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岁背着包走了好久好久。直到一片云将月亮遮住,天地间复又一片黑暗,他才停下了脚步。即使不相信,但她的确是不在了。
陈千岁不知道怎么这么难过,坐在地上低声抽泣起来。
云很快飘走,月亮复又照彻天地,陈千岁也不见了。就在陈千岁走后不久,一道身影出现在陈千岁原先呆过的地方,也许只要他早来几分钟便可以看见坐在地上哭泣的陈千岁和翻铁丝网出去的陈千岁。
陈掌门站在那看着远处的火焰不知道想些什么。被他放在地上的李堂主问道:“还有救吗?”陈掌门摇了摇头。李堂主一巴掌狠狠地拍在自己腿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陈掌门看着远处不说话。李堂主好似认命似的将头靠在铁丝网上,几乎带着哭腔说道:“完了,饕餮女死了,无敌刀再也找不到了”。陈掌门阴恻恻的说道:“不一定。”此时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饕餮女死了,还有一个陈千岁呢”。“陈千岁?”李堂主一拍额头,欣喜道:“对啊,她收的那个徒弟肯定知道,而且肯定比饕餮女要好对付。”说完兴冲冲的掏出手机。“你做什么!”陈掌门问道。李堂主头也没抬,说道:“告诉白虎这个消息啊!”陈掌门一把握住李堂主的手腕。“你…”李堂主不解,抬头看去,陈掌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月下,一半脸是白的,一半脸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陈千岁打开手机,上面有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电话都是妈妈打来的,想必是问问他到哪了。陈千岁看看时间,也没回话,想着等天亮了再打过去。
此时夜静更深,晚风冰寒刺骨,吹的人站不住,只能不断的搓手跺脚。这是个小县城,晚上亮灯的地方不多,陈千岁是想找个旅店住下的,可是想了想自己的脸,大半夜的那还不把人吓死。这可怎么办,陈千岁犯了难,口罩围巾都在那口大行李箱里,已经掉在铁轨上了,怕是被那拉煤炭的货车辗成渣渣了,自己现在的衣服上连个遮一遮的帽子都没有。今夜好过,明天呢,自己也不能老不住店,不吃东西,不乘车吧。
陈千岁此时一脑门子官司,在这么陌生偏远的地方,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捂着肚子,有点饿了,这不争气的肚子,六个小时前不是吃过一包干脆面了,现在又饿了。陈千岁饿着肚子被冷风吹着,更难受了。顺着这条偏僻幽静的马路向前走,身后不远处就是火车站,旁边是一溜商店,卷帘门拉着,上面还贴着大红的对联和福字,右边就是一片废墟了。不知道要打算在这里干什么,都是碎砖头瓦块和一些大水泥管子。
真是要了命了,刚才还没什么,可一但想起来没吃东西,便是越来越饿。这么冷的天,要是能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放了好多浓稠的芝麻酱和一大勺的辣椒油,再喝上一瓶可乐找个又软又暖和得床铺睡上一觉,该多好啊。人就是这样,越是在又冷又饿的时候,越会想这些东西,想了这些东西,就会更冷更饿,最终成了一个死循环。陈千岁加快脚步,尽管他现在没地方去吃麻辣烫,也没法子住店,但在这里呆着,煎熬着,也不是个事。
前面便是县城的主要街道,商铺也多,也有一些老旧的小区住宅,路灯也比这里亮得多了。就像现在,接连四五个灯泡都坏了,若不是今天月色好,任谁走到这里都怕是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陈千岁加紧脚步,他胆子并不算大,即使他胆子大,设身处地,心里怕也是发突突。这里还真安静,陈千岁安慰自己,小县城吗,即使这条路连接县城和火车站,半夜里却也连一辆车也没有,除了陈千岁的脚步和粗喘声,便只有右边那一大片砖瓦废墟传来的风吹干草的沙沙声和一个女人的哭声了。也是自己吓自己,那里就能轻易的遇上…..陈千岁忽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那股子凉气从头顶窜到脚底,在从脚底回到头顶。女人的哭声!
