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从里间走出来的宁莫良,穿了一身绿色的绸缎袍子,袖口较平常的衣服略小些,肩上向上微翘,腰间腰带紧束,光滑的面料裁剪得刚刚好,显得宁莫良不仅精神十足,还因他自身的乖顺多了些可爱。
孔如云“啧啧啧”地绕了宁莫良几圈,直砸吧嘴。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没想到宁莫良一打扮起来竟有如此姿色。忽然想起刚见到他时那副漆黑脏污的样子,真是想将那几个守卫亲自揪了暴打一顿。
不过那几人作恶多端,已经死了,孔如云不再回想让她觉得恐怖的事情,对着店老板扬了下巴道:“多少钱?”
老板却不着急报价,只客客气气笑着道:“这位爷,不如再试了另一套看看模样,一齐报价罢。”
孔如云本就对这衣服满意至极,顺着老板的意点了点头。趁着宁莫良换衣的空当,索性挑选挑选自己衣衫的样式。挑着挑着又想到白夜和阿蒙,不禁苦恼起来。
宁莫良这次穿着较之前更为朴素的浅蓝色衣衫,较之更为朴素低调,只在袖口和领口可隐约看到一些线雕,便整体都是蓝色短袍。
孔如云问宁莫良:“你觉着这两身衣衫是否合心意?”
宁莫良望了望她,才左右动了动胳膊和腿脚,点了头。
孔如云此时却露了嫌弃,对老板道:“我看也就一般般,没有衬出我兄弟的一分贵气。也罢,先买两身应付应付得了。说吧,多少钱。”
那老板听她这么说,哪有不明白的道理。这衣服指定是被眼前两位看中了,但付银子的小爷想低价买了。心下不禁嗤笑。做这成衣店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会被这种毛头小子忽悠。当即恭敬回道:“这位爷,这两身衣裳统共需要十三两银子。”说完又顿了顿:“还有些贴身衣物和鞋履,您二位要不要再看看?”
孔如云听他报价就知这人想狠宰她一笔,但也不急不躁,倏然打开折扇扇了扇,模样傲慢道:“小爷我见过的衣裳多了,这衣服不仅线头粗糙面料也不纯正,开出这等漫天假价,恐怕也没有做生意的诚意了。”对宁莫良冷声道:“弟弟,还愣着干什么,速速脱了我们走。”
宁莫良本听得一头雾水,此时见孔如云硬了语气,只得云里雾里地往里间走了。
老板见宁莫良真的挪了脚步,心想这寨子里能一下子赚这么多银两的机会并不多,如若放了眼前两人,又不知要做多少粗布衣服才能赚回来。这才有些急了,忙对孔如云说:“两位爷,按往常的价定是十三两了。不过今日二位头一次来,小的便给二位爷优惠一些罢。”说罢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孔如云见店老板松口,心下暗喜,却不表露,用眼睛斜睨了一眼他便说:“十两?十两倒是可行。”
老板摇摇头,见面前这位好歹让他挣了些,也不再抬杠了,只动作麻利地包好了衣服交到宁莫良手中,又问道:“可还有其他需要的?”
孔如云纠结于是否该给白夜阿蒙也带两套衣物,未回答老板,又扭头问着宁莫良:“你说,要不要给他们也带些衣物?”
宁莫良听了,只摇了摇头。
孔如云这才作罢。既然宁莫良都摇头,她要是真的自作主张了说不定那两人不仅不领她的人情,自己还要挨一顿嘲讽。又买了一些宁莫良的东西,这才收手。
又去街市买了些看得顺眼的小东西,买了便让宁莫良提着拎着,自己倒是扇着凉风逍遥快活。
白夜之前见孔如云和宁莫良上街,自己洗了澡后也坐不住了,跑去敲开阿蒙的门便道:“休息好了就同我上街逛逛去!”
阿蒙探查过寨子的防卫工作,觉得确实安全便放心去睡觉。睡了一半被白夜敲起来,不耐烦道:“自己去!少烦我……”
白夜怕无聊,也不顾阿蒙睡眼惺忪的,就撒起了泼来:“走啊走啊走啊……你不走我就跟你同床共枕,给你唱一晚小曲,让你想睡也睡不踏实!”
阿蒙对白夜的威胁不屑一顾,嗤笑一声就要往床上走。白夜见威胁不到他,一伸腿就向他的双脚下浪。
阿蒙的轻功又谁人能敌?只是白夜毫无内力,根本构不成威胁,他也就从未提高过警觉。此时白夜这一绊,阿蒙根本没有躲避,双脚只一扑腾,整个人结结实实地仰面栽到了地上去。
这一栽阿蒙才算是彻底清醒。他发愣地看着眼前的漆黑,不敢置信般扭头看向白夜。
白夜只心道不好,脚底一抹油就溜之大吉。
阿蒙维持着趴在地上的姿势,震惊久久未散。没想到天下轻功第一的他,有一天居然会被一个毫无内力的人用这种下三滥招数绊倒。他不敢相信的不止是白夜居然真有这样的胆子来使绊子,更没想到的是他还真的将自己给阴到了!
