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到如今建国二十一年不到,传了三代,南陵国姓为萧,第一代皇帝是沈爰的亲生父皇,不过活至而立,在位三年不到。
这其中之事沈爰知道的也不多,她也不过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听说父皇母后成婚之时还没有什么南陵,那时还是容朝。
伊天阁便是容朝留下来的,此组织起于江湖,后被一容姓将军收服,相传容姓将军能一统天下,依靠的便是伊天阁。
伊天阁之中,多是能人巧匠,决顶奇才,个个都是文能安生民,武能平天下。
容朝建立以后,伊天阁也并未解散,而是成了每一代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剑,独立于朝野之外,历代传衍,伊天阁只听命于皇帝,伊天阁阁主也只忠心于皇帝。
得伊天阁,可尽知天下事。
可渐渐的,一百多年过去,伊天阁越发势大,伊天阁阁主收王公贵族之子女为徒,从本来的帝王之剑,变成了制约皇权,成为了帝王的肉中刺。
容朝末代皇帝容哀帝在位时,伊天阁传至第八代阁主。
第八位伊天阁阁主是一位女中豪杰,此人有五位弟子,首徒便是宁家嫡女宁孚若,次之是容朝荣华公主容繁予,第三位弟子蔚家女蔚季澜,另有两名男弟子,是为魏时了,乌鬼。
宁孚若便是沈爰的母亲,后来的南陵宁皇后。
荣华公主容繁予嫁于了蔚家,后来蔚家起兵反容建立北蔚,容朝覆灭,容繁予孤身离蔚家而去,生死不知。
蔚季澜曾嫁于容朝末代皇帝为后,容朝覆灭后,她回了蔚家,如今是北蔚长公主,整日居于寺庙。
魏时了脱离伊天阁,成了如今南陵魏太傅。
乌鬼被逐出师门。
这当年伊天阁最风光无限的几人,都零落异处。
在容朝历经了一百九十六年的风霜雨雪,刻印上了十二代皇帝的是非功过后,天下兴兵马之祸。
伊天阁袖手旁观。
战乱仅持续了半年,便安定下来,天下三分,才有了南陵萧氏,北方蔚氏,西北冉氏。
战乱初定,第八代伊天阁阁主,便传位于宁孚若,而后归隐于明月洲。
伊天阁从此归附于南陵皇室。
而南陵建国第三年,她的亲生父皇驾崩。
听闻原本的父皇母后极是恩爱,后宫也只有母后一人。
可父皇登基不过半年有余,便又来了一个姜家女,就是如今的南陵姜太后。
传闻说,父皇临幸了姜家女之后,母后怒极,把姜家女关入了掖庭,两年后父皇得知姜家女已为他生下了一个两岁的儿子。
之后,父皇便把姜家女封了姜贵人,很是宠爱,还迫不及待的废了他刚立的太子,以给姜贵人的孩子让位。
那太子是他和母后唯一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亲哥哥。
太子无过,又怎能随意乱废?
后面的事,沈爰更加疑惑,太子不仅被废了,还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时母后腹中的她已经快出生了,母后听闻噩耗,悲痛欲绝,生下她之后也轰然离世。
而传言说,是父皇为了姜贵人,赐死太子,又处死了母后,母后薨逝以后,伊天阁发生一场内乱,元气大伤,所有的人撤离于明面,全部潜伏,有人寻找多年都未得到任何蛛丝马迹。
而她之所以姓沈,原因便是,母后身边的一位侍女怕襁褓中的她惨遭姜贵人毒手,便偷偷抱着她逃出了宫。
侍女带她逃出宫后,一路向北到了北蔚,一个女子带着个婴儿无处可去,身上又无钱财与食粮,也只有流落街头。
侍女知道安州是沈拾遗的封地,而沈拾遗与她母后交情匪浅,也曾有过婚约,恰好那段时日安王正好在安州,侍女便去求救于安王。
那之后,安王沈拾遗便成了她的父亲,故而,她叫沈爰。
她成为沈拾遗女儿的那一年,是南陵建国的第三年,也是那一年,父皇驾崩,姜贵人的儿子继承皇位,姜贵人顺理成章的成了姜太后。
皇帝尚幼,太后临朝,最初的几年里,姜太后为稳固地位扶持外戚,导致朝野姜家独大,而姜家也仗着权势大肆构陷残害皇室宗亲。
可姜太后却没想到她的儿子两岁登基,却在十八岁驾崩。
她更没想到皇帝驾崩后,却无子嗣,只能选取皇族有德之人以承大位。
可把萧氏皇族的人全算上,还活着的也不过两人。
还有一位不知是死是活的太上皇,太上皇在容朝时就入了道,这称号还是其子加封,只不过他多年前便四海云游,不现身于人前,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
还活着的两位,便是诚王和其子,诚王是沈爰的皇叔,他从十几年前起便不参政事,亦不沾女色,只清心寡欲,醉心于农桑,也拒绝称帝。
所以姜太后就找上了诚王的儿子以继承皇位,是为第三代皇帝。
诚王世子登基为帝,姜太后临朝辅政。
这第三代皇帝登基后,与北蔚交好,取了北蔚唯一的公主蔚拂郁为后。
