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和顾贞观一同离开王府,到了落脚的客栈,已是第二天的事情了。洛阳王本欲发动全城兵力追捕二人,怎料突然遇到了府尹亲兵所阻,那些亲兵正是曹寅暗中调动,用以牵制洛阳王。洛阳王虽然也知道有人从中阻挠,但他不知容若的身份,自然无从猜度。
顾贞观心忧父亲和各位叔伯的安危,容若劝他只要牢牢扣住吴世璠,就自然不用担心洛阳王会对天理盟众人下毒手。
休息了半日,中午顾贞观打算去洛阳王府探一探风声,忽然遇到了席锋扬带着武氏夫妇连同张天师一起找来。席锋扬知道容若住在这里,自从他昨夜带着武氏夫妇逃出去之后,就听到了洛阳王府里发生的变故,自然知道是容若所为,猜测顾贞观定是来了容若这里,遂领着几人前来投奔。
顾贞观一见武毅夫面如金纸,急忙扶他进去休息,见骆绮芳和张天师沉吟不语,知道武毅夫情况堪舆。虽然武毅夫与顾政颐同辈,却也只比顾贞观大了十岁,顾贞观平日里与他兄弟相称。
此刻他让武毅夫在房内静养,关上房门,低声道:“大嫂,武大哥他怎么了?”
骆绮芳面带泪痕,道:“毅夫中了天尊宫主的分骨灭心掌,妖妇的掌法霸道无比,若非沈二哥的青花宝露丸,再加上七哥以定魂术治疗,毅夫此刻恐怕已……”
张天师为武毅夫施展定魂术续命,此刻面色不佳,道:“若要救八弟,只能去洛阳王府偷天山雪莲。我调养片刻,今晚就再探王府,一来为了偷雪莲,二来也可以探探大哥他们的消息。”
顾贞观道:“小侄也和七叔一起去洛阳王府。”
张天师道:“贞观,洛阳王府人多势众,若要救出大哥他们,还需要你去调动天理盟的人马。你速速去办此事,至于偷雪莲的任务,交给七叔便可。”
众人说话之时,容若和曹寅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们俩刚刚去了洛阳府尹的府邸,让府尹盯着洛阳王的一举一动,并且不要泄露二人的身份。
张天师一见二人,满脸戒备,顾贞观道:“七叔,这位纳兰公子是我的朋友,曹公子是璎珞的朋友,他二人都信得过,七叔不必介怀。”
骆绮芳打量了容若一番,犹犹豫豫地道:“你是不是容若?”
容若微一错愕,随即眼神一亮,笑道:“你难道是骆姐姐?是了,真的是你。可是骆大人说,你已经……”
骆绮芳眸色一暗,叹息道:“我相公是江湖中人,那时爹娘不同意我俩在一起,我们唯有私奔,爹定是认为我这个女儿是个耻辱,有辱门风,于是便对外宣称我这个女儿已经死了。”
容若感慨道:“原来如此,那时候我真的以为骆姐姐去世了,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顾贞观道:“容若,你认识嫂子吗?”
