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有雨心中有了方向,干起事来劲头十足,每天要么带着俩徒弟侍弄菜地,要么就和老者切磋技法,要么勤着做拿手的饭菜,我可享了福,打完球,就有丰盛的晚餐。
星期六下午,他特意邀我去匡光明家去表示感谢,我本不想去,耐不住毛有雨的死缠烂磨,他这人就是这样,不达目的不肯罢休,想想他的厨艺便再也无法拒绝。
他买了一个大礼包,用根绳子捆在自行车后座上,很是小心。我笑他是去看望丈母娘,他也不否认。
我们骑着自行车,边走边聊,说到老者要给他弟弟提出帮帮毛有雨,我说,毛有雨,你的春天就要到了。
说到陈玲蓉,我们都感叹一个女人,真不能在婚姻上下赌注,这开不得玩笑。
从公路上的便道下去,就到了匡光明主任家的禾场,禾场上早已停了两辆“28”单车,屋顶炊烟袅袅,堂屋里有响亮的熟悉的声音。
我们刚停好车,匡美娥从厨房出来,看到我俩,连忙向屋里喊:
“娘,来客人了。”
我们往堂屋一看,是匡光明,还有肖力文。
我们一同在堂屋坐下,主人匡光明介绍说:
“今天是什么风,把我们联校的希望都吹到我这儿来啦!来,后生可畏。”
谈话中,我们得知国家要进行基本扫除文盲工作,将全民文化素质提高,肖力文出任此次乡“扫盲”副组长,今天特意来和匡主任谈谈想法。
匡主任很随和,热情地留我们吃晚饭,我不会喝酒,他们三人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有了兴致,高谈阔论起来。
我看到屋前的橘林上还挂着金黄的橘子,便走到禾场边给他们摘几个,刚准备爬上树,匡美娥见了,拿过一个篮子,高兴地跟了过来。
在朦胧的月光下,我把橘子摘下来,她就举着篮子接,那一绺头发斜搭在额头,果然如毛有雨说的妩媚。我下得树来,对匡美娥说:
“毛有雨说的没错。”
“什么呀?”匡美娥问我。
“毛有雨说你很妩媚。”
匡美娥莞尔一笑:“你们今天来干什么的呀?”
“毛有雨来感谢你爸的。”
“那你来干什么呀?”“反正在学校没事,陪他来的。”
匡美娥有些愠怒:“知道肖力文来干什么吗?”
“怎么啦?”
“上周三晚上,肖力文送我回家了,他和我说了很多话。”
我突然一惊,她为什么给我说这些?看到匡美娥仰着脸,望着我,我不知怎地,冒出了这一句:
“你也看到了,毛有雨又勤快,又实在,真的是个过日子的好男人。我会把你的话转告毛有雨的。”
“哼,不想和你说话。”匡美娥丢下篮子,进屋去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我给毛有雨说了这事:
“匡美娥要我转告你,肖力文开始追求她了,你要抓紧了。”
“美娥真的这么说的?”
毛有雨激动地拖住我的自行车,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兴奋地飞上自行车,一路狂奔回学校,任我怎样也撵不上。
毛有雨还真用心,他连续两天都跑匡美娥家,给匡美娥家收拾菜地,整理瓜棚,给稻田打药,这些都是他的拿手活,用毛有雨的话说,和他未来的“丈母娘”拉近关系。
终于,他的努力有了结果,不仅他的“丈母娘”打心眼里透露出喜欢,还告诉他匡美娥是五月二十号生日,匡美娥属狗,和毛有雨同岁。
毛有雨从“丈母娘”嘴中得到消息后,在院子里转了一晚,终于向我请求支援了:
“一粟,你说美娥生日送什么好呢?”
“买点菜呀酒啊,去搓一顿呗,既表达心意,又吃回来了。”
我笑着说。
“没个正经,我说正事,别出馊主意,快想,算我求你了。”
看着他着急的神情,我说:
“这追女孩子,可要破费的哟!”
“都什么时候了,我的大爷,就别卖关子了。”
“你女朋友属狗的,就在这上面做文章。”
一语惊醒梦中人,毛有雨一拍脑袋,又握住我的手,屁颠屁颠地,跑了。
过了几天,毛有雨见了我,一蹦三尺高,直夸我:
“多谢你了,成了成了。”
我没见过他这样,问他:
“谢什么呀?什么成了呀?”
