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
在这种阴森的环境里,突然出现了一个貌美的女子,本就是怪异的事。而且这个女人还说认识自己,这就显得更怪异了。
段平安突然有些胆颤,便停下了脚步,不再靠近。双眼谨慎的盯着那个妖娆的背影,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女子笑了起来,声音悦耳。红纱飘动中,无数人幻想的正面风景,竟然就这么直接转了过来。
看到了女子的正面,段平安马上没有了任何的绯靡之想,只觉得双腿发软,几欲站立不稳,心中想要逃跑,可腿却不听使唤。任由他不断敲打却始终无法挪动一步。
女子看见他这幅模样,似乎觉得有些好玩,便伸手挪了挪脸上的眼睛,给脸颊上的嘴巴让了个位置。
接着,嘴巴咧开了一个可怕的弧度。
“别怕。”女子张着血盆大口说道。
段平安几乎被这场景吓得魂飞魄散,腿上却莫名的生出了几分力气,愣是迈开了步子跑了起来。
周围的场景从眼前快速掠过,耳旁只听得呼呼的风声,本以为早已跑出了很远的距离,可停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原地。
眼看着女子探出一根手指缓缓点向自己,段平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毫无形象的喊起了救命。
可想象中的恐怖场景并没有发生,那根手指最终轻轻的落在了段平安的嘴唇上。
“嘘,不要怕,我保你平安。”神女轻声道。
段平安鬼使神差的闭上了嘴,战战兢兢的看向面前的这个怪物一般的女子。
“你是谁?”他壮着胆子问道。
女子用手指又挪了挪脸上五官的位置,一上一下的两个眼睛相继眨了眨,答道:“我是玄黄。”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神女,玄黄。”
听到这个名字,惊魂未定的段平安认命般的平静下来,面色惨然道:“你可是要杀了我?”
女子捂着脸颊上的嘴咯咯的笑了起来,嗔怪的点了点段平安的脑门,问道:“你不是求我保你平安?怎么到了这会儿就怕成了这个样子?你放心,我是神女,不会害人。”
段平安谨慎道:“既然你不害我,那你找我何事?”
神女道:“我感觉有人在毁我神像,便赶来看看,正巧看见了你,便和你聊上几句。”
“那你可聊完了?”
神女又笑了起来,挥手招来一片云雾,倾身躺了上去,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段平安也坐过来。
“上次有些事情忘了问清楚,这次正好聊聊。”
段平安不敢过去,推诿道:“还是不过去了,就这样问吧,我不习惯离别人太近。”
神女见他不坐过来,便分出了一片云,飞到段平安的身后,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托送了过来。
待这俊俏的少年与自己面对面后,神女勾着他的下巴,魅声道:“上次你求我保你平安,可未说明要保你到什么时候,你不说清楚,这笔帐我就不好算的清。”
段平安慌忙道:“那自然是要保我平安终老。”
神女点了点头,优雅的将两腿相叠,玉臂枕着自己的下巴说道:“我受众生之愿所生,也为众生之愿而活。既然众生求我,我必有所回应,既然众生信我,我必渡众生脱离苦海。”
“可众生懵懂,只求世俗享乐,不知苦海难渡。”
“于是我便学世人做生意一般,对众生愿望待价而沽,待众生有所付出从而达成所愿时,才幡然醒悟一切都是虚妄。”
“既然你求我护你平安,那我照例就要先给这愿望估个价。”
神女思量了片刻,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点四下。只见土地开始翻滚,转眼间便出现了四个空着的墓穴。
神女挥手散掉周身云雾,起身拍了拍手,满意道:“如此一来,账便记下了。既然事情已经问清楚了,那你就回去吧。”
话音刚落,段平安还未来得及发问,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失重般坠落。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激灵,陡然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便看到小六正悄悄的枕着自己的胳膊假寐,外面的金殃仍旧在轮着锤子。
老刘看着他冷汗涔涔的样子,咧嘴笑道:“做噩梦了?”
