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利克!布利克!”
呼唤声将石楠从梦魇中惊醒,他剧烈地喘息着,浑身几乎被汗水浸透,神色间带有深深的恐惧。
“孩子,已经没事了。”哈里森抚慰道,伸出手轻柔石楠的头发。
石楠下意识地躲避,任谁被陌生人做出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在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反应都只会更激烈。
“你……你们是谁?”石楠疑惑道,“这又是哪?”
哈里森的脸色顿时僵住了,扭过和丁格对视一眼。
而石楠在提问过后,脑子中浮现出熟悉的一幕幕画面,那些画面告诉他答案,甚至在提醒他自己是谁,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硬生生的挤进来,分裂与排斥的疯狂感受在用力撕扯着石楠的大脑。
石楠忍不住捂着头高声惊呼,口中讷讷自语:
“你们是……我是……我是布利,不,我不是!我不是你!滚——!”
丁格见状,先拉住了躁动不安的哈里森,从床边桌子上端起一碗早就备好的水,上前轻声说道:
“嘘——没事了,你很安全,不要多想,停下所有的想法……先喝口水,你一定很渴了,对,很渴。”
那些肆无忌惮地在石楠脑子中乱窜的记忆,渐渐平复下来,在丁格的话语中,石楠突然真的感觉到口干舌燥,甚至渴到径直抢下丁格手中的水碗,一口猛灌下去。
疼痛消失了,烦躁平复了,只是感觉到迷糊困顿。
转眼间,石楠再次睡了过去。
哈里森的脸此时已经臭到可以从视觉上嗅出味道,他用野蛮的语气向丁格询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精神严重受创,原因不明。”丁格回复道,神情也是严肃不已。
“也就是说,真的被污染了?”哈里森的眉头越皱越深,担忧、警惕、不解,种种情绪在连番流转,最后咬牙说道:
“去教堂!”
他上前将布利克抱起,转身向外面走去。
丁格见状急忙上前为他打开房门,担忧地说道:
“如果布利克真的被污染了……”
“我亲自动手。”哈里森咬得牙齿咯吱作响。
哈里森的领地并不大,如果石楠此刻醒来,会发现与其说是领地,倒不如说是落魄的小村庄,生活着约莫四十户左右的人家。虽然规模看起来像是玩笑,但这个世界就是这种状况,整个北地的大领主,所居住的城堡周边各式大小村庄,合拢起来也不到两百户。
领地中的教堂也只是个略微精致些的大型木制房屋,位置在村庄的边角地带,矗立在一颗有着巨大树冠的不知名树木下。
哈里森横抱着少年,径直闯入,在烛台围绕的房屋中,两列摆放整齐、用以祷告的长椅间,扯着嗓子大声叫嚷:
“修女!希娅拉修女!”
这里可没有什么神圣之地不可喧哗的名堂。
“闭嘴,吵死了!”同时,让神之侍者发火的理由,绝不会是亵渎神所,而是太吵。
高挑、栗色波浪长发、容貌在现代看来可以说艳丽——只可惜石楠现在看不到——她穿着褐色麻布长裙,领口、袖口、裙边绣满了排成一行的十字,衣肩处则是绣了黑色羽翼,头戴着鹿角装饰。
暴躁的希娅拉修女从更深处的房间中迎出来,看到哈里森怀中的少年,脸色一顿,缓和了许多。
“布利克……我听说昨天的大火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希娅拉问道。
房屋进门正前方,也是两列长椅整队的方向,摆放着一张石台,除此以外没有神像,没有其他象征性的标志。
哈里森将少年平放在石台上,转身对希娅拉说道:
“祈祷神语吧。”
希娅拉瞬间流漏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
在十年前的战争中,除了那些肉眼可见、以刀剑可以杀死的怪物之外,还有更多更诡秘的东西,能够污染身边的战友、将他们变成怪物、甚至对自己人发起攻击。
无数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自己人手中,对怪物们的战争也曾因此陷入困境。
然而在一次战后的葬礼祷告中,修女在与神沟通、乞求将战死者的英灵送入灵魂之流时,漫天的渡鸦蜂拥而至,天空传来意义不明的呢喃声,场中的一人被渡鸦们啄尽了血肉,残留的骨架上满是滑腻的鱼鳞,散发着恶臭,而且依然在毫无阻碍地行动。
那分明是怪物的一种。
从此,人们便不用再恐慌、警惕身边的人,全心全力地在正面战场上抗争,因为女神真的在庇佑着大家。
“你确定吗?”希娅拉问向哈里森。
哈里森坚持的点头,希娅拉也没有理由阻拦。
她走到石台旁边,轻轻抚过少年的额头,想起这孩子在童年,总喜欢来教堂,拉着自己玩什么女神祝福勇者的游戏。
那时候的希娅拉才刚刚就任,因此就少了许多初到某地的不安。
眼中闪过一丝柔色,希娅拉跪在石台旁,双手合十抵住额头,口中轻声低语着。
时间渐渐流转,期间没有任何异象发生,哈里森和丁格的神色也逐渐放松下来。
突然间,房屋外传来隐约的响动,声音越来越大,无数翅膀扑扇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哈里森和丁格的表情再次狰狞起来。
丁格按捺不住,冲过去打开了教堂的门,门外是黑压压的一片渡鸦群,在门打开的瞬间,它们仿佛终于找到了入口,急不可耐的涌了进来。
哈里森绝望得闭上了眼。
“不,不对!”丁格大声叫嚷道,“睁开眼,哈里森,你看!”
不明所以的哈里森向石台望去,惊愕地发现渡鸦们并没有上前啄食少年的血肉,而是如同朝拜一般在少年上空徘徊。
空灵的女性之音骤然响起,这不同于神语惩戒怪物时,那些意义不明的话语,虽然不是三人所知的任何一种语音,但其所表达的意义却清晰印在心中。
那声音在重复同一个词汇。
祝福。
恍如梦境闪过,瞬间,渡鸦群消失无踪,教堂洞开的大门依旧闭合,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