“你给我出的主意呀!我给匡美娥买了一个小狗造型的枕头,美娥的狗不是丢了吗?我又托胖婶要来了一只才半个月的小狗,送给美娥,别提她有多高兴啦!”
看着他的得意,我及时地泼他的冷水,路还长着呢!
肖力文确实有能力,他的“扫盲”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他来黄泥巴冲,拉上了大红的“扫盲”宣传标语,在村民小组组长带领下组织各组文盲和小学文化的中年人,在学校一年级教室发动宣传,制订计划,检查督促,奖惩并用,互助互学,又将学习内容交给我和毛有雨实施。
就在我们苦恼“学生”学习内容不能巩固学过就忘时,他将原定每次参加学习奖励三元的规定分解,变为来学习一次两元,下次课前测试全对一元,方案一公布,效果立显。
他也舍得吃苦,每天骑着自行车,在六个集中点校督导检查,有时晚上十点都还在路上奔波,风尘仆仆,不辞辛劳,大有“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决心。我们对肖力文也刮目相看,称呼他为“肖三郎”。
于是我们每天晚上带着这一群“求知若渴”的乡亲们读读写写,咿咿呀呀,日子倒也充实。
单调平静的日子背后蕴藏着波澜。就在我和毛有雨与大叔大婶们打得火热的时候,罗校长被人盯上了。
一天晚上,我授完课,准备关灯,教室外闪进来一个人,用帽檐遮住脸,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肖老师的老公,他拿出一副包裹完好的新乒乓球拍,放到讲台上,说:
“送给你的。”
我说:
“这怎么好,无功不受禄嘛。”
“我上次拜托你的事,还请你多留意。”
说完,转身就消失在夜色中了。
那天,我在打篮球,毛有雨侍弄菜园,我说起这事,毛有雨说他也收到了肖老师老公送的一个公文包。我俩相视一笑,拿人家的手短,这可真应了王小利的话。
怎么办呢?毛有雨就说,他有几次回学校挑粪,看见小芳一个人在沙坑边玩,问她,她说妈妈和罗伯伯在给学生改作业。
一晃,又到了放暑假,农村小学的教学,只要你稍微认真,就不至于落后。边教学边自学,十三门课程,我已经通过五门,计划这次暑假三门,后面五门课程一年两次报考绰绰有余。
我走进县进修学校培训教室时,袁斌早已给我占好了座。王小利又去培训了,这十天,我就和他一起睡在学校宿舍里,也听他讲一些人情世故,无形中,我们都成了忘年交。
那天晚上,我们洗过澡,赤裸着上身,穿条短裤,在宿舍走廊上聊天,我怕热,面对着楼梯风口,袁斌伏在栏杆上,望着前方,只听见“噔噔噔”的声音,一个剽悍的三十来岁的男人跨上楼来,扫视了我一眼,跑到我旁边,我问袁斌:
“袁校长,是找你的么?”
只见男子用手对着袁斌就是一下,袁斌回过头来,痛苦地倒在地上。我急忙怒喝一声:
“干什么的?”
又问:“袁校长,没事吧?”
我看见血从袁斌捂着的臀部流出来,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忙扯住来人,说: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做?”
那人一看,忙丢下手中的匕首,说了一声:
“搞错人了。”
就慌慌张张跑下去了。
我急忙抱起袁斌,到旁边的人民医院急救,好在只是扎在屁股上,止血清洗后,报了案,我又背着袁斌回了宿舍。
此时,宿舍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七嘴八舌,理出了头绪:
同宿舍的阮姓老师惹上了一桩三角关系,行凶男子是女方的男朋友,来找这个姓阮的,想给他点教训,看到袁斌的背影很相似,伏在宿舍前面栏杆上,又听我喊袁校长,以为就是阮姓老师,愤怒上头,就弄错了。
可怜我的袁校长,这个黑锅背得着实冤枉。
很快,事情如大家所说,凶手投案自首,袁斌冤情洗清。好在伤势不重,袁斌也没将这事告诉家里人,我就照顾了他三天,便又可以慢走上学了。
开学时,各乡交换检查,袁斌特意要匡光明带着跑到黄泥巴冲来看望我,让罗小保校长啧啧赞叹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