段平安使劲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回想起刚刚的梦中的经历,焦急的起身问道:“我睡了多久?”
老刘疑惑道:“才刚睡没一会,外面那神像还没砸几个呢。”
段平安愣了一愣,刚刚他在梦里的经历少说也有半个多时辰,却没想到实际只是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难道只是南柯一梦?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喘匀了气,就要跟老刘讲讲刚刚梦里的经历。只见老刘突然脸色大变,慌乱的掀开帷裳跳下了马车。
段平安不明所以,也跟着迈步下车,正想追问原因时,一种让人心慌的危险气息弥漫开来。
马儿开始烦躁的原地踢踏着马蹄。天地中的风雪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开始向这里聚拢,大地开始微微颤抖,雪地里的神像在这种力量之下相互碰撞,发出了仿佛牙齿战栗的声音。
狂风又起,穿过树林,发出了鬼哭狼嚎般的声响。雪花围着马车打着旋,仿佛把这一方天地单独隔绝了出来。
从极动到极静仿佛只经历了一瞬,一切嘈杂之声就这么消失了。风雪隔绝的天地内,即无风也无雪,只剩下心跳声在扑通通的作响。
风雪中漏出了些许缝隙,透出了缕缕亮光,光线在空中不断变化,叠映出绚丽的色彩。这一寸天地仿佛被这些光线切割成了碎裂的镜子,让人看的不太真切。
光影缭乱中,一只洁白的脚从光中探出,轻轻落下。紧接着,一匹红纱垂落在脚边。
自光中竟走出一名身披红纱的女子,仿佛没有重量般的浮在半空,红纱遮掩不住诱人的娇躯,反而徒增了几分幻想。
看清来人打扮,段平安不由失声道:“玄黄神女!”。
此刻神女的形象与他梦中又有所不同,周身有些虚幻,五官模糊如同笼罩着一团迷雾,声音也不似梦中那般动听,仿佛瓷片摩擦一般酸涩。
“为何要毁我神像?”
没有愤怒,神女的语气仿佛在询问自家犯错的孩子,即便声音刺耳,但仍然透出一股温柔之意。
金殃躬着身子,小心的护在了段平安的身前,小声道:“之前给你的灵符准备好,如果有危险,只要心念一动便可引发符中灵法。”
灵符是在威远城里,金殃从泼皮刘爷那夺来的,后来就送给了段平安用于防身。
段平安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灵符,扣在手中,警惕的看着神女的一举一动。
老刘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身子竟显得挺拔了几分,回头看了看躲在马车里安抚三小只的徒弟,露出了一抹慈爱神色。向前走了几步,与金殃并肩而立,右手从兜里掏出了唢呐,悄声嘱咐道:“动手的时候先毁了所有的神像,断了她的退路,好让他有来无回。”
金殃扭头吐了一口唾沫,没有应声,只是眯起了眼睛,攥紧了锤子。
神女见无人回答自己的问题,微微摇了摇头,轻盈的向前走了几步,仿佛空中有着无形的阶梯般,一步步的走到了地面。
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在移动,最后落在了段平安的身上。
神女道:“通常我会在达成众生愿望后再将账目算清,但这次却要额外开恩。先来取走一部分的定金。”
金殃与老刘不明所以,可段平安却明白了神女话中的意思,壮胆问道:“你说的定金是什么?”
神女指了指挡在身前的金殃,耐心解释道:“这个毁我神像之人,正巧也是你所在意之人,他的性命便是定金。”
回想起梦中那四个空洞的墓穴,段平安只觉得后脊骨冒起了凉气,追问道:“你的意思可是用四条人命来换我平安?”
仿佛倾倒瓷片碎屑的声音响起,神女拍手笑道:“其中三个是你所在意之人的性命,还有一个是留给你的。”
段平安压抑着心底的愤怒,摆手道:“既然这样,我还是不求你了。”
神女轻松道:“账我已经记下了,不能更改。”
“呵呵”段平安怒极反笑,面目略显狰狞道:“那我就再求你一件事。”
“你说。”
“我求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