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靠北的地界，一年四季不是在度过寒冬，就是在迈向寒冬。五月份才春暖花开，往往十月份就会降下本年的第一场雪。
也正是因为恶劣的气候，培养出了北地百姓们的彪悍性格。他们与天斗与地斗，以狩猎为生，也会开垦些土地，种上一些耐寒的作物来糊口度日。
这里地广人稀，除了驻兵的雄关城池之外，相隔百里仅能零星寻得几座村庄。每到集市开启的时候，这些村民就会携带兽皮、药材等一些山中特产赶往城池，换取一些生活用品。也趁此机会，年轻的男女相互认识，结下几桩姻缘。
老李，是一名退伍老兵，来的时候还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在市集上认识了一个热情奔放的北方女子后，就彻底留了下来，一晃就是三十年，小李也变成了老李。
老李最近总做一个怪梦，梦见自己站在一片乱坟岗里，身前有着一个身着红衣的曼妙女子，说有人欠了她什么账，但想不起来是谁了，就问老李这个账该怎么算。
老李哪里有会算账的本事，只答道自己不会，但那女子好像听不见他说话，只是不停的重复着。
比较令人在意的是那女子身材火辣，却始终背对自己。不论老李怎么跑，怎么围着女子转，却始终看不到那女子的脸。
总觉得这梦不是什么好事，他准备去找个村里的明白人给看看。
所谓的明白人，就是村里的神婆。神婆并不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而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女人。平日里与普通妇人无异，也做些家长里短的活计，只是会些萨满的本事，成日穿的花花绿绿的与一只老鼠为伴。村里要是谁家有了点不明白的事，都会找她来看一看，她也相应的收点费用来补贴家用。
老李被神婆的那只大耗子恶心了个够呛，最后求了个包了东西的平安符就算拉倒。
本以为能有点作用，可晚上却又梦到了那个女人。
老李当过兵，也上过战场，被一个女人三番五次的骚扰，就来了脾气。指着那女人就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然后板着她的身子就要看看她的模样。
当老李扭着女子的身子看到了她的脸时，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这是怎样的一个脸啊！
脸上的五官东拼西凑的放在一起，嘴巴在脑门上，鼻子在脸颊上，眼睛东一个西一个的兀自在眨……
女子双手扯着脑门上的嘴角，拉出了一个恐怖的笑脸，尖尖的牙齿上下顿挫，仿佛几百个人的声音揉在一起在说：“嘻嘻嘻嘻……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这个账是你欠的，你该还了。”
第二天，老李的儿子又去找了神婆。因为他爹患了癔症，发了疯似的见谁都咬。
神婆带了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揣在身上，就跟着出了门。
北方的民风朴实，邻里之间关系融洽，在听李婶说老李得了癔症需要人帮忙的时候，附近人家的壮丁就都过来了，十几个人按着捆牲口的方式给老李捆了个结结实实。
神婆拆开了老李脖子上挂着的平安符，从三角形的符里捻出了一撮灰色的兽毛。拿着鼻子闻了闻后断言老李撞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要请她家大仙出马才能解决。
要请大仙，就得送礼。李婶赶忙把准备好的活鸡拎了过去。
就见神婆身上的一个口袋里，窜出了一个大灰耗子。灵巧的爬上了神婆的肩膀，冲着李婶手里的鸡闻了闻，然后通人性一般冲着她点了点头，就又钻回了口袋。
村里人都知道这大灰耗子就是神婆家的大仙，见过几次倒也不太惊讶。看见自家大仙都点头了，神婆就招呼着李婶先把礼物放在一边，等她家大仙办完事情了再拿。
然后村民们就看到神婆从身上的口袋里掏出了皮鼓、竹鞭。疯疯癫癫的围着老李开始蹦跳，嘴里念念有词：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挝奔大树，家雀老挝奔房檐.
行路的君子住旅店，当兵的住进了营盘.十家上了九家的锁，只有一家门没关.
要问为啥门没关，敲锣打鼓请神仙……
这是北方萨满教独有的一种做法——跳大神，是一种通过特定的舞蹈与咒语，让灵兽与自身结合的方式。通过这种方式，萨满可以使用一些灵兽才会的本事。这神婆的灵兽，就是那只灰毛的老鼠。
每个萨满都至少会有一只灵兽，有的萨满甚至会有更多。灵兽通常以人为尊，二者结伴修行，互相补足先天不足之处，以求共证大道。
相传有远古大能修得仙灵之境时，引灵气灌体，显祥瑞异象。身旁环坐数十灵兽接连受益破境，端的惊人。这也有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说法。
不一会儿，神婆身上就散发出一股子莫名的气势来。仿佛变了个人一般，面貌也变得有些不同，眉目之间有点像一只大老鼠，看着有些瘆人。
神婆尖声尖气的笑了几声，睁着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老李倒是看出了些问题，说老李三魂七魄丢了一魂三魄，并混进来了些脏东西。没什么大碍，稍后施法解决便是。
说着，神婆就开始围着老李施法，又是摇铃又是做拜。结果忙活半天，自己哀嚎一声，双眼紧闭倒地不起。
倒是老李不闹了，呆坐在那，露出一副痴傻的笑容。
眼看神婆都倒了，自当是老李身上这脏东西更厉害，吓得乡亲们一哄而散，这事也就不了了之。可怜那神婆被人抬回家，却没挨过当天，子时未到，就一命呜呼了。又因为她没什么家人，最后还是几个邻居帮忙给他下了葬。
记得下葬那天，那只灰色的大老鼠始终伏在神婆的棺材上一动不动，无论如何驱赶都无法让那老鼠离去，村民知道这老鼠通人性，不忍伤它。正为此犯愁的时候，那老鼠直起身子向周围的人拜了一拜，好像在感谢他们。拜完之后，就后退两步一个猛冲，撞死在了棺材上。
乡亲们见这老鼠竟然与那神婆如此情深，便把两者一起下葬。事后有人谈起此事时，总会引人不胜唏嘘。
老李自那之后，却再也没发过疯。只是生活不能自理，需要家人照顾。李婶更是日夜跪拜在神像前祈求自己的丈夫能早日康复，心思端的虔诚无比。
这神像描绘的是玄黄神女，呈现的是一个披着红沙的女人形象，面目处理的有些不太清晰，只瞧着是个慈悲的样子。这是附近村镇最近流行起来的风气，据说求财求事很是灵验。便有好多人家都求了个神像在家中供奉，以保家宅平安，诸事顺利。
姑且不知是否是真的有用，但也算是求个心理的慰藉罢了。
青烟袅袅，在神像前盘旋，模糊之间，这神女似乎抬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