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睁开眼睛,就只看见谎言。”
洛星说着
“无论是历史,语言,衣食住行,全都是谎言。人们靠谎言过活。
他们的欺骗无处不在,这让我感到恐惧。”
岑秦听来只觉得荒谬,想要讥讽时,偏偏又看见洛星神情间认真无比。那样的虔诚狂热,仿佛他正说着无上的真理一般。配合他俊秀的脸庞,这样的神情看来竟有些邪异的美态。
岑秦从未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时间有些失神。即便洛星说的是这样荒诞无稽的言论,他也短暂的忘了反驳。
但洛星的话却并未停下,奇怪的言语从他嘴里连珠而出。
“我曾经对这世界感到绝望,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但很快我就发现并非如此,这世上仍然存在真实。
太阳东升西落是真实的,四季更迭是真实的。我曾经深入大漠,入夜后那繁星璀璨,星河流转,天地无垠的场景我无法向你尽述。但那份苍茫无尽,心怀激荡的感受,是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真实不虚。
那一刻我高兴极了,你知道吗?
因为那一刻我认识到虚假只是人们的虚假,世界是真实的,这个世界还有救!”
岑秦听到这里,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听任洛星继续说下去。
“而那时候我也认识到了人们的虚假正是源自于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以及典籍记载。
正因为这些东西的虚假,才让人们始终无法得见真实。正因为人们从出生起便活在谎言中,所以人们才会对充斥于这个世上的所有谎言熟视无睹。
人们已经把这些谎言当作真理!这些虚假于他们而言就是真实!
于是我开始思考,建立在虚假上的真实是不是真实。
思考的结果让我无奈的发现,历史太过浩瀚,太过遥远了。这让我已经无从去判断它的真实性,只能当它是真的吧。
要将这个世界从谎言中拯救出来实在太过艰难。
艰难到我几近绝望……”
“虽然你说的挺伤感的,但我听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究竟想表达什么,或者说,你找到我,究竟有什么目的?说这些给我听,究竟有什么用意?”
岑秦实在被洛星说的糊涂,且洛星所说的这些在他看来一方面是武断的偏见臆语,一方面又是毫无意义的无病呻吟。
于是他虽然忌惮于洛星的身手,但还是斟酌着语气打断了洛星的演讲。
但洛星却不以为意,轻笑着向岑秦解释道:
“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一方面你虽然身在江湖,但又还像是未出家门的样子。我若要还这个世界以真实,正需要你这样的人认可。
另一方面,我重新调整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之后,认为不应该纠结于过去那以千年记的谎言,而应当将人们从现在的虚假中抽离出来。只要戳破现世中最大的谎言,从现在起让人们归于真实,后世的人们自然就会活在真实之中。
而要戳破现世最大的谎言,曹贵是我绕不开的最重要的一步。
偏偏你和曹贵,和这个现世最大的谎言之间都有交集。
这便是我找上你的最重要的原因。”
此时岑秦已经能感觉到洛星并无恶意。且谈话到此,岑秦心里其实对洛星并不讨厌,甚至洛星这样认真狂热的讲述还让他有所触动。
但触动不代表认同。
相反岑秦其实更惊讶于洛星所表达的思想居然这样幼稚。就像一个小孩偶然捡到了一颗贝壳,便以为那便是稀世珍宝一样。
他当然不是一个老于世故的人,他自己也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少年罢了。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孩子气的举动。
但他明白那样孩子气的幼稚和洛星这样的幼稚不一样。这是打从心底里就该被区分开来的,根本观念的错误认知。
但岑秦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这样的本质上的差别究竟在哪,即便想要指正,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顿了顿,他还是选择将谈话继续下去:
“我倒不知道曹贵说了什么弥天大谎。”
洛星摇摇头
“不是曹贵。他只是那个谎言的其中一个获利者。
我认为现世最大的谎言是李玄霄。李玄霄的存在也许根本就是几个手眼通天的大人物联手杜撰出来的。
或许这世上根本没有李玄霄这个人……”
“一派胡言!”
岑秦愤然打断了洛星的话
“玄霄散人是何其厉害的一代奇人。他老人家的侠名妇孺皆知,岂能容你在此说三道四!
你若要犯你那幼稚可笑的癔症,大可以躲在家里,省的出来丢人现眼。”
洛星见岑秦当真发火了,脸上的笑意便就收敛起来,柔声说了一句:
“我倒没想到你听见我说起李玄霄这反应会比曹贵还大。是我思虑不周,在此先说声抱歉。”
岑秦见他这样温和有礼,语气倒也软了一些,但还是责怪着说道:
“不是思虑不周的问题,玄霄散人的声誉关系重大,怎么能随便怀疑。”
洛星点点头
“对对对,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便不说了。
不如这样,我问你几个关于玄霄散人的问题,你这样崇幕他,想必对他的这几个故事都是十分熟悉的。”
说罢不等岑秦答应便自顾发问道:
“玄霄散人直到十五年前天山一战之前,平生共有七场败绩。是不是?”
“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七个赢过玄霄散人的如今个个都是一方豪雄,并称耀世七星。”
岑秦随口答道。
洛星见谈话气氛又回复之前的状态,便重新拾起脸上的笑意。随之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交手的场景可有人看见了?”
“与曹让龙头的交手不就是在扬州城打的么?众目睽睽之下。”
“那这个众目睽睽的众目在哪呢?你可能于扬州城,于这天下,找到一个当真见过那场交手的人?”
岑秦一时语塞。想说洛星这是强词夺理,但又隐隐觉得洛星敢像这样说怕是有所凭依,便没说出口来。
洛星轻轻一笑,接着说道:
“这些年我多次到扬州城游玩。每一次我都会暗暗拜访扬州的老人,这么几年,却一个亲眼见过那一战的人都找不到。
按说三十五年并不算多长的时间才对,莫非亲眼见过那一战的人就那么巧全都要么过世要么搬离扬州啦?
再一想四海帮的总舵就在扬州城,在扬州可以说是树大根深。
那便耐人寻味了。”
不等岑秦发话,洛星又继续抛出另一个问题:
“刚刚说的是李玄霄的七场败绩,再说说他名震天下,让崇武皇帝御口亲封的举世无双神仙客,天下剑术第一人那一战。
万军丛中,楼兰王的金帐之外,无声无息便取了阿史那突的性命,真是匪夷所思,犹如神人降世一般,厉害厉害。”
“这又有什么问题?”
“嘿,若硬要说李玄霄武功盖世,楼兰王的精兵强将在他李玄霄眼里视若无物也不是不行。
但若我是李玄霄,我都杀到楼兰王的金帐之外了。为何单单只杀一个阿史那突?
我若顺手把楼兰王也结果了,大夏直接不战而胜,省下我大夏将士战阵厮杀,相当于救下无数大夏子民的性命,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