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幽的笑容陡然凝结在脸上,她赫然发觉一股极寒的真气已顺着她的指尖袭来,顷刻已将她的手掌冻凝成冰。
她急忙缩回了手,然而已经晚了——婉嫕神色冷冽如雪,慢慢说道:“你虽然看出了我心里的伤痕,可是正是这伤痕,给我带来了最美的回忆,所以我不会觉得痛,反而会觉得快乐。”
“怎么会……”直到此时,曲静幽才相信婉嫕竟然凭借慈航愿力破解了她的火幻术。
婉嫕道:“所谓乐者无意,听者有心,乐曲本身单纯如镜,你之所以能从白雪中听出那么深沉的悲伤,只有一个原因。那个一直没有从噩梦中醒来的人,恰恰就是你自己。在这个噩梦深处,你的秘密又是什么呢?”
“你……”曲静幽面庞忽变扭曲,待要出手,却已被婉嫕先发制人,寒冰真气化作漫天飞雪,尽数打在了曲静幽身上。曲静幽只觉寒气透体而过,带来刺痛灵魂的战栗,只得捂着胸口向后掠去。
杨镇枭忽然朗声道:“小公主力挫强敌,让人佩服。”他又转向东皇龙一,道:“大祭司,这一局胜负已分,不必再斗下去了。”
东皇龙一缓缓地道:“左护法,退下吧。”
曲静幽一败涂地,只好退到了东皇龙一身后。婉嫕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若却早已来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揽在怀里,眼中满是怜惜之色:“婉嫕,难为你了。”
婉嫕却只是笑了笑,看了看容若,又看了看沈宛,道:“我只盼能帮到容若哥哥和宛儿姐姐就好。”
曲静幽冷声道:“好,第一场算你们胜了,现在开始翻第二场的牌子。”说罢素手拂过了余下的所有玉牌,翻开来一看,却是卫子墨的名字。
那边杨镇枭也翻开了一张玉牌,却赫然是右护法赤尸神君。赤尸神君早已迫不及待,跳将过来,卫子墨眼中却露出犹豫之色,忐忑地望向容若。容若温言安慰道:“子墨,你重伤未愈,不要恋战,输了也不打紧,你自己可千万别再受伤。”
卫子墨心中一暖,道:“纳兰大哥,你放心,拼了我这条命,我也一定要赢。”说罢他又看了看婉嫕,婉嫕柔声说道:“卫大哥,千万要小心。”眼中也满含关切,卫子墨点了点头,大步走到场中。
赤尸神君阴恻恻地笑道:“臭小子,你三番两次坏本座的好事,本座今日定要将你扒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
卫子墨道:“你多行不义,早晚要自食恶果。”
赤尸神君不再与卫子墨废话,怪叫一声,纵身扑上,手中已多了一截骨鞭,卫子墨也亮出天刀,眼见他的骨鞭打来,急忙将刀一横,却觉那骨鞭打在刀上,传来一阵森森鬼气,不由得遍体生寒。
沈宛对容若说道:“听说赤尸神君这骨鞭是以九九八十一人的肋骨制成,沾满了尸气,阴毒无比,他修炼的又是灵山派的天尸大法,内劲里含着尸毒,不可不防。”她故意将声音提高,让卫子墨听到,卫子墨听了沈宛的话,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运足内劲,抵御赤尸神君的掌风。
赤尸神君恶狠狠地瞪了沈宛一眼,又狞笑道:“知道了也没用,今日这臭小子是必死无疑了。”
他可不顾什么比武规矩,一心想要卫子墨的命,一双火眼紧盯着卫子墨,瞧他体魄强健,根骨奇佳,心想若是把他练成僵尸,必定极为受用。当即奋力催动骨鞭,那骨鞭共分九截,此刻被他舞动,每一截都蓄满了力量,迎风抖动,偏偏各自的方位、角度又都不一样,让人难以捉摸。
卫子墨但觉眼花缭乱,四面八方都是鞭影,白骨环绕,妖舞叠出,犹如地狱变相,鬼魅横舞,心里微觉胆寒,于是抱元守一,稳扎稳打。
容若见卫子墨只守不攻,不觉担忧,道:“子墨先前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出战已是勉强,我担心他撑不了太久,还是让他快些下来吧。”
