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的文人都无比推崇以德报怨,以善治恶。用高尚的道德水准去要求人们用善意去对待施恶的人。从而去影响、感化恶徒,劝解他们弃恶从善。因为他们相信没有人天生就喜欢作恶。
这样高尚的人是有的。佛家便有“以身饲虎、割肉喂鹰”的传说,真正的做到了舍己为人,视死如归。
从小就闯荡江湖,见识过人情冷暖的段平安也很赞同这种说法的。但如果要让他去这么做,那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说的难听点,在事不关己的时候,任谁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评头论足。但真的牵扯到自身的时候,真的能做到以德报怨的人寥寥无几。
没有人天生就喜欢作恶,这话不假。但有人通过施恶获取了利益,尝到了甜头后。再想要改邪归正却是难上加难。
他认为,类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德报怨,以善治恶”的说法,只不过是没有本事的人给自己的无能找的接口。
如果真有本事,他便更愿意“报仇不隔夜”,“以直报怨,以恶制恶!”。
“所以!对待花莽这等泼皮,我们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仅如此,甚至要比他做的更恶。让他能切身的体会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耻,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是多么的严重!让他自食恶果,从内心深处否定自己的过去,从根本上去解决这个问题。”
段平安敲着桌子,循循善诱的对金殃进行着思想教育。若是以前,他自然不敢有这种计划。但现在不同,身边坐着的“江湖第一高手”自然让他硬气。
“待这花莽弃恶从善后,我们便可以他为榜样,去教育其他的泼皮。试想一下这些人从善如流的模样,这是何等的威风,这是何等的侠义,这是何等的善举!”
听着刚刚段平安所说的,金殃皱眉若有所思,这话似乎有违他所认知的侠义,但却又不是全无道理,而且好像很有趣的样子,便犹豫道:“那我这就去寻那泼皮,先去打上一顿?”
段平安点头谢过王瘸子送来的卤肉,待他走远了才继续和金殃说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待一切准备妥当后我们再动手。”
有了计划,他马上就行动了起来。和王瘸子打了个招呼,就直接撤了算命的摊子。
东城区的“女校书”们对于小道士的离去感到颇为惋惜。那个模样好看,眼睛勾人的小道士仿佛昙花一现般,说走就走了,也不知道和她们打个招呼。好不容易有了个闲暇时可以玩闹的地方,这回又只能待在闺房中练习那枯燥的雅艺了。
段平安并不在意自己的离去会给这些人带来怎样的伤感。因为他很忙,在忙着完善自己的计划。
与以往不同,这次计划的目的也不是为了钱财。参与者也不是葛二爷。
对于初入江湖的金殃,他实在是放心不下。但这个计划却又只有金殃有能力执行。如果前期的准备不够充分,那结果便很容易适得其反。
为此,他每天都很辛苦。
每天一大早,就要把金殃送到王瘸子的店铺附近,然后易容成普通的样貌,四处打听、搜集花莽的信息。到了傍晚又会准时出现,接金殃回到药铺。躲在角落里与他言传身教直至深夜。原本还有些抵触心理的金殃,随着对计划不断的理解加深,也渐渐的沉迷其中。
至于为什么要接送金殃的原因很是让人无语;因为金殃善迷路。
据他本人解释,因为之前生活的地方不大,就一直没察觉自己有这毛病。可自打出了门才发现,天下竟如此之大,城市接道竟如此繁华,以至于迷失了自己,哪哪都找不着。幸好遇到了段平安,不仅帮他解决了吃住行的问题,也更是传授了他很多的江湖经验。
有了目标,生活就这样充实起来,待金殃彻底吃透了计划中的种种安排后,“以恶制恶”行动就紧锣密鼓的启动了。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七天。
现在,每天早上去王瘸子那冷笑一番似乎已经成了花莽的一种习惯。再次看见那个白衫的青年座在那,花莽不禁有些得意。任你功夫再高,你能奈我何?还不是像狗一样被我拴在了这里?
照例冷笑一番就准备走人的花莽却看见,那青年居然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是要找事?”
花莽抱着膀子冷眼观瞧,他自是不惧,反而倒要看看这人能拿他如何。莫不是被自己耗得受不了准备认怂?
想到此处,嘴角便露出戏谑的笑容。
那青年仿佛目中无人一般,无视了花莽,只是大摇大摆的向前走。眼看着走到了眼前,也没有停步的意思。此时若是无人躲闪,两人必然会撞在一起。
花莽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侧了半步。但不免俩人的肩膀生生的撞到了一起。
“你瞎了!走路不长眼睛?敢撞本大爷!”金殃梗着脖子一副混横模样,瞪着花莽嚣张至极。
花莽不禁揉了揉眼睛,怕不是自己认错人了?这是之前的侠客?怎么行为举止比自己还像泼皮?
