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克凡狠狠地望了一眼索菲娅,又看了看周围,眼看自己已被费泽伦的人马团团包围,今日再无逃出去的可能,蓦地露出穷凶极恶的表情,大吼道:“既然今天要死,就大家一起死吧。”
他索性什么都豁出去了,忽然拔出腰间配枪,对准索菲娅,索菲娅见他状若野兽,早已吓得魂飞天外,脸色惨白,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宛见状,忽然拉住索菲娅,喝道:“走。”然后施展轻功,身形一动,已拉着索菲娅横飘三尺。
那边费泽伦见状,忽然开枪,几声枪响之后,萨克凡已倒在地上,挣扎两下,便已寂然。索菲娅尚自脸色苍白,浑身一丝力气也无,只是拉着费泽伦的手摸摸喘息,费泽伦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
容若见他二人情深如此,默默祝福,萨克凡已死,此间事了,想到自己以后也可以和宛儿这样一直相守,心中生出暖意,走到沈宛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
便在这时,教堂里光线一暗,容若忽见巨大的十字架上,不知何时,浮动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周身隐藏在黑暗中,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亮闪闪的。
若非容若目光敏锐,绝难察觉到那个匍匐在暗处的人影。
“小心!”容若忽然大喝一声,与此同时,十字架上,一缕幽光电射而来,刹那间撕裂了教堂里的黑暗,将冰冷的气息凝为实质。
那是一缕细微的光亮,下一刻就被容若的纯钧宝剑一断为二,与此同时,十字架上那一缕阴暗的影子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跃而起,向着容若扑来。
“蚁童!”待那一抹身影掠近,容若才发现来人的身份,没想到蚁童一直蛰伏在暗处,等待的便是此刻倾尽全力的一击。
几乎出于本能,容若右手全力震出一掌,这一掌裹挟着无上剑气,一刹那剑气奔涌,宛如天风海雨,倒卷而上,将蚁童的身体完全裹住。
沈宛在一旁观战,将索菲娅挡在身后,转而听蚁童惨叫一声,原来他用毒的功夫虽高,但内力却不如容若,此刻已被剑气震伤了心脉。
狭长的血线从蚁童的眼角和嘴角流淌下来,然而他稚嫩的脸上依然保留着孩童般的微笑,看上去诡异而可怖。
他双臂张开,以毕生的功力在周身营造出一个气场,同容若的剑气相互抗衡,然而七绝剑气逐渐鼎盛,迅速化作一团漩涡,一点点吞噬着蚁童的力量。
“你认输吧。”容若冷冷地喊道:“事到如今,就不必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陡然间,容若面色一变——原来不知何时,蚁童的真气竟已悄无声息地漫过了他的剑气,如纠结的灵蛇般,一点点缠上了容若的白衣。
容若凝眉道:“这是……”
蚁童漂浮在半空之上,宛如灭世的童子,周身魔氛缭绕,“纳兰公子,你的气绝剑气纵然厉害,却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容若目光一沉,试着催动体内剑心,然而蚁童的真气犹如跗骨之蛆,逐渐缠绕过来,一点点束缚他的真气。
渐渐的,七绝剑气一点点衰微,逐渐变弱。
忽然间,蚁童胸前幽光一闪,一朵红色花朵自他体内诞生,转瞬盛开。
沈宛见容若蹙眉,已知情况不妙,眼见蚁童胸前盛开的那朵诡异的花朵,她便知道蚁童已将美人血的种子种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已是同归于尽的必杀一击。
无暇思索,沈宛忽然掠到容若身前,全力刺出一剑。
这一剑凝聚了她所有功力,实已至巅峰之境,剑光灿烂如雷霆之火,绯光湛然,恍若凭空开出了亿万朵火红的蔷薇,在漫天魔氛之中轻轻摇曳。
