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春风就吹醒了大地。
分下来没一年的余老师因诗文出众被借调到了县政府办公室,两个政治老师经过几年卧薪尝胆闭门修炼考上研究生飞走了,两位美术老师跑到广东入了雕塑行业赚得盆满钵满,曾固基的侄儿曾介仁也顺利调离上县三中任教。
一时间,鱼塘里的鱼儿都省悟了,纷纷寻找出路。
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是,在县人才储备考试中,周宏笔试第一名。这无异于是一颗重磅炸弹,将原本有些沉寂的竹马中学,不,竹马乡变得热议起来。
周宏的事是在学校办公室传开的。那天,办公室小李正在打旽,电话响了,一问,是县委组织部打过来的,问有没有一个叫周宏的老师。
小李想了一会,经旁边人提醒,才意识到那个才分配不到两年的小伙子是周宏,懒得去喊,于是顺口就说:“他不在学校,有什么事可以转告。”
“他在县人才储备考试中笔试总分85.3分,名列第一,要他听通知,准备面试。”小李又问了一遍,才最终确认事实的真实性。
这样的好消息不胫而走,周宏即将上县做官的事传遍了整个乡。
其时,有一个在私立幼儿园的幼师,和周宏互有好感,私底下交往频繁,可一直没能通过女方家长许可,女方家长在偷瞄过男方及了解家庭背景后,明确反对女儿与周宏交往。
可此事一出,女方父亲找到周宏,大大夸赞了小伙子一番,欣然同意他们继续交往,由地下转入地上。另有镇上开肉铺的刘姓商户也托人来,说自己家做护士的女儿正待字闺中,芳心暗许,有意结成连理。
就在一大堆乱麻似的事件持续发酵下,陈玲蓉回乡探亲了。她是坐着县政府的车子和她老公林宇回来的,林宇已经升为大校,比县领导还高一级,官场上应该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听说林宇回乡探亲,县领导派人派车,安排得周到完美。
陈玲蓉说:“我首先去了一趟二完小,在校长办公室没见到原来的校长,一问,才知道已经退居二线,赋闲在家了。”
她显得有些遗憾,接着说:“当年,我离开临沅县城,前往滨海时,我看见汽车拐了个弯,知道这是汽车背对着太阳向东前进。太阳渐渐西沉,漫天的余晖似乎正在鄙视着我,鄙视我曾生活过的这座正在我心中消失的城市。”
“我绝望地伸出双手,仿佛只是为了抓住一些空气留作纪念。一定记住这个,因为有他而让我变得奋进的地方。但在我模糊的泪眼中,一切消失太快。”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它最鲜活最美好的部分,永远的失去了。”
温晴在一旁打趣道:“失去一座城,留得一人心,值得,值得。”大家互相对视,哈哈大笑起来。
周宏事件持续发酵中,又催动人们蠢蠢欲动,有三个年轻人上市里去报考公务员去了,但回来有些沮丧,说是条件不具备,发表的论文不能算作成果,因为专业性太强。
于是,人们又看到了高中招生规模的扩大,高中师资的短缺,都想方设法,要去动一动。
但是,一个月,两个月,经过长久的等待,周宏的事情最终没了下文,县委组织部再也没有来过电话。
于是,有人便猜测,是因为周宏家世代为农,没有天线,无人拉扯?人们又否定了,既然是公开选拔,要什么天线?
好心的好揣测的人们又琢磨了,是他曾得罪过什么人?人们挖掘得很深,终于发现他妈妈曾有一次和隔壁吵过架,咒骂隔壁的女人不得好死,隔壁女人的远房表兄是县里某要害部门的头头。
听了这一线索,人们纷纷认定这就是最充足的理由了,纷纷为周宏惋惜,也奔走相告,做人一定要谨慎,千万莫与人起争执,不然,贻害无穷,不在自己身上体现,也会在下一代中产生效果。
更有甚者,人们传闻第二第三甚至第一百三十七名都已经安排了相应的单位和职务。人们便怂恿周宏去告状,说现在是清明和平时代,举出哪里民告官胜利了为证。
尤其是有位政治老师给周宏撑腰,说:“周老师,你去告,我给你免费当辩护律师。”
此时,香港的一些警署律政司的港片正流行,头戴沙皮狗的律师很是威风凛凛,人权和民主在老百姓心中得到极大的弘扬。
为此,周宏特意去了一趟县城,回来后,他的话又平息了大伙儿躁动不安的心。
他说:“组织部回话了,这次考试,只是一次人才储备,什么是储备?就是放在这儿,做好登记,等待机会,就像过去中了举之后,候补在选一样,不是说马上就安排。”
有人就插话了:“套路,这就是看谁的关系硬,谁送的礼多了,关系硬的礼送得多的就早安排,安排好位置。”
周宏继续说:“那些已经安排的,是原来就有单位的,只不过是单位在合适的岗位上,将原来的职务进行调整,作为重视,是单位内部行为。”
有人反应快:“噢,就是在内部挪一挪,升点职,你也快要当校长了。”
总之,周宏的事就像一颗投向湖心的石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又像渔民出海打渔带着的那条鳗鱼,搅起了人们心中的波澜,把目光投向了外面精彩的世界。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