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童歪着脑袋笑了笑:“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走就是,告辞了。”说罢施展轻功,如同一片洁白的云朵腾身飞起。
洛阳王阴恻恻地笑道:“洛阳王府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说罢身形一动,如同一只苍鹰凌空而起,探手抓向心童的衣领,心童却滑如游鱼,人虽在半空,却一个转身让了开去,让洛阳王抓了个空,然后悠闲地坐在了假山湖石上,笑吟吟地望着他。
“好轻功!”洛阳王拍手赞叹,“你这小和尚有趣得很,不如留在我王府里做客如何?”
心童咧嘴道:“你这里乌烟瘴气的,我可待不习惯。”
尹一草道:“王爷,这小和尚刚才一直在外面偷听,我们的计划肯定全被他听去了,万万不能放他走。”
心童道:“你这个老怪物,不放我走,还想留我在这里吗?那就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了。”
尹一草好歹也是个江湖名宿,此刻被一个十岁的小孩公然叫嚣,面上挂不住,此刻须眉怒张,大叫道:“娃娃,不知死活!”身形暴起,绿光一长,疾如雷霆,手中的蛇杖便向心童的额角天庭猛地戳下,来势既疾,手法又怪异至极。
就算是平常的武林中人,见到此等攻势,也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岂料心童大笑一声道:“娃娃要打老驴头了!”脚步不动,小腹内陷,身躯抖地后移,他虽然手无兵刃,但取下颈上的玉佛珠,双手一套,将佛珠展开一圈,立刻缠上了迎头击下的蛇杖,蛇杖被他的佛珠套牢,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心童的小手一推,将蛇杖反向推出,尹一草一时不察,被蛇杖击在脸上,火辣辣一阵疼痛,他暴怒飞起,疾使毒招,抡起蛇杖,挑向心童的丹田要穴,杖法之怪,世罕其伦。
心童手里舞动着佛珠,眨眼之间,还击数招,但见那仙芝老人时而飞身跃起,时而倒竖地上,手足并用,把蛇杖抡得呼呼风响,招数绝怪,攻势猛极。
心童却口角敛了笑容,在绿光的笼罩之下,竟然凝身不动,佛珠飞舞,东一指,西一划,出手并不见快,但每一招都是妙到毫颠,恰恰将尹一草的攻势划开。
尹一草见久攻不下,愈发心急,蛇杖高抬,对准心童的天灵盖砸去,他料想心童小小年纪,定无多少内力,而这一杖,却蓄满了自身的真力,定然会把这小和尚打得晕头转向。岂料心童双臂交剪,夹住蛇杖,然后雪藕似的小胳膊画了一个圈,蛇杖的方向忽然调转,他矮身蹲下,躲了开去,尹一草却没那么好运,被蓄满真力的蛇杖打在肩上,后退几步,吐出一口鲜血。
“沾衣十八跌!”尹一草怪叫一声,捂着胸口,喘息道:“原来你是少林寺的小贼秃!”
心童笑道:“算你有点见识。”
洛阳王皱眉道:“你不是白马寺的小和尚吗?怎么又变成少林寺的了?”
鬼门阎罗跨前一步,道:“不管白马寺还是少林寺,今天都别想离开了!”
