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红中抬起头，“对了，怎么没叫蕾蕾呢？”
苏迟在我另一边坐下，若无其事的样子，“刚刚只顾叫格格了，把蕾蕾这码事儿给忘了，要不你再给她打个电话？”
鸽子看看苏迟，又看看我，“要不今天就算了，等把她叫来都结账了，下次吧。”
毛羽嘿嘿乐，“苏迟是不是在给自己未来进宫当皇后铺路呢？已经打算和蕾蕾同志划清界限了？”
苏迟瞪她一眼，“我和蕾蕾本来就没什么。”
乐小千了然地点头，“哦，这么回事儿啊，那苏迟你准备好了没呢？是不是就等着格格定日子了？”
苏迟看了我一眼。
我把最后一口粥彻底解决，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改主意了，虽然当女王应该有霸气，可杀子夺妻毕竟不道德，我还不想激起民愤怨声载道。唐太宗不都说吗？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不好惹啊。”
苏迟居然笑了，“要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还管那么多？再说了，我名草尚无主，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我挑着眉毛，“真的没主儿？”
“天地可鉴。”
“好吧，红中，笔墨伺候，给他一张卖身契。”
红中还真利索，马上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笔，一本电话簿来，刺啦撕下来一张纸，极认真地看着我，“怎么写？”
我目瞪口呆。
鸽子哈哈大笑，“栽了吧？”
苏迟抿着嘴，一把拉住我的手，“你就认了吧。”然后抓起我的手在大家眼前晃过一圈儿，“看到没？已经有了肌肤之亲，以后我就是格格的人了，不许再打我主意听到没？”
我的脸由白到红，再由红到白，换了好几次颜色，终于缓过劲来，一把拍开他的手，“别随便占我便宜，要给钱的。”
他扁了扁嘴，把手伸过来，“那你占我便宜吧，我不收钱。”
乐小千一口水喷了。
我敛起笑容，“苏迟，咱不开这样的玩笑成吗？”
哥几个全都静下来。
苏迟也正了神色，认真地看着我，“格格，我没开玩笑。鸽子红中老黑最了解我的为人，我苏迟什么时候拿这种事乱开过玩笑？”
老黑点头插嘴，“那确实。”
鸽子瞪了他一眼，然后使个眼色，几个人纷纷站起来就要躲出去。
我一把拉住鸽子，“是你叫我出来吃饭的，不许跑。”
他特深邃地看了我一眼，拍拍我肩膀，“你俩还是好好聊聊。”
我有些怔怔的，松了手。
转眼就剩下我和苏迟两个人，我突然觉得这气氛尴尬的接近怪异，让我很有种浑身不舒服不自在的感觉。
倒杯啤酒，抿一口，我打算打破这种尴尬，“苏迟，咱不玩这个吧？你看咱认识了这么久，哥几个一直玩的开开心心的，何必弄这些让大家都不舒服呢？我一直觉得你和蕾蕾挺配的，而且蕾蕾实在是对你死心塌地。就算你真的对蕾蕾不来电也没关系，你看你身后的粉丝团那么庞大，想要什么样的女朋友没有？何必折腾咱之间这难得的友谊呢？或者说你干脆就是觉得我跟你们混看着不顺眼，你可以直说啊，我以后避而远之也就是了，不用弄这么大的动静的。”
苏迟脸都白了，气的。
他咬着牙，“格格，我苏迟在你眼里就这样？”
我对他的愤怒视而不见，低下头，“我挺珍惜和你们之间的友谊的，真的。”
良久，我听到苏迟叹了口气，“格格，你是不是特不相信我？”
“没有，我可一直当你是君子。”
“那你就是真的不喜欢我？”
“也不是，你看你风度翩翩风流潇洒丰神俊朗风——”
他被我气乐了，打断我，“还疯疯癫癫是吧？”
“没有没有，我就觉得吧你这个人风采卓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七仙女见了你都得下凡来。”
“那你就是也喜欢我了？”
我讷讷的，“欣赏，欣赏，纯粹是纯洁的毫无杂质没有任何瑕疵的欣赏。”
“真的没有任何其他的超出这个范围之外的念想？”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你还想怎么打击我？”
“我发誓绝对没有打击你的意思，就是觉得吧咱俩压根就不搭旮，你说你要什么姑娘没有啊，何必非得跟我较劲呢？”
他乐了，“那我还就非要和你较劲了，你说怎么办吧？”
我喝了口酒，声音低低的，“那就凉拌呗。”
苏迟仰天长叹，“格格，我觉得你的心是铁做的。”
“没有，就是中间灌了铅。”
他看了我半天，站起来，“我去叫他们回来吧，肉串都凉了。”
