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凛冽,山林呜咽。路面都已经被雪覆盖,到处白茫茫的一片。
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席卷着两道身影。刚刚踩出的脚印,转眼间就被抹去存在过的痕迹。
“应该再往前走个二三里就到了!”
“什么?”
“我说,再走二三里就到了!”
另一人点点头,紧了紧围在脸上的围巾,只是笨拙的挥手示意继续前行。生怕说多了话会散掉本身就没多少的热量。
前人虽然穿的也厚实,但似乎不太怕冷,大踏步的在前面开路,为后人踩下脚印以供方便行走。
这两人正是出走数月的金殃和段平安。
自打段平安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后,就一直跟着金殃东奔西跑,到处打听哪有恶人或古怪的事情。听人说北地有桩灵异之事,不少人莫名变得疯癫或痴傻。这便一路北上,越走越远。
离家的时间长了,段平安怕葛二爷会担心。于是在每次途径驿站时,都会花钱委托送信的递夫把信送往家中。
信中零零碎碎的描述了段平安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并把最近抢劫山贼,诈骗贪官之类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并再三安慰葛二爷不要担心,自己过阵子就回来认错等等。
自上次写信到现在,已经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刚离开的时候还是金秋八月,可到了现在,都已经是大雪封山的时节了。
越走越荒凉,信也越来越不易传递。之前还能遇到些南行的旅客,可如今进了山里,就没人可以帮忙带信了。只能偶尔写下三言两语,待日后遇到有顺路的行人时再帮忙带走。
风雪愈发的大了,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若是停下脚步休息,那就再也走不动了,不少人都因此活活冻死。
北地天黑的早,此时太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消失在天边,天地清冷起来。倘若天黑之前还赶不到下一个村落,那就只能在荒山中过夜了。夜行的野兽暂且不提,能找个避风的山洞也是难事。
二人不愿说话,只是闷头走着,突然,金殃停了下来,段平安一个不留神,就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金殃的脸冻的红彤彤的,兴奋道:“前面有火光!”
顺着金殃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目力所及的地方看见了点点灯火。
有了目标,腿上便生了力气,不一会儿,村口就传来了犬吠之声……
每年冬天,对北地的百姓来说都是一个漫长的季节。在入冬之前,家家户户都要备好过冬的粮食。
北方有一个词叫做“猫冬”。在这里,猫是一个动词,有躲藏带着点懒散的意思。因为农闲的季节里,百姓们没有太多的工作,有了大把的空闲时间后,人就显得有些无聊。于是就会有了挨家挨户串门唠嗑的习惯。
但这并不意味着真的无事可做,隔三岔五的时间,村里的青壮就会带上猎犬,组织人手去山上猎一些野味回来。也有擅长捕鱼的人,会在冻的结实的河面上去凿上几个冰窟窿,捕上几尾鱼回家。
千百年积累的生存经验,让冬天也变得不至于那么难过,甚至有的人家能顿顿鱼肉。相反的,果蔬反而成了稀罕物。这时候,用野菜腌制的咸菜、酸菜就成了餐桌上必不可少的一道美食。
村子里,二奎家刚刚吃过晚饭,正准备再给炉子里添点柴火的时候,院子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这又是谁来串门来了?”二奎嘟囔了一句。
交代了媳妇去给炉子添点柴火,自己披了衣服就出去开门。站在院子里往门口看,透过齐腰的篱笆,可以看到门口有两个人影正在张望。
“谁啊?”
