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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只恨当年太倔强,不解父亲泪中情

梅可欣病倒在床上,往事如影,历历在目。

何方是她父亲梅廷的弟子,当年他独自一人来到深圳,和大多数人一样举目无亲。师父对他照顾有加,还常常邀请他到家里做客。何方喜欢小师妹的温柔的外表,也喜欢她坚强聪慧的内心,再加上梅廷暗地里撮合,他喜欢上了梅可欣,梅可欣也喜欢何方。

何方对她说:她是一个大方脱俗,温柔漂亮的女孩,从大大的眼睛看去,她的内心非常强大,细嫩白皙的皮肤下裹着一份坚硬的骨头,他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上了她。

两个人相约公园散步,海边吹风,去欢乐谷寻求激情。两个人俨然如小夫妻出双入对。他们的关系在别人眼里已经是未婚夫妻了,何方后来却坚持说他们其实没有男女朋友关系,现在想想他们更像哥儿们。

何方不敢对她有非分之想,他常说不敢对不起她,怕对不起师父,他能有今天都靠师傅提携。他是个工作狂,对她的感情最后都转换成工作的动力,报答师父的培养。每次亲近,他都努力控制自己,不敢越雷池一步。他相信有缘就一定能走到一起,且等洞房之夜。

梅可欣看何方木纳的样子,她知道遇到老实人了,既然遇到了,她就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只要她每天看到何方,心就会很踏实。

后来,两个人就开始谈婚论嫁了,梅姨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对何方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无法答应梅姨,两个人就分手了。

分手之前,何方找到了她的父亲梅廷,把她的具体情况详细告诉了父亲,说梅可欣要丁克。

父亲担心丁克是何方拒绝女儿的借口,父亲找她了解情况,梅姨态度很坚决,爱本身就是自私的,它不该参杂任何其他因素,包括孩子,没有孩子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她觉得何方对她的爱不够深,不够真诚,分手是正确的。

父亲非常生气,他急得暴跳如雷,可是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他拿起衣架,在茶几上狂甩,摔断了好几根。女儿不怕,她从来都不记得父亲曾经打过她,母亲去世后,父亲对她更是痛爱有加,他对父亲发火不以为然,从小父亲就让她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有出息的人,父亲还说只要她幸福他就满意。

父亲既当爹又当娘,把她养大非常辛苦,她已经长大了,不希望给父亲添麻烦。她见过多少父母为子女受尽劳累,还要受儿媳或女婿的气。她不想让父亲受累受气,所以她不想要孩子。

她讨厌孩子,她从小就讨厌孩子,只要孩子聚集的地方,她就会受欺负。长大后她仍然讨厌孩子,他们丝毫不会遵守规矩,到处拉屎拉尿,乱扔垃圾,大吵大闹,她忘不了那些孩子们对她尖叫,那种尖叫几乎刺穿了她的耳膜,令她呕吐。

和何方在一起她觉得安静踏实,她难以想象在他们之间增加一个令人讨厌的孩子的情景。他要给父亲最好的照顾,让父亲安享晚年,她要给父亲买豪华别墅,给父亲买最好的轿车,让父亲有炫耀的资本。

当梅姨告诉何方不要孩子做丁克一族的时候,何方认为她在开玩笑,他们可以晚点时间要,人生很长,二十多岁还不能说一辈子的事。

梅姨却很坚决,她明确说不想在两个人的感情里添加其他杂质,她要给辛苦半生的父亲一个完美的后半生。何方很吃惊,不得不离开了梅姨。

父亲几乎把所有难听的话都说尽了,无法劝说梅姨改变主意,他说你一定会后悔的,没有孩子,你必将老无所依。梅姨不懈地说,如果她健康,她就活出精彩,游遍全世界,吃遍天下美食,看尽天下美景,尽享人生的美好。真的有一天走不动了,死了就算了,怕什么?

她说得十分轻松,父亲夺门而出,他气得浑身发抖,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长大了,完全不听他的了。

他来到妻子的墓前,默默地念叨,嘟囔着对不起妻子。他想念妻子,他趴在碑上,泪如雨下,他手握拳头,砸得石板砰砰之响。他该怎么面对死去的妻子,他没有养好女儿。要是妻子还在,女儿肯定不是这样子,他不停地自责。

她离开了何方,父亲也没有办法,何方对梅可欣的爱,变成了亲情,虽然梅可欣不欢迎何方再去她家,但是父亲却非常喜欢何方,他和何方的关系,虽说没有任何仪式,也没有口头上的承诺,事实上他们变成了义子关系。

何方除了过年过节外,还定期去看望梅廷,梅廷也只有见到何方才会心情舒畅。

后来,梅姨出嫁了,她嫁给了一个和她志趣相投的人,两个人签订了丁克协议书,双方不得中止丁克,不得离婚。倘若一方违约,就要净身出门,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对方。