我拎起肉串开始大口吃，“好。”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盯着上铺的床板一直到很晚都还睡不着，脑子里不停的晃悠着与苏迟有关的点点滴滴。
我想，我对苏迟的感觉绝不止是欣赏而已。
我是动了心的。
自枕边翻出他在我生日送的颜料。
这盒颜料我一直没用，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有点舍不得这么快就把它用掉用完。
苏迟说他从来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送过一个女生礼物。
我明白。
我明白他心底的忐忑，那种生怕走错一步就连朋友都没的做的不安。
然而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是真的喜欢我吗？喜欢到宁可冒失去一个朋友的危险？还是，他从来就没有当我是他的朋友？
我发信息给鸽子，问他睡了吗。
很快他便把电话拨回来。
我吓一跳，悄悄下床，推开门到走廊尽头去接。
鸽子的声音朦胧着睡意，打着哈欠，“怎么了，大半夜的，连觉也不让我睡。”
我点了根烟，“我睡不着。”
他听到我点烟的声音，“在宿舍你也敢抽烟？疯了吧？”
“没事，这个时候鬼都休息了，何况人。”
他笑，“那我也抽一根，等等，我到走廊去。”
我听到轻轻开门然后又关上的声音，然后鸽子诧异的声音响起来，“咦，老苏，你怎么也没睡？大半夜的在这儿扮鬼啊？”
苏迟声音沙哑，“你不也没睡呢吗？大半夜的和谁打电话呢？”
我忙压低了声音在电话里威胁鸽子，“不准说是我，不然下次见到你我非打得你回家你妈都不认识你。”
鸽子嘿嘿直笑，没搭理我，“这不格格吗，半夜了睡不着觉找我扯淡呢。”
我心道鸽子你有种，恨恨挂了电话。
挂掉电话心里却乱了起来。
苏迟也没睡，他在想什么呢？是因为我今天跟他说了那番话吗？
想到这些我又忍不住摇头笑自己自作多情。
那种因为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夜不能寐，被人拒绝了会痛不欲生的情节毕竟只是戏剧而已。生活里的喜欢不喜欢再简单不过。
也许十五六岁的时候真的有过那样的感觉，少男少女情怀初动，什么都是纯纯的傻傻的，一点小小的感动或者刺激都会看得多了不得，有点好感就以为那是爱，把电影小说里面煽情的戏文演绎的滴水不漏美轮美奂，十年之后岁月蹉跎回头再想，只是觉得好玩。
年轻时候的感情，更多的是天真好玩。
长大后则不一样。
说是懂得保护自己了也好，说是疑心重了也罢，总之，一切都已经能够看得淡了，也就不再轻易肯相信。
虽然掐指算来，那时候我也还不到二十岁，还只是一个大一的女生。
大一的很多孩子都还保持着高中的心智心态，我却觉得自己似乎一早便沧海桑田，理智的可怕。
这也是为什么当苏迟跟我说喜欢我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便是毫不考虑的拒绝。
我习惯了拒绝。
依稀记得高中时候看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当张国荣一脸寂静地说，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我知道要想不被人拒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拒绝别人时，我哭了。
我听到他心底空旷的寂寞。
我何尝不是一样寂寞。
那时候我发现，这世上和我相似寂寞的人还是有的。
于是我想，也许在将来的某一日，当我站在茫茫人海里回头，也许真的会看到那样一个人，看到他脸上相同的灿烂，相同灿烂繁华后的寂寞孤单。
而他，也正在找我。
苏迟是那个人吗？
那时候年轻并不知道，其实就算是那个人又怎样？有的时候你费尽心力去寻找去追求的一样东西，等一日真的抓在手里才发现，原来那理想和现实有太大差距。
而两颗寂寞的心，两个相似的人，不见得真的能够走到一起。
吸引是一回事，喜欢是一回事，合不合适则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比我和苏迟。
许多年前我小心翼翼放下心底的防备走过去，我以为有了他我的寂寞从此会被填满，因为我们懂得彼此，可结果却发现，我不只得不到想要的温暖，最终反而更加孤单。
都没有安全感的两个人，因为都害怕伤害，反而彼此伤害更多。