那一剑快如闪电,转眼已刺入了蚁童的心窝。
蚁童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逐渐开始扭曲,然而幽深的目光却带着无声的嘲讽,他微微张开了嘴,说道:“沈姑娘,你说过用毒需要技巧,但你可知道对于使毒之人最光荣的事情,便是将自己这幅血肉之躯献祭给最伟大的毒物。如今我做到了,我以自己的身体来喂养美人血,如此开出来的花朵,才是天下最美丽的。你和纳兰公子能死在此花之下,也算不枉此生了。”
沈宛心头剧震,望向蚁童,只见他眼中闪烁着某种疯狂而执着的光芒,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
与此同时,一条荆棘自花朵中攒射而出,转瞬幻化千亿,缠上了沈宛的宝剑,一点点蜿蜒而来,犹如在深山里爬行的毒蛇。
“不好!”沈宛目光一紧,挡在容若身前,宝剑翻转,浓烈的剑气四散开来,却无法截断那些疯长的藤蔓。
“容若,你快走!”眼见那些藤蔓下一刻即将吞噬宝剑,沈宛转头看向容若,凄然一笑,一掌打在他的肩上。
容若还未及反抗,那一掌已将他的身体打得飞了出去。
电光火石之际,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回应,便看到那些碧绿的藤蔓已然刺中了沈宛。
鲜血,染满了乱舞的荆棘,化成一抹凄伤的明艳,照亮了她紫色的衣衫。
“不!”容若发出一声痛呼,立刻挥动宝剑,剑气四溢,带着他的悲愤,瞬间将那些藤蔓搅得粉碎。
剑光化作一片灿烂光华,海潮一般照亮了阴森古老的教堂,仿佛天火的炙烤,带着无上愤怒谴责众生。
蚁童未及闪避,身体已被剑光吞噬,临死前,他竟还在大声狂笑,笑声里充满了诅咒的意味:“你们的爱情受到诅咒,是注定不被上天祝福的,就算你们彼此拥抱着对方,也无法获取丝毫的温暖,你们终究只是处在两个平行的时空,永远也不能真正靠近对方。”
当诅咒的声音伴随着他的惨叫戛然而止的时候,剑光也顿时熄灭,犹如盛放了一刹那的烟花,寂灭之后,一寸寸归于虚无。
容若急忙奔去,将沈宛抱在怀里,关切地道:“宛儿,你怎么了……”
那一刻,他忽然看到一抹死灰色一点点在她的脸上蔓延,她就那样喘息着躺在他的怀里,苍白而憔悴的笑容,在他眼前如花绽放。
“容若,蚁童所种的毒是他以生命为代价,我恐怕……恐怕不行了。”
“别说傻话。”容若心中一痛,近乎疯狂地道:“别说傻话,我不相信,我才刚刚找到你,不信你这么快就会离开我。”
看着怀中的人越来越苍白,容若忍不住流下泪来。
自她离开后,过去的多少个日夜中,他宁愿自己满身创伤,撕裂轮回,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找到她。
可如今,她却回到了他身边,带着盈盈浅笑,带着如莲的温婉。
只是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吗?
容若痛苦地合上了双目,不忍再多看她一眼。
随着时间的流逝,美人血之毒在沈宛的身体中肆虐开,带来刻骨的痛楚。
“容若……”她艰难地开口,拉起他的衣袖。
容若的心忽然抽紧,像是期盼了千年的救赎,在这一刻降临。
他缓缓低下头,想要听清她的呓语,却发觉她花瓣一般的樱唇微微破开,轻轻印上了他的唇。
他的心,在这一吻中融化,华成一滴清澈的泪。
茫茫尘世,他还奢求什么?倘若她不在了,那他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他曾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一次,自己就算陪她永赴黄泉,也总算是遵守了自己的承诺,不会再让她孤单一人。
就算天地在这一刻毁灭,他也再无遗憾。他的心将随着她的离开而沦入永劫,而她却会在自己的心里永远盛放成一朵新莲,一如初见时那般美丽,永不凋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