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咳了一声,似乎很尴尬。
我还想再说什么,可电话那头却传来苏迟焦急的声音。
“格格,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刚回来的,真的。”
旁边鸽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平时的冷静都哪儿去了?”
苏迟好像怒了,可能是用手捂住了话筒,电话那端声音变得特别小,还有点嗡嗡的,“你说你瞎扯什么啊,明知道一提蕾蕾格格都恨不得掐死我,你还刺激她?”
我冷笑,掐死你?我还懒得动手呢,抬手切断电话。
喝一口酒,Dolores正在唱——
苏迟说,格格,心和心之间的距离,很多时候要以光年计,所以很庆幸在某年某月某日里,我能够开始真正靠近你。
靠近了吗?
既然那么远的距离我们都经历了,为何偏偏要在已经靠近之后又突然远离?
如今你我之间的距离,已经不仅仅是用光年计。
有些时候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我们怎么还能找得到原来那样的亲密无隙?
只是因为,当我们正努力靠近的时候,你出现了犹豫。
因为太寂寞?
还是因为得不到的那个永远最美丽?
苏迟,我一直知道人心不古,我一直知道人和人之间不存在什么所谓的永恒,可我还是无可抑止地对你生出过希望。
我以为你会是那个特例,因为我一直认为我们身体里面藏着的那个灵魂一样。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旧日的点滴仿佛潮水汹涌,拍打着我的神经,让我震颤,措手不及。
我和苏迟究竟是怎么开始的呢?
是鸽子吧?没有鸽子,我不会那样毫不设防的同苏迟走近。
又或者是蕾蕾?没有蕾蕾,我又怎么会让自己有机会那样毫不设防的与他走的那么近?
蕾蕾对苏迟一见钟情。
那年那月,校园里银杏正是黄的厉害。鸽子追蕾蕾追的热火朝天,可是没多久他便发觉蕾蕾钟情的是苏迟。
鸽子自嘲地对我说,“格格,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魅力居然会输给苏迟那小子。”
我淡淡地笑,“感情这回事,说不清楚的。”
鸽子并不是放不开的人,但难免郁闷。因了蕾蕾的比较,他很长时间再看不上校园里其他女生。于是得了空闲便拉住我陪他打球。
打球这回事通常都不是两个人可以完成的,于是那段时间,我便也同红中黑桃K连同苏迟一点点混得熟了。
苏迟这个人,与人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温和的笑,那笑容不像阳光灿烂,但和煦儒雅,可是每每站在人群中间,却又总是会不自觉的露出抹淡淡的落落寡欢。
这种矛盾的忧郁,极易让人心折。
但我知道,蕾蕾之所以喜欢他,却并非因为这点。
用蕾蕾的话讲,她就是喜欢他就是喜欢他,没有道理可讲。
所以我知道,她是真的栽了。
打完球肯定就要吃饭的,我当然知道蕾蕾的心思,所以只要方便,通常会顺道叫上她一起。
背地里鸽子常恨恨地敲我脑袋,大骂我没良心。
我只是赔笑,却并没有真的放在心上。因我知道,鸽子并不是真的介意。
他就是这样性子,看到漂亮女孩子就喜欢追上一追,那是他的乐趣。
其实当年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自己就那样容易看得明白他每个心思,反倒是对苏迟,反倒看不真切。
许多年后回头再想我才知道,对于你喜欢的人,总是会雾里看花的。
苏迟是聪明人,对于蕾蕾的心思,他不可能看不到,但出于礼貌,对于我如此做法倒并没有表现出多大不满,只是淡淡的,可能为了避嫌,反倒会额外对我表现得更为亲近些。
看着蕾蕾失落的神色,我只有无可奈何。没法子,机会我帮你制造了,有没有发展靠的还是自己。我不是他父母,就算是,也没法包办儿子的恋爱婚姻。
私下里,蕾蕾嘟着嘴问我,“苏迟是不是看上你了?我怎么瞧着每次他都对你格外殷勤?”
这个时侯我通常都是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真的吗?你瞧出来了?那我要不要投桃报李对他也相应的殷勤点?”
