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源倒也没马不停蹄地就往县衙赶。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还是湿透的,总得先擦干头发和身子,再换套干爽的衣服。
回武馆来,一方面是和罗定山言说此事,一方面就是为了换套衣服。
他一向动作迅速利索,只是擦干身子换套衣服,并没花去多少时间,与罗定山告辞一声,便出了武馆朝着县衙方向走去。
罗燕儿也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
“今日本来该是属于我和师兄的时间,谁知却出了这档子事!虽说没时间去逛街玩乐,但是我就要陪着师兄,不然明天开始,师兄又没空陪我玩了。”罗燕儿如是说道。
杨清源也就任由她跟着了,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愧疚的。
罗氏武馆在清河县立足了十多年,凭借罗定山和杨清源的武功,早已成了这小小县城中名气最大的武馆,门下弟子众多,根本不是其他小武馆能相媲美的。
身为馆主,罗定山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更不可能每个弟子都由他亲自授课,除了少数几个表现出众的精英弟子,剩余大部分弟子的授课都是由杨清源代劳。
这也导致了,平日里杨清源是非常忙碌的,一天的授课结束,他还得自己练功,一练就又是数个时辰,根本挤不出多少时间来陪伴罗燕儿。
罗燕儿虽说爱闹腾,但还是知道分寸的,从来不会打扰杨清源授课或者练功,只能自己找些事情干。
但是她不好女红,习武又马马虎虎,平日还真找不出什么事情做,可以说每周就盼着这休息的一日,好拉着杨清源陪她玩。
今日才陪她玩了不过半日,剩余时间就被其他事情给挤占了,若是不跟出来,罗燕儿又得盼上足足七天,才能等到杨清源空闲的时日。
现在只是要求跟在杨清源边上,已经能称得上是微不足道的要求了,杨清源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小师妹虽说平时看起来有些蛮横和无理取闹,可实际上做事从不出格,她只是缺少陪伴所以在寻求存在感而已。”杨清源内心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之意更浓。
“不如平日里减少点练功的时间,拿出来陪陪她吧。”他内心下了决定。
二人一路走来,虽有聊天拌嘴,但罗燕儿路过那些街边摊时,很懂事地没有驻足,所以二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县衙前。
在县衙门前,站着两名捕快,腰间配着一把横刀,一左一右守在门前。
杨清源走上前去,面带笑意,拱手道:“在下罗氏武馆首徒杨清源,见过两位捕快大哥。边上这位是我师妹,也是我师父的爱女。”
罗燕儿在旁也朝着二人拱了拱手。
两名捕快闻言微微一愣,随后急忙拱手回礼道:“原来是罗馆长的高徒和爱女,失敬失敬,只是……不知到县衙来是所为何事?”
杨清源面色一正:“不瞒二位,在下有一件要紧事需找县令老爷禀报,此事事关重大,耽误不得,劳烦二位大哥帮小弟进去通报一声。”
“这……”两名捕快不由地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皆是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杨清源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地取出两枚碎银,一左一右塞进了二人手中:“还劳烦二位大哥帮帮忙,这是一点小心意,就当我请二位大哥喝酒了。”
二人脸上顿时浮现出笑意,齐齐朝着杨清源拱了拱手,随后右边那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杨兄弟客气了!既然杨兄弟是有要事找陈大人,那我等自然是要进去通报的,这是我等的分内工作。还等杨兄弟在此等候,我这就进去通报陈大人。”
随后,一人留守等候,另一人则转头进了县衙中。
杨清源正想和留守的那人聊聊天,身后罗燕儿却扯了扯他的衣服,拉着他后退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这些臭捕快怎地如此贪财,只是进去通报一声,还得收个小费?”