陈千岁停下脚步,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右边传来的声音,的确是女人的哭声,在风里断断续续,若有若无,时隐时现,好似在哽咽,也好似在抽泣。陈千岁听了半天,好像在一面哭一面在说着什么。陈千岁咽了口唾沫。流年不利!流年不利!不就是今年大年三十和自己爸妈吵了一架吗,不至于真的会让自己倒霉一年吧。这都是封建迷信,都是纸老虎啊!陈千岁有些委屈,这倒霉催的,先是莫名其妙的杀了人,又是莫名其妙的成了将死之人,十二天赶不到青城山就再也吃不到麻辣烫了,现在自己又冷又饿,又遇上女鬼了。
其实陈千岁特别想安慰自己这也许不是鬼呢,也许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普通女人深更半夜不在家睡觉,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废墟里来,然后坐在寒风里,拿着手机看韩剧,一面看一面哭。陈千岁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这得多缺心眼的人才能干出这事来。陈千岁的脑海里出现一个人,饕餮女皇,没准她还真能干出这件事情来。
女人的哭声越来越急,含含糊糊的不知说着些什么。其实每当陈千岁看那些恐怖电影的时候,总是会一面看一面破口大骂那些男女主缺心眼,明知山有鬼,偏向虎山行。可他不知道,人永远都是好奇的,就像人好奇这个长着八只爪子,两只大钳子,只会横着走路的水生动物是什么味道的?也不管吃了会不会中毒身亡。所以今天的美好生活,所有的一切,吃,穿,住,行,都是仰赖人类的这一种美好特质——好奇。
陈千岁当然不能像骂恐怖片男女主那样骂自己,但他实在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毕竟自己现在无处可去,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呗。
冬夜里的风很紧,吹的干草沙沙作响,好像里面还有盖着什么东西的塑料布,时而哗啦啦的响一阵。陈千岁背着包猫着腰悄悄地向着那哭声靠近,不断告诉自己只远远地看一眼什么情况,转身就走,坚决执行三不原则:绝不暴露,绝不多管闲事,绝不作死。
这哭声越来越清晰了,只是还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含含糊糊,抽抽搭搭,陈千岁着了魔似的想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好似一根鱼线牵引着陈千岁这条大鱼向她靠近。慢慢的牵着,慢慢的引着,便来到了最里面的一座拆了一半的二层小楼面前。
小楼里黑漆漆的,窗户和门子都没有了,只有一个个黑漆漆的像嘴巴一样的洞口。墙壁上白灰脱落,有的地方露出水泥,有的地方拿着黑笔写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李明明永远爱马亮,什么张雯雯不在相信什么狗屁爱情了,什么当初做.爱的宾馆成了废墟,当初和我做.爱的人也不知去了哪里,从此一杯酒,一支烟,这辈子,就这样了吧…还有什么男人女人的某个部位,或者一只长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往下流着鲜红的眼泪,眼泪还是心形的…
这都是些什么…至理名言啊,陈千岁皱了皱眉,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不能说脏话,毕竟谁还没个年少轻狂的时候,毕竟这事他以前也没少干。
至少从这些东西里可以看出这原先是家宾馆,叫什么鸿达宾馆。陈千岁看见有人写道:为什么死了四个渣男,却没一个是你,从此作恶,再不善良。陈千岁点点头,这里恐怕是接连发生过四起命案,便逐渐废弃了。
按理说死了四个男人,应该是男人的哭声啊,怎么会是女人的哭声。想到此处,陈千岁便大着胆子进了这家鸿达宾馆。正是一脚踏进生死门,人世黄泉两不知。
外面的月光照不进这里,楼里黢黑一片,一踏进来,外面的风声瞬间小了好多,只有女人的哭泣声回荡在这楼里,分不清是从哪个房间传来的。陈千岁并没用手机照亮,正对面是一个破烂前台,后面的墙上挂着塑料山水画,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他只顾着脚下,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来,却丝毫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在这么黑暗的环境下,却依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二楼是一个走廊,自己站着的楼梯口正在中间,左面是走廊,右面还是走廊,走廊两侧都是一排排的房间,房间门都没了,里面黑黢黢的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陈千岁站在楼梯口,只探出个脑袋来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一排排的黑洞,里面说不定藏着什么妖魔鬼怪,而那个女人的哭声就在左侧尽头的一间房间,因为尽头有间窗户,所以那女人的哭声才会在寂静的深夜里飘得很远。直到此时,陈千岁都丝毫没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异于常人,别人听不到,他能在很远的马路上听到。
陈千岁不想做那个吃螃蟹的人了。这里的环境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根本做不到偷偷藏在某个地方看一眼什么情况再偷偷跑开这种可能。即使他再好奇,也绝不会大大方方的走到尽头的那间房间里问道:“妹子,哭什么呀,有什么伤心事说来听听!”那自己可就太缺心眼了。三十六计,战略性撤退为上。
正当陈千岁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发现听见那个女人不哭了。整个二楼静的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陈千岁屏住呼吸,支棱起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脚下一动不敢动。其实这种情况,不哭比哭还吓人,她哭,你知道她在哪,在干什么。她一不哭了,根本不知道她是哭累了歇一歇,还是发现了你,停下来听你动静呢。
陈千岁大气不敢喘,心里盼着她再哭,只要她一哭,自己便赶紧跑。也许是陈千岁的心念太强了,想什么来什么,果真那里又传来动静,只不过此时不是哭声,而是一个女人的笑声,“嘻嘻嘻嘻嘻….”陈千岁感觉自己要尿裤子。那个声音忽然说话了:“来吧,既然来了,就过来吧”。这是发现我啦?陈千岁心道,此时楼里又安静了下来,正当陈千岁拔腿就要跑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女人声音响起:“小心身后”!陈千岁下意识一回头,啊!整个人跌倒在楼梯上。眼中满是惊惧。是,是,毗蓝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