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这条街三面环水。
这些水是从松花江流来的,后来修了铁路,截断了水之间的流向,成了松花江散留在这里的大大小小的水泡子。
街东西的河叫东大泡子。河面宽阔,水深清澈,到了春夏,就有捕鱼的船只、洗衣的女人、戏水的孩子。
街北的水是东大泡子的分支。水流到这里就没了去处,形成了死水。水面终日覆盖着厚厚的藻类,碧绿幽深,扔进一块石子,听不见水的响声。河的岸边长满密密匝匝的苇子。这里叫北泡子,不像东大泡子那样风光繁荣,终日寂寥,无人光顾,偶尔会有一两个打捞水藻喂鸭子的人,和大胆的男孩子在这捕蜻蜓。
北泡子紧傍铁路线,道线以北是松花江。要想去江边,必须越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荒野,一不小心会踩到扔到这里的早夭的死婴。没有胆量是过不去的。所以那时觉得松花江离得太远了。
街南是个椭圆形的不大不小的水泡子,下大雨时,就和东河的水连在一起漫过通往南去的小路,这里就变成了水街。
雨过天晴,水就退回原处,很快便生出成团的鱼虫。所以这里是鸭子们的天堂。
不知哪日,也不知谁家的鸭子主谋,成群的鸭子集体夜不归宿。每到黄昏,左岸一个人,右岸一个人,拉扯根大绳赶鸭子,成了街上的一道风景。
街上的人家不多。清一色的茅草屋,每家有一个独立的院落,院中有菜园,园中有果树,虽在城市中,却充满了村落的淳朴。
走在街上,会听到原汁原味的山东乡音,那是老人。也会听到撇腔拉调的乡音,那是这条街上的后生代,他们一进街就说乡音,一出街就说标准的普通话。所以东北人叫他们“山东侉子”,山东人叫他们“东北侉子”。
现在老街已听不到那浓浓的乡音了。
老街所有的河水都枯了。别说这里的水枯了,就连松花江每年都有枯水期。今年枯水导致轮船停航。
过去流水的河上面盖上了楼房,架起了立交桥,原来一座座乡域淳厚的院落,已变成一个挤一个的棚户,就等着城市改造动迁。
老街虽然随着岁月一同湮没,但记忆会穿越时空的。老街曾有的故事就这样活在一代人一代人的记忆中,有时一缕清风,就会推开历史所有的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