如果可以，没有开始多好。
没有得到的，永远最好。
如果时光倒流，那一晚就算让我吃安眠药我也不让自己失眠，如果时光倒流回到当年当日当晚，就算让我蹲在走廊里抽一宿的烟，我也不会给鸽子发那条信息跟他扯淡。
鸽子说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
也许真的是这样，命中注定，我要与苏迟在那所校园，在那年那月，有那场无果的纠缠。
那一晚我挂了鸽子电话没多久，苏迟的号码便在手机屏幕上闪了起来。
苏迟说，格格，你连尝试都没做过就这么放弃，会不会觉得可惜？
我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在凌晨空旷寂静的走廊里那么清晰。
“你是喜欢我的，对吧？”
我没有吭声。
他接着问，“你没有你说的那么绝对是不是？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和我一样，也有感觉的对不对？”
我还是不做声。
他有些着急，“你说话好不好？你不说话我觉得心慌。”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喑哑，“你想我说什么呢？”
“你只要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又如何？”
他开心起来，“你明天上午一二节是不是没有课？我去找你。”
“你让我再想想吧。”
“不用想，再想你会反悔，就这样，明天一早七点，我在你楼下等你。”
我和苏迟开始了。
第二天，整个人文院都知道了我和苏迟的事。
没法子，谁让人家苏同志是名人。
蕾蕾蹭到我旁边，小脸苍白，“你们，开始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有点对不住她。
她看了看窗外，“希望你们都好。不过，”她定定看着我，“我说过不会放弃，哪怕跟他在一起的，是你。”
“我知道。”
“你不怪我？”
“为什么要怪？”
她愣了愣，半晌出声，“真不知道这样的你到底是自信，还是没心。”
都有吧？还是都没有？
我只知道，如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是没有能力阻止的。
我只是不喜欢勉强，太相信顺其自然。
还没下课，就收到苏迟短信息。他说牙牙想我，所以他抱了它在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等着我驾临。
他今天上午没课。
下课的时候路过球场，看到罗蒙，他朝我招手，很开心地喊格格。
我抱着书走过去。
他擦着汗，“才下课？”
“嗯。”我看球场上人很少，他也没有伴，只是自己在投篮，“怎么就自己？上午没课吗？”
“大三了课都很少，打不打球？打球的话我就叫几个人。”
我望了望宿舍的方向，想着苏迟在等我，于是摇了摇头，“不了，还有事，改天。”
他很失望的样子，但还是咧了咧嘴，露出他的小白牙。
我笑，“都跟你说了别对着我笑，晃眼睛。”
他似乎开心起来，朝我挥了挥手，“我没事都在这儿，有空找我打球。”
我笑着说再见，转身却看到鸽子红中也在球场上，便晃了过去。
鸽子笑眯眯的，“刚才一听有人喊格格我马上抻了脖子看，结果就看到那小帅哥跟你搭讪，怎么认识的？是不是现在就开始着手扩充后宫了？”
我踹他一脚，“滚。”
红中摸了摸鼻子，“瞧，肯定说中了，都恼羞成怒了。”
我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找乐小千给他介绍十个八个帅哥让她甩了你？”
他马上点头，“我信，所以你不用实践了。”
鸽子下巴朝我身后的方向扬了扬，“嘿，那小帅哥一直盯着这边看呢？”
我立即补他一脚，“我现在就去跟苏迟说你刚跟我告白，让他跟你火拼。”
鸽子啧啧连声，“最毒妇人心哪。”
我哼了一声，“毒的还在后头呢，走着瞧。”
说罢转身就走。
上午十点，阳光还带着一点点柔和，苏迟蹲在草地上逗着牙牙，他的头发很短，阳光洒在他额头上，闪着灿烂的光。
我站在他后面，定定的看了很久，甚至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有女生远远地和他打招呼，他抬起头灿烂的笑，看得出，心情很好。
牙牙发现我，颤巍巍地小跑着冲过来，一跳扑进我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