蕾蕾便抱着枕头砸我,然后两个人嬉笑做一团。
其实蕾蕾并没有什么心机的,她什么都摆在明面上。
就好像她喜欢一个人,也只会明里来明里去。她并没有觉得苏迟对我殷勤了就怎样,苏迟对她冷淡,她便琢磨着怎么去更努力争取。
或者在她心里,一直都是没怎么把我放在心上的。
也的确,把我二人放在一起比较,只要是个男人,就肯定能一下子看出个长短高低。
她太耀眼,我太平淡。她做事高调,我偏什么时候都静静的。
不是自卑,只是不习惯那种张扬的调子。
不知是不是一起混的久了,慢慢我与鸽子那一帮倒真的形成了一个圈子。
鸽子说我性子淡,初识会以为我高傲,走得近了却又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偶尔我还会冒几句冷笑话把大家伙冻上一冻,于是天长日久,很多人便也都认识了我。
走在路上经常会有看着眼生的家伙跟我招呼,然后错身之后总会听到跟我招呼的人同身边的伴说,“知道吗?那就是人文院的格格,逗着呢。”
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很多人眼中,我是以逗见长的。
经常和鸽子他们打牌赌酒练出酒量后,一次一口气喝吐了四个,之后在校园里再遇到人同我打过招呼后错身再嘀咕对话内容就变成了,“嘿知道吗,这就是格格,酒量好着呢。”
我名声大振,大家都说人文院的格格,那是以逗和喝酒见长的。
事实上,私底下个人一直还是认为,我是以画画见长的。
毕竟,那是跟了我十几年的本事。
鸽子红中学建筑,苏迟学语言,和我同属于人文学院,所以上课下课经常会碰面。有时候一起站在外面等着上课,他会凑上来翻翻我手中的书和我聊天。因为这样,那会儿我是饱受了其他女生嫉妒得接近恶毒的眼风与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白眼。
幸亏我一直不大理会这些,倘若换做其他面子窄的,估计跳楼的心都会有了。
有时候我也会调侃他,“诶苏迟,看到没,那可都是刀子啊,我为了你天天被人反复凌迟,你是不是应该考虑考虑给我点回报什么的?”
这个时候他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要不我以身相许怎么样?”
我啐他,“得了吧,现在这样顶多是被眼风凌迟,我要真收了你,蕾蕾估计就是要真动刀子捅了我了。死我倒是不怕的,就怕她老人家手一抖给我弄出个什么残废来。”然后像模像样地哀叹,“我可怜的下半辈子啊。”
苏迟哈哈大笑,“格格,你可真逗。”
我的课表鸽子比我还要烂熟于心,下午没有课的时候鸽子便打电话叫我一起吃饭然后去打球。
我最大的爱好除了画画便是篮球。
鸽子常笑话我球技同牌技有的一拼,不相上下的烂。睡不着的时候我也曾拿两者出来比上一比,失眠了个几次之后我终于得出结论,我的牌技跟打球比较起来,还是要烂些的。
每次我去打球,蕾蕾都会跟着凑热闹,美其名曰,帮我端茶送水递毛巾擦汗。
然而最终的结果都是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毛巾矿泉水殷勤地递给了苏迟,自己站在旁边干瞪眼。
鸽子拿球砸我,“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背叛兄弟的下场,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然后扔一瓶水过来,“女大不中留啊,还得是自家兄弟。”
我淡淡地喝着水,抬头看到苏迟阳光灿烂地接过蕾蕾的毛巾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会觉得那笑容突然变得格外晃眼。然后再回头看看鸽子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使劲儿点了点头,“我发现了,你比苏迟帅。”
鸽子高傲地扬了扬头,甩着还滴水的头发装模作样地翻着英俊的白眼,“那是,所以说蕾蕾没眼光呢,瞧着吧,有她后悔的时候。”
这个后悔的时候他一直等到大学毕业,最终宣告落空。
很多年后的今天当再想起当初,我忍不住想,如果当初鸽子真的收了蕾蕾,也许,我和苏迟,不会那样凄凉的分手。
可就像当初我对鸽子说的那样,感情的事儿,是说不清楚的。
是啊,谁说得清呢?