容若面露喜色,点头道:“骆大人和阿玛同朝为官,小时候我家和骆姐姐家是邻居,骆姐姐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疼爱我,陪我玩耍,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我就再也没见到骆姐姐了,没想到今日还能重逢。”
容若与骆绮芳寒暄一番,知道武毅夫受伤不轻,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药天蚕宝参丸,此乃大内贡品,颇具奇效,张天师看过后,立刻给武毅夫服下,武毅夫脸色缓和不少,但仍昏迷不醒。
容若见状,更为忧心,这天蚕宝参丸药力神奇,垂死之人服下可挽救性命,然而武毅夫服过此药却未见多大起色,见骆绮芳眉萦忧色,容若安慰道:“骆姐姐,你别担心,既然张天师说洛阳王府的雪莲可以治疗姐夫的病,今夜我们就去把它偷回来。”
骆绮芳道:“偷雪莲之事交给我就行,容若你别去犯险。”
容若道:“张天师为姐夫疗伤也耗损了不少功力,如今我既然知道了,也想为大家出一份力。”
这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却是婉嫕领着心童跑了过来,刚才的话他们俩都听到了,心童眨着眼笑道:“纳兰大哥你要去偷雪莲,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张天师一看这小和尚来凑热闹,虎着脸道:“哪里来的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洛阳王府凶险重重,岂是你瞎胡闹的地方。”
心童冲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道:“牛鼻子,你去得为何我就去不得。你说不让我去,我偏要去。”还未等容若答应,他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容若道:“张天师,心童小师傅乃是少林寺心远大师的师弟,武功高强,他如果想去,也未尝不可。”众人一听,都怔住了,张天师半晌才点头答应。
婉嫕拉着容若的衣袖,道:“容若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容若摇了摇头,坚决地道:“不行,你乖乖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让心童去我自然要分心照拂,如果你也去,我怕有所疏忽。”
婉嫕眼中的光芒如同一簇逐渐熄灭的火苗,暗淡下来,垂下头,有些失落地道:“好,那我就待在客栈里,容若哥哥,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顾贞观道:“那我立刻就去调派天理盟的人马,天亮之前杀入王府,将爹和各位叔叔们救出来。”
夜月初升,巷口的梆子声刚刚响过,容若与众人便来到了洛阳王府。众人隐身于王府不远处的楼顶,容若见王府大门口增加了一倍的守兵,前后往来,将王府围得滴水不漏。看来昨夜一场****,洛阳王已有所警惕,为防天理盟的人再次前来滋事,是以加派了守卫。
早在来之前,容若已托曹寅打探到,洛阳王府里有一座多宝阁,里面存放着洛阳王搜罗来的宝贝。待会容若打算带着心童去多宝阁偷雪莲,骆绮芳和张天师则去打探天理盟众人被囚之地,以防天亮之后和顾贞观里应外合。
众人商议一番之后,迅速来到了洛阳王府的后院,翻墙而入,好在此际正值守卫换班,防守松懈,众人轻功卓绝,趁着夜色掩护飞纵而下,然后隐身在假山后,躲过了新一轮守卫的巡查。
骆绮芳对容若道:“容若,一切就拜托你了。”容若道:“骆姐姐放心,我一定把雪莲偷过来,你和张天师也要多加小心。”
容若点点头,便带着心童往多宝阁的方向摸索过去,一路上,他们好几次遇到巡逻的守卫,好在都轻松避开。直到二人来到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时,发现其中丝竹隐隐,传来饮宴欢笑之声,该是洛阳王在款待贵客。
“灵山派果然神通广大,居然能联络上东瀛的军火供应商,如此一来,平西王举世,胜算就更大了。”语声里带着三分醉意,正是洛阳王。
容若心中一动,他此番前来,无意间却窃听到洛阳王的机密要事,知道其中另有隐情,于是抱着心童,悄悄潜了过去,跃到屋外高高的房梁之上,透过房门的缝隙,恰能看到屋里的状况。
只见厅里灯烛辉煌,摆着一桌筵席,其上尽是珍馐美味、美酒佳酿,然而看到筵席间落座之人时,容若却是微微变了脸色。
洛阳王居于首座侃侃而谈,坐在他身旁的耿聚忠依然淡定如斯,只是静静地喝酒,不发一言,至今为止,容若竟还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这个少年似乎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
除了这两个人,其余的人物似乎都是江湖中人,红日法王不在话下,另有一个阴阳怪气的老头拄着一根蛇头丈,颈上围了一圈蛇皮犀角,双眼精光闪烁,杀气腾腾。此外,还有一个中年男子,嘴上胡须根根竖起,好像一只发怒的刺猬。一个黑发老妇,看她脸色惨白,犹如厉鬼罗刹,分外骇人。
容若虽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却也猜出了这些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那老头该是仙芝老人尹一草,那中年男子是灵山派的鬼门阎罗,姓阎名罗,统管灵山十四獠的所有妖魔鬼怪,而黑发老妇则是灵山派的元老级人物九幽鬼母。
只听阎罗道:“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派癸阴掌门本是扶桑国天皇最小的公主,扶桑国的军火买卖一向由长公主负责,这次掌门人就是给王爷同扶桑国搭了一层关系而已。”
洛阳王道:“那么就烦劳耿世子后天亲自去幽冥号验收货物,这次的军火,都是扶桑国精心研制的利器,用以作战再适合不过。”
耿聚忠淡淡地应了一声:“既然吴世子不在,我就代他走一趟吧。”
仙芝老人尹一草道:“我们奉平西王之命一路保护世子,却不想居然有人趁我们不在之时掳走世子,这笔帐,我们迟早要算。”
红日法王道:“不错,王爷,您难道还没查出来究竟是何人掳走世子吗?”