白夜用了全力向街市跑去,只跑了不出二十布便突然被人从后拽住了衣领。只听得背后传来阿蒙阴恻恻的声音:“还想跑?”下一刻便从天上划了一个弧摔回了院子里。
所幸阿蒙手下留了情,将白夜摔到了院中堆落的草垛子上而不是石头地上。白夜一着地,又一个蹦子跳了起来,看着正从院门缓步进来的阿蒙讨好道:“我这也不是不小心吗……”
阿蒙见他这副样子心里更是窝火。若这白夜有些武功,误打误撞绊了他他也认了,可偏偏这混小子是个废柴。这名声传出去了,可让他“桃花飘”的脸面往哪搁。
气得牙痒痒却不能揍,阿蒙手捏了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终是深吸一口气,冷冷问道:“上街做什么?”
白夜见阿蒙没有冲自己动手,忙拍拍屁股上的土,凑上前道:“孔如云和宁莫良之前就说去采买些东西,这个时候都没回来,定是遇到了些好玩的。我们初来乍到这寨子,不去逛逛哪能算来!”
阿蒙见他确实想去,又想着孔如云和宁莫良一直待在一起,心里别别扭扭的,便也松了口:“罢了。走吧。”
白夜几乎欢呼起来,屁颠屁颠率先出了院子,倒是将刚才被阿蒙吓唬他的恐惧忘得一干二净。就好像知道阿蒙定不会对他出手,不论是否出于被温怀序嘱咐的好意,他都觉得阿蒙不似表面那般情绪无常,反而值得信赖。
两人也如孔宁那般按顺序逛着,不过没买什么东西,只瞧瞧看看的,倒是很快追上了。
这一追却是教白夜和阿蒙看得目瞪口呆。只见孔如云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杀价杀得虎虎生威,一旁的宁莫良手上肩上脖子上皆挂着满满当当的物件却还耐心等着,心下不约而同暗想,不如就悄悄回去了吧……
孔如云一瞥眼,看到偷偷转身转了一半的两人,忙冲着他们大声喊道:“白夜!阿蒙!我请你们吃糖葫芦!”说完立刻转头又对着卖糖葫芦串的老板道:“我的友人又来了两位,按你刚才的优惠,你得给我再少两文钱……”云云。
白夜真是被孔如云的架势吓得呆住。他还没见过这么爱讲价的女人,居然连糖葫芦都要讲!
阿蒙倒是好笑地观战,一边上前帮着宁莫良分担了些物件。低头看看她到底买了些什么东西,却见什么铁钉钩刺,应有尽有,顿时表情丰富了起来。
白夜也上前帮着拿了两包,宁莫良这才露出感激一笑。
见阿蒙看手里的袋子时表情颇为怪异,白夜也好奇地凑上前望了望,立刻脸色铁青。
“孔如云!”一声怒吼,吓住了周围本闲逛着的人。人们纷纷向声源看来,只见一个白衣少年气冲冲地朝一糖葫芦的摊子上扔了钱,又拖拽了另一个较之瘦弱矮小的公子走了。
白夜将挣扎的孔如云拉到阿蒙跟前,又拉了阿蒙的手捏着孔如云的手腕,气冲冲道:“赶紧管管这荒唐至极的女人!”他看得出来,他们这几个人里也只有阿蒙能治得住孔如云。
阿蒙皱眉,握着孔如云的手腕子,却见孔如云望着他的脸,惊恐如小兽般挣扎后退,边退边求饶:“我不讲了不讲了!”
白夜只觉得效果立竿见影,又恐吓着她:“再有下次就把你和阿蒙绑在一块!”
孔如云听了脸色煞白,苦着脸道:“我知道了……白大爷,让阿蒙饶了我吧!”
听她这么保证,白夜这才满意地点头,示意阿蒙放开她。
阿蒙却是又生气又疑惑。生气的是这孔如云平时跟白夜毫无芥蒂,玩闹起来从不害怕,却又不跟自己如此玩耍。疑惑的是她为何一接近他就如此害怕,难道他做了什么令她恐惧的事吗?
阿蒙百思不得其解,使了性子,冷哼一声甩手放了孔如云,却转身离开了。
他猜来猜去,才终是知道孔如云根本不喜欢跟他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得到这个答案,心里却是难以抑制地又冷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