容若越过了重重守卫,总算来到了多宝阁的门口,此处四周亦有重兵把守,想要进去也并非易事。容若隐身在椽柱后面,思量对策,忽闻风带衣袂之声响起,放眼一看,只见一条人影在暗夜中奔行,已惊动了守卫,守卫趁机追随而去,倒是让容若省了不少麻烦。容若趁机窜入阁楼,掩上门扉。
他一一看过密密层层的藏宝架,暗室无风,壁上嵌的夜明珠放出光华,照着林林总总的奇珍,满目宝光流转。
九合玲珑塔、珍珠捻金席、玳瑁辟光匣、琥珀杯、珊瑚树……价值连城的宝物光彩夺目,堆满了四壁,壁角的银灯架上搁着去尘珠,让密室全无久闭的灰尘。室中宽大的书案上摞着一匣匣传世古画,随便一卷均是名家之作。
容若略微心驰神摇了一会,马山就开始寻找天山雪莲。不久就在一汪泛着寒气的池子里看到一个纯银打造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一朵皓白如雪的莲花,大如碗口,白瓣粉蕊,毫无瑕疵,清香怡人,其上仙露点点,犹如尚未融化的残雪。
容若想这便是天山雪莲了,小心翼翼地把雪莲从盒子里捧出来,用手轻轻按了按,放入了腰际的竹筒里。这竹筒里面用蜡油封死,又铺了厚厚的一层冰,可以持久地保存雪莲,使其保留最佳药效。
一切处置妥当之后,容若打算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个松露一般的男子声音幽幽传来:“纳兰公子踏月留香,居然只是为了一朵雪莲,公子果然是护花之人。”
容若略一惊愕,暗持玉笛戒备,只见藏宝架后转出一个清俊挺拔的身影,他青郁的衣衫上,暗绣着诸天星辰运行之图,举动之间,广袖临风飘展,宛如从天穹中裁下的一段星河。虽然他的面貌大半隐没在夜色中,但那逼人的风采,却已如煌煌明日一般,让人不容谛视。
“是你!”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貌,然而容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人,“靖南王世子,耿聚忠。刚才是你替我引开的那些人,你早知道我的身份,而且知道我要来这里偷雪莲。”
那个人影悠闲地踱步而出,俊美的脸庞暴露在明月的光辉里,依旧优雅从容,正是耿聚忠。
容若警惕地道:“你是要阻拦我吗,那么,拔你的剑。”
耿聚忠摇了摇头,笑道:“纳兰公子,你多虑了,我若要与你为敌,又何必与你在此单独会面。”
容若道:“那不知耿世子找在下所为何事。”
耿聚忠道:“刚才在房外纳兰公子想必也听到了,后天一早,在下要去幽冥号取走平西王私自购买的军火。”
容若心中已是彻底迷惑了,如此机密之事,他居然对自己和盘托出,这个耿聚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容若也毫不掩饰地道:“不错,我的确听说了,耿世子是要在下不去阻拦你们的这次交易吗?”
耿聚忠摇了摇头,神秘莫测地笑道:“不,恰恰相反,我要纳兰公子想办法破坏这次交易,让那批军火彻底消失。”
容若蹙眉吟哦:“耿世子着实让在下不解,靖南王早与平西王达成了共识,世子这样做,又是为何?”
耿聚忠缓缓开口,面色依旧平静如水,只是夜空一般幽深的眼眸深处,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原因很简单,我不喜欢战争。我哥哥的决定并不代表我的决定,我也不认为平西王如果得了江山,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况且我哥哥如果和平西王联合举世,倘若败了,我们耿氏一族从此蒙上叛臣之名,再无翻身之日。为了我的族人,我不得不这么做。”
容若此刻方才恍然,为何这位靖南王的世子总是与洛阳王等人格格不入,原来他的心中竟然抱持着这样的信念。
“世子能够体察民情,实属难得。”容若的眼神始终不离耿聚忠,似乎想透过他的双眼看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世子为何如此自信,在下一定能毁掉那些军火。”
耿聚忠淡淡地笑道:“因为你是纳兰容若,这世间或许还没有你办不到的事。”
容若笑得有些勉强:“耿世子实在太抬举在下了。不过为了阻止这场战争,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耿聚忠道:“如此在下多谢纳兰公子了。这株雪莲,也可聊表在下的诚意。”
