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他有点不好意思,“两两相望。”
“你说你和牙牙吗?它刚才有看你吗?这小东西太不地道,明明主动投怀送抱,居然还敢对你眉目传情。”
苏迟笑眯眯地看着我,“刚才那女生是我们辩论队的。”
“什么女生?我说牙牙呢。”
他抓过我的手紧紧握着,“就你那点小心眼儿。”
我红了脸,一把甩开他,“干嘛呢你,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怎么了?我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你是我的。”
我低着头逗牙牙,“刚才在球场上看到鸽子了,他还问我啥时候开相亲茶话会呢,让我定日子,他好召集人马。”
“他敢!”
我笑起来,看看表,“好了,牙牙呢我也看到了,趁着图书馆还书处还没下班,我去还几本书,你继续晒太阳。”
他跳起来,“我陪你去。”
我睨他一眼,“忘了告诉你,图书馆门口刚挂了个牌子,上面的话很伤你自尊的说。”
“写的什么?”
我放开牙牙,弹了弹身上的狗毛,“苏迟与狗不得入内。”
说罢便迅速跳开。
“好啊,你居然敢骂我。”
苏迟比我速度还快,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很大,我没防备,整个人已经跌进他怀里。
我愣了。
他也愣住,我听到他心跳的声音,那么快。
那是苏迟第一次抱我,虽然是场意外,但却是实打实的第一次。
我就那样愣愣的任他抱着,半天反应不过来。
两颗心同样的快,同样的慌乱,苏迟的手臂,一点点紧起来。
他说格格,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这喜欢,真的会一直持续下去。
王家卫说,如果你不能拥有,那么就选择不要忘记。
一直记得曾经拥有过的时间,是不是真的可以就那样自欺欺人下去?
我不是个会自欺欺人的人,所以我选择忘记,彻底放弃。
苏迟说他不能忘,是不能,还是不想?
他让自己的回忆甚至是他自以为的那份爱一直停留在一早已经流逝的岁月里,真的是因为那份爱太深刻?还是因为怀念那时的纯粹简单?
喜欢了,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动摇了,又毫不客气地去伤害。
什么都是直来直往,哭也好,笑也罢,前进与后退,只在一线之差。
因为没有得到,于是最好。
回忆是件太伤神的事儿,十听蓝带灌下去,我没有醉,神经却彻底脆弱。脆弱的心灵再也防备不起来,我蜷在沙发里,痛哭失声。
没有过希望,就不会过于失望。
同样道理,不曾拥有过,就不会总是沉湎在失去的遗憾里。
于是这一刻,我放声地哭,哭过之后,明天,还要继续。
我终究也只是一根野草,冬枯夏荣,无论怎样,还要活着。
如何活着,如何更好的活着,如何不辛苦的活下去,永远是最现实的问题。
第二天早晨照常起床,洗脸的时候抬头看镜子,头发凌乱,脸肿的像猪头。
忍不住自嘲,我当真很久不曾这样哭过。
我妈摆好早餐,看了看我,什么都没说。
默默吃完早餐,打开手机,看到鸽子发来的信息,他说,对不起。
我没回。
他没什么对不起我,我知道他只是希望我和苏迟都好。
但是,我们,都好不了。
苏迟痛苦,难道我不痛?
我也是人。
快春节了。
腊月二十三,我妈生日。一大早家里就聚了一群人,我却还要去店里守着。
春节期间算是旺季,中国人就是这样,新年新气象,所以无论生活条件如何,都会给自己和亲人换件新衣。
打开网上银行,把好容易攒出来的钱转了账,总不能把债欠到隔年去,可还是有些账注定了要欠到隔年。
我也不想,可实在无能为力。
路言在QQ上留言给我说,要过年了,希望明年大家都能好起来。她说这几天广州天气晴朗,她已经开始放假,可不打算回家。她说格格,如果你还在广州多好,至少有个伴。
我知道一个人在外漂泊的味道。
我也很多年没有在家过年,我妈的生日一直都是小山给过。从前春节放假,我就开着电脑窝在被子里看长篇连续剧。喜欢的几部片子翻来覆去颠来倒去看到烂,我几乎可以背下对白。偶尔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慵懒的猫,虽然我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猫。
牙牙无聊的时候会跳到床上来跟我趴在一起,于是房子里到处飞着狗毛。
四点半,天已经黑透,小山给我电话说都在等我,我看看表,打算提前收档。
出门才发现,又开始下雪。
北方的冬天,总是多雪。
都说全球在变暖,可和广州比起来,这里的冬天简直和地狱没有两样。
人真是奇怪,明明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中间出去飘了几天再回来,就开始不习惯。
那么等有一天我再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又会不习惯?
