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就是一点点笨拙外加许许多多好奇。——萧伯纳
田承还是像以前那样,一看她就笑。
木羏还在想着自己的事,所以只是看着那张爬满岁月的容颜出了神。
“木羏?怎么见到老情人还默不作声了?”班长充满玩味的笑笑,将手搭在田承的肩膀上,“当年你们俩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早恋可不应该啊,但是,嘿嘿,我还是挺羡慕的。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表白啊,天天只能看不能说,别提多难受了……”说完,班长左右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木羏和咧嘴傻笑的田承,“老田,你老伴走几年了?”
满面笑容的田承突然冷了脸,用手肘怼了一下班长的肚子,“老不正经的,瞎说什么呢!”
班长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对着田承的耳朵一阵窃窃私语,“木羏挺好的……”说罢,抬头对着木羏挤了挤眼睛。
“木羏,过得还好吗?”田承颤颤巍巍的往前走了一步,站定在木羏面前。
那双眼睛不再像年少时那么灵动了。田承的眼睛最好看,双眼皮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眸子里满是光。而现在,那双眼睛变得浑浊了,只留下了岁月的沧桑。
“嗯。”木羏微笑,轻轻拿过他的手跟自己的手握了一下,“好久不见。”
那天下午,葬礼结束之后,木羏和田承在咖啡馆里坐了许久。他们聊了这些年的生活,谈笑间木羏仿佛又回到了过去,他与她讲题,她却只盯着他的双眸看得出神。可是现在,他和她都老了。
田承的老伴几年前去世,如今与儿子在一起生活。有时,田承回想起那段时光,也常常想找到木羏,可都因为大事小事耽搁了,最后不了了之。这一别,再见面时,两人已经从年少模样变成了古稀老人。
木羏回到公寓已经八点多了。公寓里的小值班人员问长问短,总害怕这个老太太自己出去干了什么“坏事”。木羏不恼,仔仔细细的说了自己下午的行程,最后小值班人员撇下一句“木老师,下次不能这么晚回来了!下不为例哦!”潇洒的摆摆手回了值班室。
“这小鬼头,还挺负责任。”木羏笑笑,用手捶着腰,慢慢的爬上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木羏才有心思想想做梦的事。看来只要自己睡午觉,就会触动某个开关,然后回到过去将自己后悔的事,或者有遗憾的事重新做一遍,比如弥补了自己上幼儿园的遗憾,还有自己的“初恋”。但是改变之后的事情不会在木羏的脑子里形成记忆,可是对于别人却有。如果自己不睡午觉,这件神奇的事还会发生吗?如果自己在过去做了错事,比如杀个人什么的,自己的现在会有改变吗?迷迷糊糊中,木羏倚着床头睡过去了,甚至忘了摘去眼镜……
第二天清晨。木羏起了个大早,这一觉睡得木羏腰酸背痛,醒来一看,原来自己只盖了半边被子,脑袋歪在枕头上,躺的别别扭扭。
“老胳膊老腿的,自己还折腾自己。”木羏皱眉,用手敲打着自己的几个关节,心里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按摩师傅给自己按一按。
这一上午木羏过得很平静。读书看报,逛公园,跟老头老太太讲讲家常理短。吃过午饭,木羏又去公园晃了一圈,她今天已经打谱不睡午觉了。
手腕上的手表滴滴答答的走过了两点钟。木羏已经感到有些昏昏沉沉,她晃晃悠悠的走在公园里,眼前的景象已经有些重叠。
“睡吧睡吧……”
心里有个声音呼唤她。
不行,我不能睡。
木羏使劲晃晃脑袋,强忍着睡意。
“哎哟!”
“嘭”
木羏倒在了食堂小伙子的怀里。
“木奶奶?木奶奶,您醒醒!”
小伙子本来就是出来倒个垃圾,没想到看到前面木羏走路晃晃悠悠,在她要倒下的瞬间,小伙子啪的一下把垃圾桶撇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正好落在他怀里,松了一口气。
“呼……呼……”
听到怀里的人传来阵阵鼾声,小伙子一脸茫然,“困成这样还出来?”摇摇头,抱着木羏回到了公寓。
“啪嗒啪嗒”
这是摁笔的声音。
“别睡了别睡了,都醒醒!快上课了!”
讲台上的人显然是个学生官,拿着黑板擦砰砰的敲着讲台,“木羏!木羏!陈吕年快把她叫醒!”
身体感觉在左右摇晃。木羏有些发恼,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她这么大年纪,这么晃很容易散架好不好?
“再晃我这个老婆子就……”木羏抬起头,顿时,五雷轰顶,到嘴边的散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
“老婆子?木羏你做什么怪梦呢,梦见自己变成巫婆了?”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木羏机械地转过头,“陈吕年?”
“我这是,来到初中了?”
