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湘瑶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不错眼珠的看着那张男人的脸。圆圆胖胖的脸分明是死人才有的青灰色,鲜红的嘴唇上滴滴答答不知淌着什么液体,最让宋湘瑶感到恐怖的,便是那双眼睛。像青蛙一样鼓了出来,雪白的眼珠上布满了殷红的血丝,向最中心的那一点漆黑聚拢。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很好玩的东西,正用兴奋的,欣喜若狂的眼神看着宋湘瑶,嘴角裂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姑且可以称之为笑。他在笑,他在盯着宋湘瑶笑。时间仿佛在这里停止了。
忽然那个中年男人的脸慢慢落了下去。宋湘瑶的眼睛紧随着他。“吱呀----”那扇木头门发出一声老旧糟朽的声音。听得宋湘瑶牙齿一阵发酸。那个中年男人慢慢的打开了房门。
宋湘瑶猛的吸了一口带着烧纸和一丝腥臭的空气,什么也没敢多看,转身就向着一楼跑去,其实她的手脚都已经有些发软了,大脑也是一片空白,此时快步向着一楼跑去也只是身体的本能,让她跑,让她快速离开这个可能带给她危险的地方。
“来来来,小心啊,小心。”一楼的玻璃门被一双干枯的双手推开。迎面便是面无表情,却是一脸苍白的宋湘瑶快速的向着门口跑来。
宋湘瑶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矮小枯瘦的老头,穿着一件黑旧棉衣,提着一篮的蜡烛纸钱正堵在门口上。这才叫做后有追兵,前有堵截啊!宋湘瑶看这老头的长相也没比楼上的那个中年男人好多少,一脸的褶皱因为年老向下垂坠,头上没有头发,一道巴掌长的疤痕从头顶裂到左眼,左眼空空,眼皮都陷了下去。浑浊的右眼正盯着惊慌失措的宋湘瑶。罢了!宋湘瑶别无他法,只等硬闯,脚步没有一丝迟疑,反倒加块脚步,离这老鬼两米距离,一个转身,飞踹出去,动作似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这飞来一脚,既快且重,换了旁人轻易是躲不过去的。这也是宋湘瑶在警校勤学苦练,再加上受到惊吓,进退两难,才拼了全身力气飞踹出这一脚。
谁知这老鬼一开门便迎来这一脚,竟是丝毫没有慌张惧怕,右脚向左轻撤三寸,向上一翘,随着脚上动作身形一矮。此时他身后突然晃晃悠悠地冒出来一人,喘着粗气刚说了声谢谢,正好奇他怎么蹲下去了,却是见宋湘瑶迎面飞踹了过来,那马靴结结实实的糊在了陈千岁的脸上。
“咣”!方唐软软的从陈千岁背上跌落。宋湘瑶咽了口唾沫,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慢慢的将脚移了下来,只见陈千岁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你!怎么...你们怎么来了?”宋湘瑶吃惊的看着陈千岁,以及陈千岁顺着鼻孔淌下的两行鲜血。空气中逐渐凝结着一种叫做尴尬的东西。陈千岁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只觉得鼻孔痒痒的,拿手一摸,看了看,不禁对着宋湘瑶竖起了大拇指,“漂亮。”说完便倒在了方唐的身上不省人事。
陈千岁在火车上醒了过来,车上吵吵闹闹,直叫人头疼。陈千岁拍了拍脑袋,茫然地看着四周,自己怎么还会在火车上。
当时记得宋湘瑶从门中翻过去后,自己就跑回了车上,把车门锁了起来。那从墓地中走出来的黑影不出所料向着陈千岁的这辆车走了过来。直到走的近了,陈千岁才看清他的长相,六七十岁的年纪,干干瘦瘦的一个小老头,提着一篮子的黄纸蜡烛正敲车玻璃呢。来人也被陈千岁一脸的红色纹路吓了一跳,见陈千岁哆哆嗦嗦的握着方向盘,身体后仰,一脸惊恐戒备的看着自己,便不再说话了。走到殡仪馆铁门前,从腰里掏出一大把钥匙,咣当几声铁门便打开了。这时陈千岁还纳闷了,怎么一个死鬼还有副业,兼职看大门。
隔着车窗简单聊了几句才知道这老头就是这殡仪馆的值班人员。便背着方唐跟着他来到这殡仪馆,哪知道背着这二百多斤的壮汉走了这一路,刚摸到门口就被宋湘瑶一脚踢翻了。陈千岁咒骂一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环顾四周,自己却是还在来时的那列火车上,外面还是大白天,这是怎么回事?正疑惑中,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快擦一擦,鼻子都流血了”。“哦哦,谢谢谢谢。”陈千岁嘴里道谢,赶忙接过纸巾捂住鼻子,生怕滴到衣服上。捂住鼻子抬头看了一眼递纸巾的人,却是愣在当场。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旧羽绒服,围巾挂在脖子上,露出那张笑意盈盈的脸,不是别人,正是在火车上传了陈千岁开元神功的饕餮女皇。
“怎么这么看我。”饕餮女皇笑道,还摸了摸自己的脸。陈千岁眼中一酸,一把拉住饕餮女皇的手,“对不起”。饕餮女皇看着陈千岁笑,也不说话。陈千岁有些忘情:“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怎么了,我其实不该说那些话的。”饕餮女皇对着陈千岁点点头。“其实,你当初传我功夫的时候,我心里其实是很期待的,我早就厌烦了现在这样的生活,你说的对,其实我过得并不如意。”陈千岁拉着饕餮女皇的手喃喃说道:“我渴望逃离这样的生活,妄想从天而降的馅饼。我我,我知道你不是有意将我至于险地...”饕餮女皇突然捂住了他的嘴,星落冰潭一般清亮的双眼正带着旖旎笑意看着陈千岁,她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丝毫的嗔怨,陈千岁心中狂跳。