“打扰了,我俩途经宝地,想跟您这借宿一宿。”
“啥宝地不宝地的……等一下,俺先把狗栓起来。”
北方百姓朴实,胆子也大,对待外人通常都很热情。二奎栓好了狗就打开了门,瞧见门口站着两个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后,就赶紧邀请他们进来。
“这大冷天的,你俩这是打哪来的呀?得了,先别愣着了,赶紧进屋里暖和暖和。”
这一路走来,段平安二人已见识过了北方人的豪爽和热情,倒也不客气,道了声谢谢,便跟着二奎进了院子。
“媳妇,家里来茄(谐音客qie)了,赶紧弄两口热乎的。。”
北方人就是这样,先甭管客人吃没吃过,来家里做客都得给个面子吃上两口。二奎还没进屋,就先张罗起来。
在门口拍打了身上的雪,矮身低头进屋,就看见二奎的媳妇正忙着热饭。见客人来了,就赶紧招呼着他们坐下。
屋子里不太亮堂,却很暖和,炉火噼啪作响,照映着周围都温馨起来。
二奎拿来了酒水,给段平安二人倒上了两碗,在一旁陪着坐下,豪爽道:“叫俺二奎就行,那是俺媳妇。来!先喝口酒暖暖身子,这大冷天的,你俩这是咋过来的,这是要干啥去啊?”
段平安脱了手闷子,摘下脸上的围巾。端起酒喝了一口,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说道:“在下段平安,那位是金殃,我俩刚从双牛镇过来。想来这边打听点事。”
二奎瞧见二人的年轻模样,倒不像什么坏人,便放下了戒心。又端了酒壶给他倒满,称赞道:“你这小伙子长的可真俊,听口音你俩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金殃也一口喝光了碗里的酒,吐出一口热气。微笑着答道:“我俩是冀州人。”
虽然二奎没去过,但是还是装模作样的感慨道:“哎呀,冀州是个好地方啊,俺们家再早也是那边过来的,祖上以前也是当过官的。”
在一旁盛着饭菜的二奎媳妇不由嗤笑一声,笑道:“你可别吹了,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儿,非的见个人就显摆。”
二奎红了脸,怒道:“败家老娘们,老爷们说话有你什么事,赶紧把菜弄过来!”。说完,又干咳了两声,尴尬道:“那个,俺祖上真的当过大官,俺也是听俺爷爷说的……先不说这个,你们是来打听啥事啊。”
段平安看了眼金殃,金殃心领神会,从背包中拿出了一个泥塑的神像放到了桌子上。
二奎看到那神像,一拍大腿,乐道:“你们哥俩也信这个?”
段平安有些惊讶,问道:“你也知道这玄黄神女?”
二奎的媳妇端着饭菜摆上了桌子,插嘴道:“可不咋地,俺们村里好些人家都供奉着神女嘞!求事啥的据说还挺灵验的,俺家前两天也供了一个。”
金殃听闻此言,一下变了脸色,忙问道:“村里可有人突然之间就疯癫了?”。
二奎沉思了一下,恍然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住在俺们村西边的老李,上个月睡一觉起来就疯了,见谁咬谁。后来找神婆过去给他驱邪,结果倒好,人没治好,神婆也死了。”
金殃焦急的问,“那人现在如何了?”
“现在倒是没啥事,就是吃喝拉撒都得别人照顾,天天坐那傻乐。”
“他家是否也供奉玄黄神女?”
二奎想了一下,果断的答道:“供,他家供的挺早的。”
转念就想明白了金殃的意思,尝试性的问道:“你意思是,老李那事可能和这个神女有关?”
段平安和金殃对视一眼,却没有立即应答,他们从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恐惧。
这一路走来,二人听说了十余起类似的事件。都是突然之间,人就变得癫狂如同野兽一般。这些人下场也都凄惨,要么被人打死了,要么就是被控制住后,不肯吃喝活活饿死,没有一个活了下来的。
所以,当段平安二人寻着消息去调查的时候,并没找到多少有用的信息线索。只是这些人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家中都供奉着“玄黄神女”!
据二人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来推断,这事件的背后隐藏着一股势力,似乎在打着神女的幌子在做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些人做事手法极其隐蔽,很难抓住把柄。不似一些已知的邪教那般急功近利,‘玄黄神女’也都是老百姓口口相述的方式缓慢推广壮大的。
即便现在没有弄清事情的真想,但段平安的心里总是有着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们二人所要面临的,可能是会威胁生命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