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问道:“那谦儿怎么办?”
父亲抽了几口旱烟,沉思片刻,说:“要么让他在家里务农,要么,让他投军去。”
“投军?”叔婶们齐声诧异道。
华夏帝国兵制分禁军、厢军、乡兵和蕃兵四种。
禁军统一归中央,是唯一的正规军,所有的正面作战、守城等任务,都是禁军职责。禁军的武器、铠甲、弓箭、灵器等都是由帝国统一配给。禁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福利待遇也是最好,不禁不会拖欠粮饷,上战场杀敌立功还有银粮田地可以奖赏,若是运气好,得上司赏识升了官,那就更不得了了。不过正是由于禁军待遇太好,每年禁军招兵名额都是十分抢手,许多人拼着走后门送礼也要挤进禁军,据说黑市中禁军名额已炒到了五贯钱以上,而且还有价无市。对于云谦来说,无权无钱,想进禁军,谈何容易。
厢军是杂牌兵,禁军不干的事,都归厢军干。不但盔甲武器需要自备,什么铺路修桥、保安送信、迎来送往、甚至烧火做饭等杂事都是厢军干。许多地方官员将领把厢军士兵当成了免费的奴隶,更可气的是,让厢军干活也就罢了,还经常领不到粮饷,有些年景地方粮食歉收,厢军士兵饿肚子都是经常的事。正是由于厢军不受待见,所以厢军空缺较多,许多州县厢军根本招不齐,只能从当地军户中强行摊派,或者大规模充囚犯入伍。
乡兵就是民兵,按照帝国法律,每十户就要出一人作为乡兵。农忙时节在家种地,农闲时便被征召入伍,训练或者缉盗。乡兵政策最初是为了应对魔族频繁扰边作出的应对政策,但由于帝国腐败,执行乡兵政策时导致了大量不公,原本是对抗魔族的良策最后变成扰民极重的昏策,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乡兵政策家破人亡。近些年,百姓们对乡兵政策极为抵触,宁可弃籍逃亡或者落草为寇也不肯当乡兵,各地州县父母官为了本地安宁,都不愿再执行此策,基本上,乡兵政策已经名存实亡。
蕃兵是帝国西域几路中存在的特殊兵种,多半由非人族士兵组成,数量不多,在河东路这样三晋之地基本不存在,在帝国西边的湘贵边境一带倒是不少。
由帝国兵制可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除了禁军,其他军中没有半分前途可言。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无钱无势,投军基本只能投厢军。可厢军里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人渣罪犯,像云谦这种有产的清白农户子弟,去投厢军是自毁前途,还不如在家种地。叔婶们有这样的反应也实属正常。
“着什么急,听我说完。”父亲用旱烟杆敲了敲桌面,说:“投军肯定不能去投厢军,那和毁了谦儿有什么区别?我是说让谦儿投禁军去。”
所有人异口同声问道:“投禁军?怎么投?”
父亲吸了一口烟,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胡家。”
叔婶们松了一口气,脸色由阴转晴。
“噢,对哦,胡恋的二叔是岳府的管家,我怎么忘了这一茬了。”二叔叫道。
三叔也眼前一亮,说:“咱老爹当年无意间留下这一招棋,没想到现在还能用得上。”
云谦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胡能那跋扈的嘴脸,不禁气不打一处来,叫道:“不行,绝对不行!”
父亲脾气一向很好,此时也不禁来了脾气,训斥云谦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此事由不得你,就这么定了。毕竟是亲家,求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胡家二叔一句话的功夫你就能进禁军,自个家的姑爷得了好处,他们家胡恋未必不沾光?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过两天我和你娘就去胡府一趟!”
想起刚刚胡能那恶心的嘴脸,云谦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正想和父亲争执时,忽然屋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女声:“云家老三在家吗?”
三叔站起来,走到门口一看,忙笑道:“哟,这不是范姑姑么,稀客稀客,快进屋座。”
来人是一名六十多岁的干瘪老太婆,她姓范,乃是代州城南知名的媒婆,由于一辈子未婚,平时大伙都叫他范姑,当面表示亲近时,也叫她范姑姑。云谦和胡恋的婚事就是范姑一手办成的,说起来,这范姑也算是代州城百姓经常挂在嘴边的人物,平时忙碌极了,今天这会怎么有空来三叔家里来了?
范姑上身穿着窄袖短衫,下身着长裙,都是黑底绣着些金花。右鬓插着一朵鲜艳的红花,手里拿着旱烟杆,一边往里走,一边笑道:“今儿街上人多,老三今天怎么不做生意了?”
三叔说:“不做了,我们家云谦今天要考试呢,今儿关张陪他。”
“我倒是忘了这茬,考得怎么样?”
“嗨,别提了,考砸了。”
俩人走到堂屋门口,范姑见一屋子的人,立即“哎呦”一声叫道:“怎么都在这,也罢,云家老大,本来我是找老三向你递话的,正巧你人在这,我倒省了波折了。”
父亲飞快站了起来,摊开手指了指板凳,对范姑笑道:“稀客稀客,范姑姑请坐。”
待范姑坐稳后,父亲问道:“不知道范姑姑有什么话要说?”
范姑叹了一口气,说:“姑姑我提亲说媒了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难过,哎呦,说出来,丢脸哟。”
父亲见范姑这么说话,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忙问道:“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范姑见一屋子人都望着她,便说:“胡家现在改口啦,他们现在提出来要改彩礼数了。”
“彩礼数不是两位老爷子在世时都定好了了么,哪能说改就改啊?”父亲急了。
“胡家这是要干什么,耍无赖吗?他们这样搞,是要被人背地里吐口水的!”二婶也不忿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