所谓惰性,是否就是这样?
或者,人都这样。
走到五楼就听到家里面笑闹的声音。
年年岁岁花不同,岁岁年年人相似。
我差不多能想到都有谁。
钥匙还没插进锁孔,牙牙已经开始扒门。
进门就看到一群人在打牌,厨房里热气腾腾,我妈脸笑成一朵花。
春节要到了,这些人也就差不多聚得齐了。
老六也在厨房里忙活。
瞬间有些失神。
从前这个时候我总是跟在他后面,他一会支使我洗碗,一会支使我剥蒜,一会又让我找盐。
分开后他问我,格格,我们还回到以前好吗?
这好像是他的特长,可在我这,不行。
小山拍我肩膀,我猛地回神,却看到小鱼坐在沙发上愣愣地好像想着什么。
不由叹了口气。
如果还没长大多好。
大家单纯的只是朋友,一起疯,一起闹,一起玩。
想起从前和老六小鱼斗地主,小鱼笨,我和老六就合起来耍他,两个人扭着小鱼把他脑袋弹的嘣嘣响。
他还一脸得意,“你们弹啊,用力弹啊,我可练过铁头功。”
如今他们似乎还是没心没肺地闹,我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在他们中间,我的话越来越少。
大有拎着牙牙在地板上转着圈,咯咯直笑。
盒子守着电脑玩网络游戏。
冯真和其他几个人坐了一圈儿牌打的不亦乐乎。
冯真那个淘气的儿子也来了,他似乎忘了我是谁,抱着我的毛毛熊眼睛溜圆盯着我看。
小山拍我脑袋一下,“想啥呢?今天店里如何?”
“还成,对付混。”
我妈笑呵呵走出来,递给我一个苹果。
我咬了一口,好酸,像我的心情。
我想我一定是老了。
人老了才会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正愣神,电话响,看了下号码,是鸽子。
他问我在哪,在干嘛。
“在家了,我妈今天生日,家里一群人。”
“哦?阿姨生日?要不要我买礼物?”
我翻眼睛,“买了空投过来?还是算明年的?”
他呵呵笑,“你要是喜欢,我现在拿给你都没问题。”
“是吗?如果拿不到信不信我掐死你?”
“信,所以哥哥我从来不打没把握的仗。告诉我你家地址。”
“耍我?”
“认识我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耍过你?”
我嗤笑,“应该这么说,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耍我的时候还少?”
“到底要不要?”
“您直接给钞票吧,我把账号给你,你直接转给我,这个比较实际。”
“你这人咋这么没劲?告诉我地址,我让人给你送去。”
“真的?”
“真的。”
我笑,“小样儿,你要是不把东西给我送来,我当真捏死你,东云阁2栋803,咱也不为难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内你要不让人把东西给我送来,我保证扔你颗定时炸弹。”
他哈哈大笑,也不答话,直接把电话挂掉。
小山凑过来,“谁啊,折腾啥呢,把你乐这样儿?”
“没啥,大学一同学,闲得没事干和我扯淡。”我咬着酸苹果,盯着电视墙下面柜子上面特大号的蛋糕,“饭好没?再不好我可把蛋糕给先吃咯。”
冯真儿子过来扯我衣角,“阿姨,毛毛也要吃。”
我捏他脸,“咦?现在知道叫阿姨了?你不瞪我吗?”
他扁了扁嘴。
我笑,“等会儿,阿姨去确认一下厨房的那些家伙有没有让咱失望,如果失望,咱就先吃蛋糕怎样?”
他欢快地点头,跟在我后面亦步亦趋进了厨房。
厨房里香气四溢,餐桌上面已经摆了一圈儿诱人口水的菜,趁没人注意,我伸手抓了块牛肉放嘴里,看那小屁孩一脸期待,随手也塞了一块给他。
“喝营养快线不?”