一年前,不知从何处传出了流言,说安王府郡主就是南陵十几年前失踪的公主,传言愈烈,天下皆知。
而南陵姜太后不知是出于何种目地,居然遣派使臣来了北蔚,说是要迎公主回国。
面对南陵使臣,蔚国皇帝态度不明,安王激烈反对。
对于蔚国而言,自己臣子私养他国公主,本就是对国不忠之行。
而对于安王,身为北蔚重臣,他如此行事,上如何向君主交代,下又如何向蔚国百姓交代。
几相权衡,她不顾家人阻拦,执意回了南陵。
回南陵后,她见到了不理政事,贪图逸乐,还时常乔装出宫去逛青楼妓院的皇帝,听说他未登基前可是那里的常客。
而临朝辅政的姜太后却渐渐深居简出,把权利交于了她,日日插花饮茶,游园泛舟,玩得不亦乐乎,这一点更让沈爰纳闷。
她确实被这位姜太后的行为给弄糊涂了。
依照传言来说,这姜太后和她母后的关系,不整死她就算不错了,此举又是为何。
不过,那些传言也有不少相互矛盾,解释不通的地方,至于有多少可信度,她自己都摸不准。
沈爰躺在明月楼的楼顶上边晒太阳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还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来,三抹碧色闯入了她的视线。
三名脸蒙薄纱,手持软剑的碧衣女子飘然而来,似九天仙子,踏雾寻花。
沈爰欣赏着她们曼妙的身姿,想着如果她是男人,一定会过去折花一朵。
可惜了……
她一身男装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们,眸中还流露出可惜的神色,顿时惹恼了为首一人。
那人轻斥,“你是何人,还请尽快下去,若损坏了明月楼的一砖一瓦,可不是你能陪的起的。”
沈爰半眯着眼,慢悠悠的抬起手在身上摸索。
另一人看沈爰衣装不俗,便又重复道:“还请公子尽快下去。
看到沈爰依旧不走,三名女子面面相觑,那为首的女子道:“如此厚颜,不如把他扔下去吧。”
她们如是说,却无人动作,就是恐吓而已。
“你到底是谁家的孩子?这里可不是让你玩耍的地方,小心待会儿我们打哭你”第三个女子一脸凶巴巴的模样。
沈爰摸了半天才摸到红姑给她的令牌,可是摸到了却又不想拿出来了。
那为首一人又问,“你是谁家孩子?”
沈爰抬眼瞧她,“你说什么?”
有一女子开口,“我姐姐问你,你是谁家孩子?”
沈爰忽然笑了,“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你……你,轻浮。”那女子气结。
为首那女子走近了沈爰一些,“这位公子……。”
沈爰摆手打断她的话,另一手食指勾起令牌的绳子,举起来晃了晃,令牌在太阳下反射着光芒。
碧衣女子们美眸中满是震惊,这是消失了十几年的伊天令?
她们年纪不大,并未亲眼见过伊天令,只是在明月楼藏书阁里的文卷上见过绘图。
为首的女子转过身嘱咐身后一人,“快……快去叫青叔过来。”
那被嘱咐的女子连忙点头,飞身而下。
沈爰淡笑着缓缓起身,就在刚站起来的时候,突然间双膝一麻,跪了下去,瓦砾之间“哒”的落了两颗杏仁。
猛然转头,她看到对面阁楼的窗户边站了一个中年人,一身青衣,一手负于身后,另一手放在身前,手里还捏着几颗杏仁。
沈爰微惊,这个人是何时站到那儿的,她一点都没察觉。
她再次站起,又有两颗杏仁迅速打向她双腿,她纵身翻跃,险险躲了过去。
还未等她落地,又有杏仁刹那间射向她头部,她躲之不极,杏仁打落了发冠,长发披散。
转瞬之间,又有杏仁风驰电掣的袭向她双眼,她咬牙干脆也不在闪躲。
千钧一发之际,风卷起她的头发遮挡住了眼睛,沈爰无奈,只能凭感觉,运转内力,风驱电扫一般猛然向前捞去。
这一次,对面没再有杏仁飞来,沈爰垂下头看着手中的两颗杏仁,手心一片红痕,手掌和半只胳膊都在发麻。
她抬头,那人已飞掠了过来。
旁边的碧衣女子们唤了声“青叔”,他微点了点头,清浅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沈爰,问道:“杏仁一共有几颗。”
几颗?沈爰缓缓从嘴里吐出来一颗杏仁,感觉着口中的血腥味,回答:“九颗。”
那人点了点头,“还不错。”
一旁为首的碧衣女子却讶异的开了口,“为何是九颗?”
她问出口后,另有碧衣女子也点头,表示一样的疑惑。
沈爰见这被称为青叔的人没吭声,便开口向她们解释道,“打向发冠的时候不是一颗杏仁,而是三颗,一颗打向心口,两颗打向脸,只不过,由于我的闪躲,打向心口的杏色被我用嘴接住,而打向脸的则打向了发冠。”
碧衣女子们恍然,青叔出手,她们是连影子都没看太清的,不过,为何要打脸?
听沈爰说完,青叔也没任何表情,只是用手中仅剩的一颗杏仁,打在房顶正脊中央不显眼的凸起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