洛阳王露出为难的神色,道:“那个人似乎有一定的势力,我们追查也受到了许多阻碍。不过请各位放心,只要他人还在洛阳,本王就一定能把他揪出来!”
九幽鬼母道:“若王爷需要我灵山派相助,但说无妨。我们帮助平西王举世,待将来平西王做了皇帝,也可以兑现他对扶桑国的承诺。扶桑天皇万里迢迢送掌门人前来灵山,无非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此事早些了解,掌门人也可早些归国。”
洛阳王笑道:“多谢鬼母盛情。”
九幽鬼母道:“后天一早寅时,幽冥号在洛水东岸的渡口停泊一个时辰,之后幽冥号就会返回灵山,耿世子还请准时登船,掌门人就在船上等候世子大驾。”
耿聚忠淡淡地道:“鬼母放心,在下一定不会暴露行藏。”
容若和心童在外头,将众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容若心中暗自惊讶:原来这灵山派的掌门,居然是扶桑国天皇的女儿,而她潜入中土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动用灵山派的力量助平西王谋反,从而为扶桑国带来利益。至于后天一早的幽冥号之行,定是耿聚忠代表平西王使者前去取得从扶桑所购置的军火。倘若让他们得了那批军火,定然后患无穷,既然容若得知了这消息,便不会坐视不理。他暗自盘算一番,打算先去将雪莲偷过来,回去之后再行处理此事。
容若抱着心童,一个“平沙落雁”轻轻从房梁上翻了下来,打算去多宝阁偷雪莲。
可是厅中高手众多,他这一下虽然无声无息,然而还是惊动了屋内的红日法王等人。尹一草身形转动,首先急窜而出。容若见行迹败露,不知该如何是好,心童却悄声道:“纳兰大哥,你一个人先去多宝阁偷雪莲,我在这拖着他们。”
容若道:“不行,万万不可。”心童道:“纳兰大哥,我一个小孩子,他们是不会为难我的,况且凭我的武功,他们想拿下我也不是容易的事。你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就再也偷不到雪莲了。武大侠可是等着雪莲救命呢。”
“这……”容若微微犹豫,的确,心童说得很有道理,心童急了,伸手推了容若一把,将容若推到假山后,然后点足跃了出去,容若无奈,只得匆匆往多宝阁的方向赶去,想尽快偷到雪莲,好回来接应心童。
心童刚刚跃到庭院里,正好撞上冲出来的仙芝老人,随后鬼门阎罗、九幽鬼母、红日法王等人也相继出来,见是一个小和尚,微微愣了愣。
尹一草吆喝道:“小和尚,你是何人!怎么会在王爷的府邸?”
心童笑呵呵地道:“我听说洛阳王府里的菊花开得特别漂亮,就跑过来看看,结果一看也不过如此,若是生长在空谷山涧的菊花,才叫清丽雅致,但生长在你们府里的菊花,全都染上了庸俗脂粉气,一点都不漂亮。”
洛阳王冷哼一声,道:“原来是白马寺的小和尚,居然跑到本王的地盘来大放厥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