他高兴的直点头。
小孩子真好,一瓶营养快线就哄住了。
我拉开冰箱门,拎瓶营养快线,顺手自己拿了瓶啤酒。
拉开易拉罐拉环,往嘴里倒酒。
老六回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
这时候小山探头进来,眉头皱的死紧,“格格,门口有人找你,说是送生日礼物来的。”
我呛了一下,眼睛瞪老大,“什,什么?”
他没好气,过来给我拍背,“有人找你,好几个呢,我都不认识。”
不会吧?鸽子来真的?他在这地方有熟人?
我几乎是冲出去,脚刮了一下餐桌旁的椅子,椅子晃了一下,没倒。
门外站着三个人,笑吟吟望着我。
“怎样?我没骗你吧?算不算surprise?我可是费了老大劲才把红中也给忽悠来的。”
我咽着口水,说话都开始不利索,“你,你们——”
鸽子拍了我的头一下,笑的出奇地贼,“就算我们都是帅哥,你也不用这么流口水吧?我们吃点亏也就算了,人家红中可是有家有口的。”
苏迟抿着嘴,红中干脆就大笑出声。
毛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歪着脑袋一脸好奇。
鸽子弯腰摸摸他的头,“这孩子谁家的?这么可爱?”
我定了定神,说的若无其事,“哦,我儿子,毛毛,叫叔叔。”
那三个家伙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尤其苏迟,脸都白了。
“你,你不是没结婚?”
我撇嘴,“骗你们玩呗,都马上二十七了,还不结婚?”
这时候悠悠在后面叫了一声,“毛毛,过来妈妈这边,别给阿姨捣乱。”
鸽子狠狠瞪了我一眼,红中乐呵呵揶揄我,“毛毛他妈,是不是应该放我们进去了?我们可在外面喝了半天风了。”
后面一直看戏的小山也一副恍然大悟地神情,扯着我让到一边,“进来进来,家里人多,有点闹。”
苏迟抿了抿嘴,“这位是?”
小山坏坏地笑着揽住我的肩,“我是格格现在的男朋友。”
不知道苏迟怎么想的,居然向小山伸出手,笑得尤其优雅,“幸会幸会,我叫苏迟,也是格格男朋友。”
我注意到小山的嘴角抽了一下,鸽子转过头去,肩膀直抖,只有红中沉得住气,扶了扶眼镜,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架势。
我面无表情地转身,却撞上小鱼若有所思的脸。
我妈也从厨房里出来凑热闹,“谁来了?怎么不进屋?外面多冷啊。”
“大学时候的几个同学,大城市呆腻了过来体验生活。”我回头瞪着鸽子,“进来啊?没的又说我虐待你们。”
鸽子特别乖巧,笑眯眯地进来,一口一个阿姨地叫。
屋子里原本各自玩的不亦乐乎的家伙们全部停了手里的东西,好奇地看着刚进门的这三个宝贝。
连厨房的老六都把头探了出来。
苏迟笑,“格格,你们家怎么这么热闹啊?”
“都是平时一起玩的朋友。”
他一脸温柔地看着我,我有点麻。
鸽子过来搭我的肩,“哥们儿,不错啊,怎么你走哪儿人缘都这么好?说,是不是用的还是读书时候骗我们的那招儿?”
我甩开他,“就你这智商能跟人家比?骗你的时候容易多了。”
他瞪眼,“我这智商怎么了?从小我妈就夸我聪明。”
“那是安慰你呢,如果连你妈都不安慰你,你还有勇气活到今天吗?当妈的都说自己儿子好,大有长成那样,他妈还不是天天说她儿子漂亮?”
抱着牙牙的大有不乐意了,“哎,傻妞儿,不带这样的啊,你损他带着我干嘛?我招你惹你了?”然后他扯着牙牙的两只爪子,“你妈忒不是个东西了,是不是,牙牙?”
苏迟一听到牙牙两个字,猛地转头看住我。
“它,也叫牙牙?”
我心一慌,避开他的眼睛,“我这不,不是不会取名字嘛。”
鸽子撞了撞我,一脸暧昧,“怎么着格格,我就说吧,你这人——”
我狠狠踹了他一脚,“你们随便坐,我去厨房看看菜好了没,好了就吃饭了,饿死了。”
身后响起鸽子贼贼的笑声。
苏迟居然也笑了,看着我眼神愈加温柔。
小山已经和鸽子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我关上厨房的门,深吸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