说罢他缓步走出了多宝阁,转瞬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容若始终觉得今晚的一切犹如做梦般不真实,他急忙将雪莲收好,心里牵挂心童,立刻往刚才的大厅赶去。
夜色越来越深,月光如水银泻地,洒下一片哗然。
心童刚刚尽全力斗败了阎罗,小脸上已是冷汗涔涔,坚持到现在,功力已经虚耗得差不多了,若非有玉佛珠护体,他此刻早就败了。
红日法王见心童力不从心,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和尚,我劝你还是赶快认输,你今天是决计走不了了,又何必逞强。”
心童抿了抿蔷薇花瓣般的嘴唇,咬牙道:“要打就打,何必那么多废话,红日法王,我可不会怕你。”
红日法王嘿然冷笑:“既然你自己找死,我就成全你!”劈面就是一拳,出手毫不留情,心童抬臂一隔,化去力道,却觉得手臂酸麻,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了。红日法王出手如风,化拳为掌,向他脖颈一抹,竟是连下杀手。
打是打不过了,心童围有施展轻身功夫加以躲避,满场游走,霎时间人影纵横,拳风虎虎,红日法王出拳力雄势劲,变化无方,把心童逼得步步后退。
“嘿嘿,小娃娃,还不求饶!”红日法王见心童已是强弩之末,忽然放慢了攻势,如同猫捉老鼠一般,欣赏着心童左支右绌的狼狈模样。
心童倒倔强得很,不发一声,只是冷冷地瞪着红日法王,红日法王不耐烦了,一掌向心童的肩膀拿去,想把他掐住,他毕竟也是一派宗师,没有为难心童,只想把这小家伙制住。岂料掌到半途,突然眼前一花,心童已不知去向。
“你是武林前辈,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孩子。”一个娇怯甜美的声音响起,仿佛午夜兰花悄然绽放,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娇小柔弱的少女拉着心童的手,站在园中的桂花树下。
这少女正是婉嫕,那日洛阳王和红日法王也亲眼见她打败了红莲仙子景夜莲,刚才她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红日法王手里把心童抢了过来,此刻已没有人再敢小瞧她了。
心童见到了救星,虽然身体疲累,却笑嘻嘻地道:“姐姐,这个番僧刚才欺负我,你可得帮我报仇啊。”
婉嫕对红日法王也颇为愤慨,但她生性善良温婉,就算愤怒,也决计不会和人动手,只是为难地道:“虽然这个大和尚欺负你,可是我……我不能随便打人的。”
心童无奈地道:“姐姐你太善良了。”
婉嫕本无心争斗,然而这话在红日法王听来却仿佛嘲讽一般,他认为婉嫕不屑与自己动手,登时大怒道:“小丫头,谁要你手下留情,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本座何曾怕过谁!”
他一招烨火大手印倏然拍出,漫空赤炎游走,向着婉嫕和心童围了过去。婉嫕大惊失色,急忙使出一招“玄冰掌”,寒气排空而起,化去了漫天火焰。
红日法王见婉嫕是个柔弱的少女,也不想以招数或内力取胜,只是跳到她身前,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捏,想逼她认输就范。
婉嫕被他使诈一扣,顿觉半身酥麻,没了气力,忍不住运功抵御,红日法王正自得意大笑,忽觉一丝酸溜溜、冷飕飕的寒流循着‘劳宫穴’直透过来,手掌顿时麻了。他心生诧异,正要运功抵御,哪知寒流更甚,麻软之感直向手腕袭来,红日法王咦了声,大叫:“古怪。”手掌用劲,欲要扣紧婉嫕,谁知那寒流越发浓重,在经脉中似无遮拦,一丝丝向上透来。
婉嫕被扣住了手腕,只得以内力与红日法王抗衡,须知她自幼跟随孤月师太学武,每日身居幽宫,闲来无事的时候,都按照师父传授的法门修炼内功,心无旁骛,日积月累下来,内功根基早已深厚无比,红日法王虽为一派宗师,但一直追名逐利,虽然年纪比婉嫕大了一倍,但真正修炼内功的时间却还不如婉嫕的一半,加之婉嫕所练的乃是孤月师太秘传的独门内功心法,此时与红日法王对阵,已无需顾虑太多。
红日法王内功属火,遇到婉嫕的玄冰真气,顿时势弱,婉嫕情急之下使出了师父所传授的移花接木,将红日法王的气劲引入体内的三阴交脉,由体内的玄冰真气自动净化了烨火真气的燥力,再由手掌的劳宫穴将真气导出,此时的真气虽还是红日法王的真气,可却已由至热变为至寒,而这至寒的真气又不断和红日法王掌中涌出的至热真气相互冲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