目的乐观,他也在笔记本子上比划算计了很久,然后他骄傲地昂起头。
他说四强里面除了资本家的亲戚外其他人都将很快毕业离校,资本主义国家擅长爆发经济危机,指不定哪天就变成穷光蛋了。这样一来,近水楼台先得月。
"校花迟早都落入我的魔爪。"他张开五指,一脸淫笑地说。那个时候,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古惑仔,约等于流氓。
舍友都不以为然,没想到大三那年的情人节大赵奇兵突袭地挽起杜霞的手,在一番番挣扎与反挣扎之后强悍地闯入了她孤单脆弱的心。
毕业那年,大赵签约的那家公司是历年毕业生梦寐以求的天堂,单是年薪八万的优厚条件就让人热血沸腾,即便自己去不了,但凡有朋友获聘就值得吹嘘一番,所以那年大赵作为青年才俊的杰出代表在学校里风光了很长一阵子,风头甚至盖过了在学校BBS里征男友的校花。
校花闻之大骇,特地找到大赵,一口咬定自古男才女貌男婚女嫁,并大肆宣扬优良基因结合后代品种无敌的道理。大赵没跟她多费口舌,径直脱了外衣,在校花振奋的目光里取出贴身佩戴的项链,里面有杜霞的照片。
正在念大三的杜霞闻之心潮澎湃、倍感自豪,出于小女生的逻辑思维,她决定再考验考验大赵,她说毕业后想留在成都,于是这个东北人毅然放弃了最炙手可热的工作,委身下嫁给成都一家萎靡的国企,陪着杜霞走完大学生涯。
"我,我被戴绿帽子了。"大赵老墙似的嘴皮突然轻轻的飘出一句话,他完全没有看大刘,自言自语似的。
大刘一怔,手中的烟蒂掉到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