大一的上半年,是我大学时光里最逍遥也最轻松愉快的一年。我们唱着逍遥游,打着篮球读着麦劳里喝着啤酒斗着地主玩着杀人游戏记着单词背着大思修无忧无虑的走过去。
那个寒假我关了手机去了大理,没有回家过年。
初八回武汉,春暖花开。
打开手机跳出来一大堆的短信息。大部分都是新年祝福,鸽子在初六晚上发了一条。他说格格,知道你今天生日,打你电话没开机,回来了联系我,哥哥给你过生日。
再有一条是苏迟的,他说格格,记得给我带礼物。
我想了想,打给鸽子。
鸽子嗔笑着,“你这不省心的孩子,怎么就可以一去杳无消息?我在红中家呢,你直接过来吧,我叫上苏迟,咱聚聚。”
忘了说,鸽子红中还有苏迟,都是土生土长。红中父母常年驻国外,他们家就成了后来我们一群人假期大闹天宫的据点。
我觉得回宿舍就我自己,便答应了。
到红中家小区门口,远远便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在那站着,静静的,颇带了点落寞的味道。定睛看了看,是苏迟。
付了钱下车,他看到我,远远笑着朝我摇了摇手。
我竖了竖大衣领子,“这么巧,刚到?”
他抿了抿嘴角,“嗯,鸽子说你还没到,我就在这等等,你第一回来不认门儿,省的红中还下来接你。”然后伸出手来,“礼物呢?”
我愣了愣,讪笑着,“从小就没有买礼物的习惯,今天回来开机才看到你的信息,要不,下次?”
他不乐意,“大过年的伸回手,你就这么打发我?”
我傻了,“那咋办?”
他扁着嘴,“不管,自己解决。”
“要不,我封个红包?多了没有,十块钱还是出的起的。”
他被我气乐了,“你这人咋这样?”
我摸摸口袋,手指一凉,摸到一块钱硬币,赶紧掏出来递给他,“这是我在大理买烟人家找给我的,不管怎么说沾了大理两个字,您委屈点儿,收下吧。”
他接过硬币,反复摸了摸,狐疑地看着我,“你抽烟?”
“啊。”我拿出烟盒,“来一根?啊忘了,你是好孩子,烟酒不沾。”
他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前头带路了。
说实话,敲开红中家门的时候,我真没想到鸽子居然一下子扑上来抱住了我。他异常兴奋地大呼小叫,“哎呀格格,你可想死本座了。”
苏迟愣在那里。
红中却捂着嘴偷笑,然后伸手指了指茶几上的蛋糕,“看到没,鸽子多有心,惦记着给你过生日呢。”
我没好气地推开鸽子,“干嘛呢干嘛呢,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他上来揽着我肩膀,坏笑着,“哟,还不好意思哪,你就当我是女的得了呗。知道你喜欢芝士,我可是特意跑了老远的路给你买来的,感动吧?”
我忙不迭点头,“感动感动。”
他伸手,“礼物呢?”
苏迟插嘴,“我已经要过了,啥也没有,这孩子压根就不长心的。”
我大言不惭,“本姑娘打小儿就清廉,从来不行贿受贿。”
红中推我一把,“得了吧你,啥时候还学会打官腔了?我记得你没当过官吧。”
我笑着过去打开蛋糕盒子,伸手挖了一块塞到嘴里,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苏迟过来拍我的手,“洗手了吗你?”
我忙去洗手,顺便把灰了吧唧的脸也收拾干净。
拾掇完出来,发现桌子上已经摆了很多菜。
红中扶了扶眼镜,“蛋糕是鸽子买的,我没啥可贡献,就在外面订了菜,您老人家生日,酒菜我请。”
我瞄了苏迟一眼,“你呢?没表示?”
苏迟抿着嘴笑,“这么大个帅哥不辞辛苦跑来给你过生日,你多大的面子啊,还要礼物?”
我和鸽子对视一眼,“鸽子,苏迟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说他比你帅?”
鸽子一把勒住他脖子,“我让你比我帅,我让你比我帅。”
两个人嬉笑着掐起来。
我不搭理他俩,自去坐到桌子边上拿起筷子。
红中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坐过来,递给我一罐啤酒,自己倒上饮料,“来,格格,生日快乐,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