杨清源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揉了揉罗燕儿的脑袋:“县令老爷也是要休息的,今日是休沐日,陈县令一般来说是不工作的,所以这种日子,一般没什么大事,捕快们也不会进去通报县令老爷,否则有可能会被县令老爷所不喜……”
罗燕儿还是有些疑惑:“可是爹爹和你帮县衙破过好几次案子,你们俩不是与陈县令很熟吗?那两个捕快不可能不知道,怎么还……”
“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为难的姿态还是要做的。”杨清源解释道:“他们自然是希望能讨要些小费,可若是我们不给,他们也没有办法,还是得进去通报。”
罗燕儿顿时更疑惑了:“那你……”
“这叫做人情世故。”杨清源笑道:“这点银子对我们来说不过是小钱,何必吝啬?从目前来看,他们收了我们好处,做事自然也会更尽心尽力,从长远去看,日后我们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他们也会更加卖力一些。”
“若是今日我们吝啬这点小钱,就当前来说,自然没什么影响,可若是日后有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他们也就不会用心了,毕竟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帮我们可拿不到什么好处。”
罗燕儿一时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些对你来说或许还早了些。”杨清源揉了揉她的脑袋,柔声道:“你也不必去想这些事情,以后也不会让你接触这些,都由我来做就好。”
罗燕儿愣了愣,随后听出杨清源话中意有所指,顿时脸上浮现了一抹红晕,娇嗔着锤了下杨清源的胸口。
这时,先前进去通报的那名捕快走了出来,冲着杨清源拱了拱手道:“杨兄弟,罗姑娘,陈大人有请。”
杨清源笑着点点头:“有劳这位大哥带路了。”
杨清源与罗燕儿跟在捕快后面,走进衙门,绕过大堂,来到了后方的院子。
“陈大人在书房中等候,在下还有公务在身,便不陪同了。”捕快说道。
“多谢带路。”杨清源再次客气地拱了拱手。
捕快也拱手回礼,随后便退出了后院。
杨清源走至书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清源,进来吧。”书房中传来了一个温厚的声音。
杨清源推门进到屋中,便见到一个中年男子坐在书案前,男子穿着一身青色长衫,头发束成发髻,脸上有些许皱纹,下巴处蓄了一撮山羊胡,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质,不像是官员,倒更像是一个教书先生。
这便是清河县的县令,陈思通。
“陈大人。”杨清源恭敬地拱手行礼。
“不必多礼。”陈思通温和地笑了笑:“我与你师父是多年好友,你们师徒这十多年来也帮了衙门不少忙,私下里就无需这些繁文缛节了,你叫我陈先生便好。”
他目光转向杨清源身后的罗燕儿,继续说道:“想必这就是燕儿了?你年幼时我还抱过你,转眼间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当真是时光荏苒,当年的小婴儿不知不觉已成了位秀丽佳人了。”
罗燕儿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朝着陈思通拱手行了个礼:“陈大人多年来在清河县百姓口中交口称赞,家父也不止一次夸赞您是当今少有的清廉正直之官,燕儿可是从小仰慕您多年了。”
“说了私下里不必这么多礼。”陈思通摆了摆手:“你们叫我陈先生,或者陈叔叔就好了。”
“既然如此,清源就斗胆高攀了。”杨清源拱了拱手。
“你这孩子……先坐吧。”陈思通笑着摇了摇头,随后问道:“说说,今日找我可有什么事?”
二人在一旁坐下,随后,杨清源面色一肃,说道:“不瞒陈先生,确实有要紧之事,需要向您上报。”
随后,杨清源详细地将今日上午所遇之事从头到尾再讲了一遍,还不忘撩起袖子,将伤口给陈思通看了一眼,以此佐证自己所说绝非虚言。
当然,他没忘记瞒下有关自己鲜血之事。
陈思通起初还面带笑意,随后面色逐渐严肃了起来,到了最后,已然眉头紧锁。
“清河之中竟有水鬼出没……此事非同小可。”他捏着自己的胡子,站起来在书房中来回踱步。
杨清源在一旁说道:“陈先生,我认为当务之急,应是先将此事通报全县,让县中百姓避开清河的深水河段,以免有人遇害。”
陈思通停住脚步,轻轻叹气道:“这我自然晓得,我所忧虑的,是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罗燕儿有些好奇。
陈思通点了点头,却没有做更多解释,而是站在原地皱眉思索。
他不多说,二人也不好追问,只能静静等待他做出决定。
半晌过去,陈思通才说道:“此事我已知晓,稍后我会命人在县中四处通报此事,你们且稍等,我要写封书信让你们带回去。”
说着,他便重新坐了下来,取出纸笔,伏案书写起来。
杨清源二人虽然好奇,却也只能在一旁静坐等待。
良久,陈思通将笔放下,轻轻在纸上吹了几口气,将墨水吹干后,折叠起来,放进了一个信封中。
他将信封递至杨清源手中,嘱咐道:“交给你师父,嗯……你们若想看也并无不可,但信中内容切勿传给旁人知晓。”
“既然是交给师父的,那清源自然不敢私拆信件。”杨清源急忙道。
陈思通点了点头,随后便下了逐客令:“我这便去吩咐下头人手,务必尽快将此事告知全县,你们这就回去吧,出去时和门口的捕快说一声,把所有捕快都叫到我这里来。”
“是。”二人站起来拱了拱手,随后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