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残月当空,宁静的夜色沉寂着白日的喧嚣。
二更天,街上又传来敲梆子的声音,间断的声音从街头传到街尾。一盏昏黄的灯笼携着朦胧的影子成了这方天地中唯一的色彩。
打更人走过不久,一间铺子里又亮起了灯光,忽闪的人影在窗棱上晃动几番后消失不见。
八仙桌旁,两个少年正在低声私语,时不时的发出几声坏笑。似乎在密谋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泼皮被你捆了一天后,就直接回了家,一直到子时都没出门,估计是不会连夜逃跑了。明天一早,咱们就去堵他家门。记得下手轻点,别真的把人打坏了。今天我瞧着就害怕,那人都让你锤成猪头了。要是他下不了床,那后续的计划可就全砸了。”
“放心,我下手的时候心里有数,你别看他伤的好像很重,但骨头内脏一点都没伤着。我这招是跟我师父学的,他揍我的时候也是这样。看着吓人,没几天就能好。”
“那就行,进门之后还记得怎么做吗?”
“自然记得!”
“如此甚好,为确保万无一失,我再陪你把几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演绎一遍。毕竟我现在还不能露面,只能靠你现场发挥了。”
说着,二人就一板一眼的比划了起来……
鸡鸣时分,天上就开始下起了蒙蒙的秋雨,天气越发的有些凉意。
花莽昨天一宿没怎么睡好,翻个身就会被一身的伤痛唤醒。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发呆,回想着昨天的惨痛经历。有心报仇,可现在却又拿人家无可奈何。
论耍无赖,人家不比自己玩的差,论手段,人家比自己还凶残。最重要的是压根也打不过啊!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索性这两天就先不出门,等过阵子养好了伤,再找机会去寻他晦气。
裹了裹被子,垫高了枕头,花莽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兴许睡醒了,雨就能停,自己也好去邻居家抱点柴火来暖暖屋子。
刚有一丝睡意,就听见有人在敲自己房门。
“莫不是那人寻上门来了?”他胡乱的猜测,握紧了拳头,壮着胆子问道:“谁啊!”
门外答道:“送药的。”
因为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声音让人听不真切。花莽起身拎了柴刀,走到门后,趴着门缝往外瞧。
门外站着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翁,手里捧着一包东西。
见不是那殴打自己的金殃。花莽便放下了柴刀,开了门,问道:“你是谁?”
老翁道:“这位官人,我是来给您送药的。”
送药?花莽很是疑惑的问道:“谁让你送的?”
“方才有个姑娘托我来送跌打药。给了我五文钱,说是您拿到药,回去还能再拿五文。”说着,就把药递了过来。
姑娘?难道是媚娘?花莽疑惑着接过药,关上了门。
可还没走几步,敲门声就又响了起来。
他心道那老翁是不是发觉送错了人,这会儿想反悔?便把药扔到床上,准备开门来他个概不认账。
谁曾想,开了门,打着油纸伞的金殃就站在门外。
还没等他说话,就被蛮横的推搡到了一边,然后便体会到了什么是鸠占鹊巢。
金殃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他的床上,东瞅瞅西看看,似乎对他的住处不太满意,皱了眉头向他瞅来。开口道:“你这狗窝可够乱的,倒适合你住。那啥,本大爷一会儿还有事,你赶紧抓紧时间把钱付一下。”
“钱?什么钱?”
“买药的钱!”
“我没买药!”
“呵!”金殃轻笑一声,回手从床上就拎出来了一包药,问道:“那这是什么?”
花莽面皮上的肌肉跳了跳,觉得自己好像被人设了套,但还是尝试性的如实答道:“刚才一个老头送来的。”
“他为何要给你送药!”
“说是一个姑娘让的。”
“哪个姑娘?姓甚名谁?你若是说不出来,可别怪本大爷不客气!”
看着金殃不怀好意的目光,花莽反而突然放松下来。鼓着掌轻蔑的看着他,讥讽道:“呵呵,想要揍老子就直说,爷爷受着便是。没必要拐弯抹角的给爷爷设套,玩爷爷玩剩下的东西!”
“哟,你倒是把自己当个东西,就凭你也配让本大爷给你设套!笑话!”
金殃说着,就毫无征兆的起身,一记漂亮的回旋踢送花莽躺倒在了墙边。收了腿,一摆衣襟,傲然道:“老子打人还需要找借口?说!是谁送的药!”
可能是被揍的习惯了,花莽反而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怒,倒是觉得对方说的有些道理。自己本就奈何不了对方,对方又何必给自己设套呢?
所以到底是谁会好心的给他送药呢?
看着对方陷入了思索的样子,金殃肩膀微微抖动个不停,差点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排除了几个自己认识的女人,花莽就再也想不出是谁能给自己送药了。但这几个女人都巴不得自己出事,又怎么会给自己送药呢?可药确确实实的被人送了过来,这才有了金殃上门要药钱这出……
想到这,花莽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绕了进去。还傻乎乎的想着是哪个姑娘送的药!这药就是金殃让那老头送的,这家伙就是过来戏耍自己的!
据传说,江湖中有一门功夫,练到至极便可头升祥云,白日飞升……
此时的花莽几乎已经七窍生烟了。
在人的一种情绪达到极致,通常就会达到无我的境界。愤怒也是一样,可惜没什么卵用。
没经过什么像样的抵抗,花莽就又被捆上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被捆绑的姿势有些羞耻。
看着对方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仔仔细细把屋子翻了个遍。直到搜刮一空自己私藏的家底后,花莽这才被松了绑。
颓然的看着对方再一次潇洒的离去,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想要报官讨个说法的念头。
“呸!丢人。”
没了钱,可还生活还得继续。
第二天,花莽便出了门,跑到一个酒楼里大发淫威,逼得那掌柜不得不端上好酒好菜伺候。正得意的功夫,就见金殃走上了楼梯……。
照例挨了顿毒打,在酒楼的幡子上捆了一天。
第三天,花莽正要强迫一个外来的商贩孝敬银子的时候,金殃正巧从身边经过……
当天他被倒挂在了北市口。
第四天,花莽再三小心,躲在西城偏僻的一条窄巷里,只等哪个倒霉的路人撞上,抢他点钱财度日。刚拍了一个货郎的肩膀,就见金殃扭过脸来……
那天他比较惨,被像猪一样捆在了扁担上挑着走。
第五天,花莽饿的受不了,抢了一个小娃娃的糖葫芦。正庆幸没有碰到金殃的时候。就见到那小娃娃领着金殃走了过来……
第六天,花莽厚着脸皮去投奔了一个在港口混的不错的兄弟。
那人好酒好菜的招待了他一番。看着消瘦了不少的花莽声泪俱下的讲述了这几天的遭遇后,不由对他口中所说的金殃不屑一顾,放言道“老子在南港的弟兄有百十号,任他再强,也终究有力竭之时。若是他敢来,我便打折了他的双腿,让他跪在哥哥面前。”
听的花莽好不快意。
第七天一大早,花莽就看到了那位兄弟被绑在了船头。扬帆出海了……
他不知怎地,心里竟然有些幸灾乐祸。
第八天,花莽听了道上几个朋友的建议,觉得应该和金殃做个了断。便去挨个找了城里混的有头有脸的泼皮,准备摆下阵仗,和金殃讲讲道理。
第九天,花莽亲自把请帖送到了王瘸子的铺子。
“还请金爷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