结婚那天他们举办的是西式户外婚礼,她把钻戒带到了无名指上,然后带上手套,穿上白色礼服,在婚礼进行曲的伴随下走进婚礼殿堂,他们相互誓言,永不变心。

梅廷和亲家都没有参加他们的婚礼,梅姨和丈夫觉得没什么问题,他们认为老人的思想太落后了,还守着什么无后为大、多子多福的陋俗。他们要冲破传统的牢笼,做新新人类。

父母不来,他们不需要顾及父母的感受,不用担心婚礼会被父母搞砸,他们更加放松,使他们的婚礼更加浪漫。他们联络了同城和邻近城市的志同道合的人,邀请他们来参加婚礼。他们给这些准备丁克的恋人做出了榜样,他们的婚礼令这些人羡慕。

婚礼结束后,他们满足极了,没有中式婚礼的劳累,没有亲人和朋友在场的拘谨,他们完全控制着婚礼,让他们的个性发挥到了极致。荷尔蒙和多巴胺浓度高到了极点,他们走进了早已订好的五星级宾馆,梅姨躺在床上,张开双臂,丈夫犹如一头猎豹,扑了上去。

这一扑,让他们进入了疯狂的城堡,也带他们周游了标榜爱情的塞纳河,还有书写浪漫的永恒之都,他们不会忘记奔向自由的卡萨布兰卡。他们要把半生过得如诗如画,他们做到了。

……

再次见到何方的时候,何方告诉她回家多看看父亲吧,父亲很痛苦。何方把那天陪师傅喝酒的情景都告诉了梅可欣。

梅廷在家里闷闷不乐,他给何方打电话请何方喝酒,何方拿了瓶五粮液,两个人找了个包房,不醉不休。

梅廷酒过三巡,他痛苦地摇摇头,爬在桌子上,如泣如诉:“老婆呀,我对不住你,我把女儿给养歪了,从小我就给她充足的自由,希望他一生幸福,可是现在她结婚了,不让我参加她的婚礼,还和女婿签协议不生孩子,我们俩就这唯一的根也要断了,老婆,我对不住你,你咋不出来管管女儿呢。”

何方举起酒杯,碰了碰师父的酒杯,说:“师父,别想那么多,你期待她幸福,现在他就是在追求幸福呀,没什么问题呀!你要相信年轻人,他们会过好的。”

“过好个屁,将来我去找他妈了,这个世界上就她一个人,她生病了怎么办?她老了怎么办?我怎么能放心得下。”梅廷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何方理解他的痛楚,但他并不认为梅可欣的人生会像梅廷说的那么凄惨,他想梅可欣的人生肯定是美好的,只是不适合他何方。

他劝说梅廷:“没有孩子,将来他们肯定不会缺钱,他们可以把人生安排的有滋有味,至于养老,他们可以去养老机构,也可以雇佣高级保姆。您老可以尽管放心,一辈子不管两辈子的事。至于您说的根的事,没几个年轻人考虑这个,过好这一生才是年轻人的愿望,至于承上启下的责任,都是旧思想了,该抛弃就抛弃吧。”

“何方,你不厚道,你用假话来宽慰我,我听你的,就上当了。”梅父指着何方的鼻子,毫不留情地说。

“不是假话,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么想的,现在的教育也是这么说的。大家只想把这辈子过好,死后就是一把灰烬,管它天崩还是地裂,人类灭亡与我何干。”何方说出了年轻人的想法。

“我不信,你看看中国年轻人是何等的爱国,有高亢的爱国热情,他们厌恶民族败类,他们期待国家美好,民族复兴。没有传承哪来的复兴,人都没有了,还谈什么民族复兴?”梅廷大发牢骚,他不理解年轻人为什么会追求这样的另类生活,他觉得这些人都是极度自私者,怎么能够扛起民族复兴的重任。

“师父,你说得太大了,年轻人没有想那么多,他们相信政府,相信政府可以带领我们走向复兴。跟她个人没有关系。”何方对他们矛盾的心理也无法解释,尽管自己不愿丁克,可是他并不反对丁克。

新加坡、日本、韩国,还有中国的香港和台湾,都有不少人电影明星丁克,丁克成了一种时尚,还有同性恋,比丁克还多。何方没觉得这个世界有什么问题,那是个人的选择,那是个人的自由,别人无权指责。

“唉,要是别人家,我也会冠冕堂皇地说是别人的自由,可是她是我女儿,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抛弃中国传统,去追求那些另类时尚。没有孩子,她的晚年会凄凉无比,我还能跟她几年,我死了她怎么办?”说完,梅廷又开始呜咽,那种伤痛,那种无助,是何方不曾见过的。

他要陪伴眼前这位老人度过最伤心的时刻,他答应梅廷周末再来看他,他告诉梅父,只要他需要人陪,就打电话。

何方对梅可欣说能不能考虑一下父亲的感受,要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梅可欣听后不以为然,她告诉何方她很快就会让父亲幸福的,不需要一个外人说三道四。

想到这里,梅可欣的胸口阵阵疼痛,悔不该不听父亲的话,悔不该不听何方的劝告,到头来真的是老无所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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