木羏也不管坐在旁边的陈吕年一脸错愕,直接跑到了教室外面。站在走廊上,看着匆匆走过的同学,看着这熟悉的装潢,木羏感到头痛欲裂,她难受的抱住自己的头蹲了下来。
这不可能,她根本没有睡觉,怎么会这样?这件事太魔幻了,她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深渊,想往上爬却奈何自己老的不像样了,只能失望的看着出口。她的大脑智力都在一天天退化,老天为什么要在她这个快要入土为安的老太婆身上安排这样的事!
“木羏!蹲这里干什么!赶快回教室,快上课了!”
一双高跟鞋站在木羏的眼前,木羏顺势看上去,是她初中的班主任。
“没什么……”木羏站起身,快速的跑回了教室。
“喂。”
陈吕年用胳膊碰了碰她,推过来一张小纸条。
木羏拿起来,上面写着:你睡觉流口水了!?
“哎哟……wc木羏,你过分了啊!”
木羏松开踩在陈吕年鞋上的脚,回头对他恶狠狠的说,“活该!”
陈吕年是她初中的同位,天天不着调,不学习,跟街上的混混混在一起。家里有个有钱的爹,一天天在学校混日子,给老师添麻烦,给她捣乱。以前的时候,木羏特别讨厌他,巴不得他赶紧退学算了。
“呵,牧羊犬。”
“啊……我错了我错了!”
牧羊犬是她的绰号,拜这个人所赐,叫了整个初中。
再次松开脚,木羏陷入了沉思。现在的木羏没心情和他吵,她现在想的是,初中,她究竟有什么事后悔了。
“好了,准备下课。”
木羏听完这句话,整个人瘫在了桌子上。
“木羏!”
一个哆嗦,木羏站了起来。不管自己多大,不管经历了多少年,对于老师叫自己名字这种恐惧还是有些发怵。
“我说的是准备下课!你就趴下了?个别同学啊,不要那么浮躁!初中和小学不一样……”
又是一顿说教,木羏掏掏耳朵,悄悄地坐了下来。
“啊!”
木羏直溜溜的坐到了地上。旁边,是陈吕年憋得通红的脸。当班主任走出教室,陈吕年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笨死了。”
“陈吕年,你多大了?幼不幼稚?很好玩吗?”木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一步一步紧逼着陈吕年,直到把他逼到墙上,“玩笑该适可而止。”说完,把凳子从地上扶起来,挪到了桌子边,坐了下来。
“你生气了?”
一张纸条传了过来。木羏看了看,随手一攥,扔在了地上。
“不至于吧?我闹着玩的。”
又一张,又一攥,扔在地上。
“好了,以后不闹了。”
“你别生气了?”
“我放学给你买好吃的。”
纸条源源不断的往这边传,越写越快,直到他写字的自动铅笔被他着急的使断了铅。
“别写了。”木羏有些想笑,其实陈吕年也没有那么无赖。以前她受欺负惯了,就跟老师申请调了座位,初三分班之后,他们俩也就形同陌路了。
“不生气了?”陈吕年没心没肺的哈哈一笑,伸出手揉了揉木羏的头发,“以后别这么小心眼,刚才把我吓一跳。”
木羏有些烦躁的晃了晃头,自己用手捋了捋头发,“老实点。”
“这笔送你了,老是断铅。”突然陈吕年丢过来一支笔,然后就从后面后面走了出去。
木羏看了看那只笔,撇撇嘴“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笔。”突然,一行字映入眼帘,因为是一个透明的笔管,所以很清楚就看到笔内的字:520。
“这笔上自带的吧。”木羏没有在意,把它塞进了铅笔盒。
下午放学,陈吕年一直跟在木羏身后,不上前也不走开,他的一帮兄弟也都一直走走停停。
“这么喜欢做跟屁虫?那你认我做老大吧!”木羏回头,环着胳膊看着陈吕年。
陈吕年伸出手挠了挠头,突然被身后的一个男生推了过来,木羏一个闪跳躲开了。
“想干嘛,碰瓷啊?”
“他喜欢你!”身后的人应该是憋不住了,突然大声的吼了出来,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都驻足了脚步。幸亏是在校外,如果是在学校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陈吕年突然满脸通红,一拳擂在了那个男生的胸上,手忙脚乱的把他推走了。
“咳咳,”陈吕年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走近木羏,“木羏,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答应什么?”木羏眨眨眼睛,歪着头看着陈吕年。
“做我女朋友啊!”陈吕年突然着急起来,“我之所以老欺负你是因为我想让你关注我,你是因为这个生气吗?那我跟你道歉,我,我太冲动了,做的事可能惹你生气了……对不起。”说着说着,陈吕年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最后竟然没声了,突然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抬起头,“你说吧,你哪里不满意我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