见花莽不说话,金殃继续怒斥道:“怎么哑巴了?难道被爷爷吓破了狗胆?”
花莽大怒,抬手就要去打,口中自然不干不净。
“放你**……”
话没说完,就被一脚踹翻在地。还没来得及抽出后腰的刀,就被人骑在了身上被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直打得他抱头蜷缩不动,这才作罢。原本就圆滚的脑袋,现在眼看着就胖了一圈。
“呸,不开眼的狗东西!”
临了,还被金殃在身上吐了口水。
打完了人,就见金殃走去墙角折了根草叼在嘴里,然后原路返回,并顺势从他身上踩了回去。
俗话说,士可杀不可辱。这般做派简直比杀了花莽还要难受。忍着痛意,踉跄起身,一声不吭的就要抽刀就要去偷袭那背对自己的金殃。
不知是眼睛肿得厉害,还是怎地,刀子眼看着就要刺中,却居然刺了个空。历史重新上演了一遍,花莽再次被骑身殴打。
“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这样算什么英雄好汉!”
难得花莽能有如此悲壮的嘶吼,金殃停了手,单脚踩着花莽的脑袋,嚣张道:“本大爷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英雄好汉。但我向来说话算话,说好了不杀你,就不会杀你。赶紧闭嘴滚蛋,惹得老子心情不好,打掉你满嘴的牙!”
输人不输阵,花莽即便是这样,也是冷笑连连,不肯服软。
金殃踩了一会,见他不再挣扎,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撤了脚,头也不回的坐回了铺子里。自顾自的把重新草杆叼到嘴上,懒散的一副模样。
王瘸子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恨不得大呼过瘾,见那花莽起身一声不响的走了,这才敢过来寒暄。“嘿!老汉方才看的可真是解气,没想到这不可一世的花大虫也有今天!”
金殃翘着腿,自然答道:“哼,也不瞧瞧大爷的手段!”
刚说出口,金殃就发现了自己的口误,抱歉道:“入戏太深,一时改不过来,还请王叔见谅。你且看,再过个几天,这花莽就再也掀不起风浪了。”
“哎呦,那可太好了,你这可是为民除了大害啊!”
眼看自己的付出就要有所回报,金殃心里也颇为开心。回顾刚刚的表现,再对照最初自己饰演泼皮的稚嫩,他便遵照段平安教的,开始思索起自己的不足来。
另一边,花莽的心情自然好不了。一大早就莫名其妙的挨了两顿毒打,任谁这气也顺不下来。俗话说,女人是水。每次火气大的时候,花莽就会想到女人。
“嘭嘭嘭”木门被砸的几乎散架,门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啊”
“赶紧滚过来给爷爷开门!”花莽一股子的气全都撒在了门上。
一个瘦弱秃顶的中年男人打开了房门,见到满身伤痕的花莽,脸上赶忙一副关切的样子道:“呦,花爷这是怎么了,快快请进,媚娘早就等不及想见您了。”
本就在气头上,又被这人问到痛处,花莽不由分说,挥拳就在他头上锤了一下,怒道:“不长眼的东西,滚!”
秃顶男子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话,顺从的出去掩好了门,站在了一旁守着。
这人别瞧着软弱,却也不是什么好鸟,四肢健全却懒惰不思进取,与自己婆娘一合计,就做起了仙人跳的买卖。先由他婆娘——媚娘来勾引汉子回家,欲行好事的时候,这男人再破门而入,将两人捉奸在床。从而对受害人进行敲诈。
大多上当的汉子唯恐通奸的事情声张出去,坏了名声,便会花钱熄事。这也使得这对夫妇接连得逞。
可好巧不巧的是那媚娘有眼无珠,竟然勾引上了花莽。在他男人破门而入后,花莽提刀就在那秃顶男子的腿上扎了一刀,然后逼迫媚娘乖乖就范。
打那次之后,这对奸夫*妇的一半收益都上交给了花莽,而且花莽来找媚娘的时候,他家男人就得出门等候,活的着实窝囊。
“花爷来了!呦,这是怎么了?快快躺下,奴家给您敷点药。”
媚娘是个颇为丰满的妇人,能勾引男人自然是有些本钱的。此刻见到花莽的狼狈模样,便赶紧翻找起治疗跌打的药来。
花莽向来倒是不太为难她,自个脱了衣服,掀起了床榻前的锦布就躺了上去。微阖着眼睛,准备一会搂着女人美美的打个盹。可听着媚娘不停翻找柜子的声音,突然没来由的有些火大。
“你也滚出去,在这噪舌的很。等老子睡醒了,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这里说的“教训”自然暧昧,那妇人赶紧停下动作,抛了个媚眼,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不一会,屋里就传出了响亮的呼噜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模样,花莽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脸,让他睡得很不踏实。只道是媚娘想与他欢好,不由的淫笑道:“骚婆娘!这么一会就等不及了。”
正要有所动作,抬眼却看见个熟悉的身影立在眼前。身形修长,明显不是媚娘的模样。定睛一瞧,马上吓得睡意全无。
“你怎么会在这!”