卢雨蝉道:“赤尸神君的手段似比左护法更高明,单看他的鞭法,无影无形,圆转如意,的确厉害无比,但骨鞭虽能将尸气发挥得淋漓尽致,却是沉重有余,轻灵不足,九截骨鞭连在一起,转折处终又破绽,倘若能……”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曲静幽狠辣的目光已向这边瞟来,“卢姑娘,比武规则里可说明了,旁人不能相帮,你如今以言语相助,岂不是违反了规则。”
卢雨蝉生性老实,让她这样一说,便闭口不言,然而她刚才的几句话卫子墨还是听到了,刀法一变,由厚重迅猛变为轻灵柔韧,专向骨鞭衔接的破绽处寻去。
原本赤尸神君占得上风,可卫子墨既看出他武功中的破绽,自是不能放过,每每在骨鞭回转之时趁势打压,冷刃锋利,削去了赤尸神君大半的威力。
他刀法凌厉,内外兼修,不畏鞭上的尸气,欺身直进,倒将赤尸神君的攻势暂时压住。赤尸神君老眼精光一闪,枯瘦的手轻轻颤抖一下,那鞭子忽然一个转折,钉向卫子墨背心,卫子墨有所察觉,急忙将天刀甩到后背,护住后心,左手用上金刚指的功夫点向赤尸神君的咽喉。
他这一招拼的就是一个快字,倘若他能在骨鞭打在自己身上之前拿住赤尸神君的咽喉,他便胜了,如若不然,他只能负伤。
胜负只在一招之间,赤尸神君显然没料到卫子墨如此果勇,不禁错愕,但随即与他比拼起来,骨鞭灌注了内力,速度更加急进。
眼见胜负将分之际,突见容若短笛横扫,将骨鞭撞了开去,同时伸手拉住卫子墨,带他退到了一旁。
卫子墨心里一急,道:“纳兰大哥,我就快赢了,你怎么这时出手。”
容若道:“就算你赢了,也非要受伤,我宁可你输,也不愿你再受伤。”
卫子墨重伤未愈,倘若又生新伤,便是铁打的身子骨也受不了,容若的顾虑也是有道理的。众人眼见容若如此仁厚,无不感动。卫子墨更是眼眶一红,道:“是我没用,帮不了纳兰大哥。”
容若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这样说,你已尽力了,纳兰大哥心中感激。”
曲静幽道:“既然纳兰公子出手相助,这局便是你们输了。如此,我要掀最后一块玉牌了。”
容若微笑道:“左护法请便。”
沈宛看着曲静幽脸上自信满满的神情,心中讶异:“为何她每次总能抽到我方实力最弱之人。倘若这次她能抽到杨大侠或爹爹出战,那便最好不过。”
曲静幽踌躇一番,随手掀开一张玉牌,妙目一转,落在席锋扬身上。席锋扬愣了愣,失声道:“难道是我……”
“不错,此番出战的正是席公子。”曲静幽又对杨镇枭道:“不知杨大侠抽到的是何人?”
杨镇枭面色一沉,显然失望已极,道:“是贵派的掌门人。”
曲静幽十分夸张地笑道:“哈哈哈,好一个奇妙的对阵。昔日盈袖山庄的庄主曾败在掌门人手中,今日轮到席公子来自取其辱了,依我看,这场比试席公子不妨乖乖认输吧,也不必再比下去了。”
席锋扬“呸”了一声,抱着剑走了出来,冷笑道:“你这女人可真够烦的,像只乌鸦一样在这里哇哇乱叫,扰人心情。”
曲静幽一听,脸色变得青紫,席锋扬也不顾她杀人般的眼神,来到沈宛身前,神色肃穆地道:“沈姑娘,你放心,席某不是自私的小人,此战定会尽出全力。”他又看了看容若,并未言语,转身走入场中。
沈宛心里顿生涟漪,吹皱一池春水,想当初她对这终日笑嘻嘻的少年十分反感,然而经过一番相处,她才发现其实他也有可爱的一面。只是她心里只有容若,此生定要辜负他的一腔深情了。那日盈袖山庄的喜宴上,她当众拒婚,令他颜面扫地,然而再见面后,他依然痴心不悔,这让沈宛原本的愧疚更深、更痛。她忍不住喃喃轻叹:“席公子真的是一个好人。”
容若眼神深深,道:“他的确是一个飞扬洒脱之人,我们……”他一直觉得对席锋扬有所亏欠,今日又见他不计前嫌出战,只觉心中愧疚更深,就算终其一生也无法偿还欠他的恩义。
席锋扬来到场中,团团作了个揖,笑道:“闻听掌门人武功高强,小子不才,前来讨教一二。”
他一向自命风流,捕获了不少少女的芳心,然而癸阴瞳却对他视若未见,淡淡地说道:“你先出手吧。”
席锋扬露出了绅士般的微笑:“还是掌门人先请吧。”
癸阴瞳也不和他客气,身形一动,已掠到他身侧,云袖如花散开,带起一股冰寒之力,恍若日照之下沉落的冰雪,他的黑衣之上花影缤纷,炫目夺神,席锋扬仿佛失了神智,堪堪定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