慢慢的饕餮女皇俯身向前,双唇慢慢地接近陈千岁,陈千岁也像她一样将眼睛闭了起来。但是许久,都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柔软与温度。诧异的睁开眼,却见饕餮女皇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饕餮女皇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上,面容逐渐扭曲起来,指着陈千岁,嘴中像是在说着什么。而她的身后站着的便是不世僧,手里拿着那个葫芦状不锈钢保温杯,从里面倒出艳红的火焰。饕餮女皇在火中大喊:“快跑!快跑!快...”还没说完便被烧成灰烬。不世僧阴恻恻地看了陈千岁一眼。“无敌刀在哪?快说!不说我就烧死你。”陈千岁从地上爬起来就向外跑。这条路两侧全是松树和石像,前面就是宜城殡仪馆了,太好了,宋湘瑶和方唐在那,他们是警察,这死秃驴一定不会乱来。
顺着这条路跑不多远,便来到一栋二层小楼前,陈千岁正诧异自己怎么又回到宜城这废弃的鸿达宾馆了。门里面却走出来一个人,陈千岁看清楚她的样子,顿时心里一酸,哭了出来。“妈妈,你怎么在这。”来的这个中年妇女正是陈千岁的妈妈。“这是家,我不在这我还在哪。”陈千岁的妈妈面容严肃的说道。说完一把推开陈千岁又走了回去。陈千岁赶忙跟上,向后瞅了瞅,发现不世僧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放下心。
爸妈正坐在堂屋的桌子前,一脸冰冷严肃的看着自己。这又是怎么了。陈千岁只觉得累,抄了板凳便坐下了,问有饭没。父亲一拍桌子:“还有脸吃饭!老子的脸皮都被你丢光了。”“怎么啦,我刚回来你就说我。”陈千岁嚷道。“这么大个人了,混的还不如一条狗!老子要了一辈子的强,栽在你的身上”!陈千岁的妈妈眼神像是看一个外人,或者说是一个仇人,冷冷说道:“你看看你这些亲戚家的兄弟们,哪个没结婚,这么大了,连个对象也没有,真是个废物”。“我...”陈千岁胸口憋屈的难受。“我给你找了个对象,年纪大点,你将就将就,别将来打了光棍儿。”陈千岁妈妈说完眼睛向后一扫。一个穿着大红衣服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陈千岁看了一眼,身上骨头节发凉,从屋里走出来的正是被陈千岁一掌拍死的毗蓝婆,身上的衣服都被血染红了。陈千岁结巴半天,最后冒出一句:“我我不要娶她,她都六十了!”陈千岁爸妈顿时暴跳如雷,指着陈千岁鼻子就开骂。此时外面传来警笛声音。毗蓝婆冷笑一声:“你不娶她,我就死,叫警察来抓你替我偿命。”说完一颗人头落在地上滴溜乱转。陈千岁爸妈也站在一旁,袖手旁观,好像是在说:“活该,叫你不听我们的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叫你不听我们的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妈”!陈千岁猛然惊醒,从床上做了起来,喘着粗气,满头是汗。宋湘瑶正坐在凳子上,端详陈千岁的脸呢,昨天那老头拿了一棵黄香点燃插在陈千岁的床头,说睡一觉他身上的红纹就好了,果真消得干干净净,十分神奇,不知不觉就凑的近了一些,哪里料到陈千岁会在此时醒来,身体一时没坐住,跌坐在地上。
如今这外面已是红日高悬,光刺得陈千岁有些睁不开眼。宋湘瑶狼狈的从地上站起来,“你干什么?”陈千岁见宋湘瑶满脸通红,正尴尬的拍着身上的尘土。“没没什么,没什么”。“哎呦。”陈千岁呻吟一声,复又躺了下去,只觉得身上酸痛难忍,仿佛坠了几百斤的枷锁,动一动也难。宋湘瑶看陈千岁眉头紧蹙,一脸痛苦,只当还是昨天她那一脚把陈千岁踹的疼了,也是愧疚,便温声问道:“你,你没事了吧,还疼啊。”陈千岁点点头,也是好奇她怎么会这么温柔了,昨天见面开始,就没听她小声说过话。看她一脸愧疚的神色,脑中忽然想起来,顿时气道:“你昨天为什么踢我!”宋湘瑶苦着脸道:“对不起啦,我踢你做什么,我踢的是那个怪老头”。“哪个怪老头?”陈千岁想了想:“你说的是古叔?你踢人家做什么,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到时候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你这一脚下去非得给自己踢出个活爹”。“别贫了。”宋湘瑶急道。“我跟你说,这个老头有古怪。”陈千岁乐了:“这老大爷的名字就叫做古怪。”宋湘瑶一巴掌拍在陈千岁头上,“我跟你说正经的,这老头有问题,这家殡仪馆也有问题。昨天我翻进来,你猜我看见什么了”。陈千岁见她面色凝重,也是好奇,宋湘瑶便把昨天她翻进来,发生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说到那个中年男人的时候,头皮还是一阵发麻。“这老头说那男人就是这里的一个员工,也是值班。喊出来一看,你猜怎么着。”宋湘瑶可以顿了顿,“怎么了你快说啊。”陈千岁急忙催到。而此时窗外闪过两个身影,屋里两人都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