来人正是金殃。
按理说,能知道这地方的人不多,知道花莽与此处媚娘有关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这金殃能悄无声息的找上门来,不竟让花莽心里有了一丝胆颤的感觉。
金殃淡然道:“老子要借你这地方打个盹。你去到门口给我守着!”
语气、神态仿佛是在指使自家的奴才。
花莽听着这话似曾相识,但此时却顾不得细想,怒火攻心的就要和金殃拼命。
也不知道金殃这看似瘦弱的身躯,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伸手轻松的掰着花莽的两个胳膊,硬生生的给他在床榻上翻了个个。然后从后腰取了捆绳子,手脚麻利的给花莽捆了个结实。
花莽经过一番挣扎,累的气喘如牛。正想再放几句狠话壮壮声势,嘴就被强行掰开塞了只鞋进去。从味道可以判断,应该是他自己的。一股子咸腥的味道直顶脑门!
“还好有备无患。”金殃满意的看着不停扭动,却无可奈何的花莽,拍了拍手,扛起这七尺大汉就扔到了屋外。
门外的媚娘被突然扔出来的东西吓了一跳,看清楚地上的人是花莽后,却不敢去给他松绑。花爷这种狠人怎么就被人困成粽子扔出来了?家里莫不是来了什么人?此时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或许会比较明智。
金殃随后从门里走了出来,迈步走到媚娘面前,皱着眉头打量了一番。
此时的媚娘不知道自己应该表现的害怕还是顺从。心里更多想的却是这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自己为何没有看见。又见来人模样不算凶神恶煞,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就准备拉低点衣服,把自己的身段漏给他看。
刚有点小动作,就见这人温和的对她说道:“你就是媚娘?倒是可惜……以后你们夫妻皮肉生意赚的钱,就不用再分他五成了。”
媚娘不知他说的可惜是指什么,听到不用给花莽上供,便马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正要恭维,却听得他继续道:“以后十成都归我。”
这让媚娘有了一种刚脱狼群,又入虎口的感觉,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
金殃有些没看懂对方的反应,觉得或许自己刚刚表现的太过温柔。唯恐对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便换了神态,目露凶光的狰狞道:“老子跟你说话呢!你们若再做那皮肉诓骗的勾当!赚了多少银子就得给老子孝敬多少!听明白了没有?”
看到媚娘楚楚可怜的点了头,金殃才继续说道:“若是做正当营生赚的银子就算了,老子就见不得干净钱!花着膈应。现在,老子要进去休息一会,你且自便。不过若你敢给他松了绑,老子就把你倒挂到北市口去!”
“奴家……想进去服侍您……”
不等她继续说下去,金殃便不耐烦的骂了声滚,背着手迈步进了屋。留下了坐立不安的媚娘独自面对躺在地上的花莽。
媚娘自然不敢与地上的花爷对视,却更是不敢解那绳子。
这一觉就睡到了黄昏,再醒来时,就看见媚娘端了酒菜候在门口,见他醒了,就大着胆子进屋放下饭菜,并讨好的想上前帮忙整理衣衫。
“站远点,大爷自己有手有脚。”
金殃吃过亏,自然碰都不碰那些饭菜,更不敢碰女人。骂骂咧咧的径直出门先踹了花莽几脚。然后扬长而去。
等了一会儿,媚娘才敢跟出门去确认人是否已经走远,推开大门却发现自己的男人还依旧守在门口。
见媚娘出来了,秃顶男子便淫笑道:“媚娘,今天你们这二龙一凤玩的可够久的,害的我在门口都快等的睡着了。诶!刚才那小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没注意。那个人可是花爷的朋友?”
媚娘看着这个曾经信誓旦旦要与自己共度一生的人,越发的鄙夷起来,轻蔑讥讽道:“是啊,那小哥可比你厉害多了,害的我现在全身都软绵绵的。看来啊,这是个人都比你这废物强。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我可告诉你,现在花爷还在里面,他今天心情可不大好,我劝你先躲一躲,省的他看见你心烦,再打你一顿。”
“得嘞,那我先出去溜达一圈。”
关上了大门,媚娘这才忐忑的给花莽松了绑。温柔的帮他揉了揉勒的乌青的脚踝。解释道:“方才那人太凶,奴家怕极了他会害你性命,只得乖乖听话,不敢给您松绑。花爷若是生气,今晚奴家便使出浑身解数给您泄泄火。”
花莽面无表情的活动了几下被绑的麻木的胳膊,冷不防回手就轮出了一记耳光。
“上赶子都没人要的贱货。”
媚娘捂着脸颊跌坐在地,却故意流露出了一副痴痴的笑意,显得有些下作。直至花莽离开了许久,才渐渐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