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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往事之——暗箭难防(二)

马月以目示意,皮大力微微点头呼应,面向众豪高喊道:“高明,高明啊!”

众人目光又被吸引过去,他嘿嘿冷笑,鼓掌道:“李奇真高明,怪不得伪齐皇帝说你文韬武略,盖世无双。众位,别听他鬼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厉门主不仅知道这信的内容,也知道他们将以何种手段毒害咱们。李奇将信带在身上,只是唯恐刘豫不认账,又担心奸计败露,便派人用毒针将厉门主杀了。现在死无对证,怎能由他信口胡说?”

一番话又说得一些人狐疑起来,有人问他有什么证据,他说英雄会结束,饮宴时李奇将在酒菜中下毒。他言之凿凿,似乎胸有成竹。

“信口雌黄。”黄佐怒斥,“我护国军行事正派,何时……用过毒?”未等说完,他猛然想起从李明等人身上搜到的冰花粉,因为杨少生说要配药便留了下了,心中惴惴不安。

“你敢说你寨中没有毒药?”皮大力反问道。

此时黄佐也只能硬起头皮:“护国军从来不屑用毒,即便战场对敌也是明刀明枪的干!”

“既然没有毒药,何妨让我们搜搜,要是搜出毒药,你怎么说?”皮大力说完,以目示意,两个手下张三和李四便向聚义厅走,黄佐上前拦住,厉声道:“黄口小儿,说搜就搜,你道护国军是什么?太放肆了!”

“若你们心中没鬼,搜搜又何妨?刚才厉万刀不也搜出了密信么?”皮大力咄咄紧逼,黄佐虎起脸来,不肯放他们进去。

李奇冷笑道:“皮寨主只说搜出来如何,如果搜不出来呢?”

皮大力怪眼一番,道:“搜不出来也算让众豪杰吃颗定心丸。”

李奇道:“刚才厉万刀别有用心,大家有目共睹。皮寨主跟他同谋吧!也接受了伪齐诏安?”

“明人不做暗事。”皮大力道,“若担心我的手下不干净,不妨先搜搜他们,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毒药,这样算公平么?”

在外人看来,皮大力的做法也不无道理,若不让他们搜,未免显得心虚。黄佐见李奇点头,便放张三和李四进去了。

当皮大力提起毒药之事,陈雪主已来到二楼杨少生的房间,见他桌前正放着冰花粉。杨少生也听到了校场上的对话,未等她动手,问她打算如何处置冰花粉。陈雪主说倒掉或藏起来,总之不能被找到。

杨少生说护国军中有内奸,藏到哪里都未必妥帖,让陈雪主出去,说他自有办法。陈雪主虽不知他有何手段,但想他号称鬼手,医术冠绝,定有特别的办法,便依言下楼去了。为避开广场上众豪视线,她走的是侧楼梯。

张三和李四早被安排,直奔杨少生房间。一进屋只见一个老头躺在床上,似乎睡着了。他们即知杨少生大名,当然不敢轻易冒犯,找到了药匣子,但除了一堆药瓶药丸,根本没有毒粉。

二人大惑不解,又东翻西找仍无所获。张三在李四耳边小声说:“没找到毒药就算了,皮帮主让咱们装成被追杀的样子跑出去,来个栽赃,嘿嘿……”

李四嬉笑:“这主意妙啊!”

“废话,下楼。”张三一推李四,二人刚下到楼梯口便发足狂奔,边跑边喊:“杀人了,护国军杀人灭口了!”

群豪闻声向聚义厅张望,见二人跑到门口时突然摔倒,张三爬起来又喊:“我们已经找到毒药了,义军杀人灭口,太他妈吓人了……”再瞧那李四已趴地不动,背后赫然插着一把匕首。

这一突变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惊。正惊疑间,忽听马月大喊:“李大哥,既然事已败露,咱们放箭吧!放箭。”话音刚落,聚义厅二楼露台、右面开阔地出现数十名弓箭手,连珠般向众豪发矢。

“都住手,不要放箭……”李奇和黄佐振臂急呼,但这叫声早湮灭在一片喊杀搏斗声中,那些弓箭手如何听得见?

这一系列事情发生,群豪如何还能相信护国军?一时间恨得咬牙切齿,纷纷抽出武器冲杀上来。皮大力等人又趁势落井下石:“别放过李奇这个卖国贼,杀了他……”

李奇知道误会已深,无可挽回,想先手刃了马月,但已不见了他踪影,便率众一边抵挡,一边向聚义厅撤退,两方不断有人倒下,死伤不少。

三河帮钟洪也率手下冲了过去,邓从虎急忙叫道:“钟帮主,李奇绝不是那种人,这里一定有误会!”

“一目了然,还误会什么!”钟洪怒道,“咱们都被骗了,不杀李奇誓不为人,兄弟们上啊!”

邓从虎心知是误会,却也无可奈何。

张三、李四下楼时,陈雪主正巧在侧楼梯躲着,看得清清楚楚:张三跑在李四后面,跑到门口时刺死了李四,未等李四毙命,他先假装摔倒。众豪从正面如何能看到他杀人的动作?

等她想出去说明原委,马月已经命令放箭。她本该立时上楼阻止,但更担心李奇安危,便冲了出去。李奇发急大喊:“雪妹,你怎么来了?照顾好玄儿啊!”

陈雪主见他满身是血,心痛如裂,大声道:“奇哥,咱们一起撤。”正有一杆长枪刺来,她身子一摆,顺势一剑劈下,斩断了对方的手腕。

双方巨斗,场面惨烈,难解难分之时,忽见大批官兵从山路上冲了上来。

为首一名将官身穿黑铁战铠,手提青龙偃月刀,一马当先冲到战团左近,勒马大叫:“襄阳镇抚使李横在此,都给我住手。”

剧斗被这暴喝声镇止,校场上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场面惨不忍睹。

黄佐等人围拢到李奇夫妇身边,相互搀扶,都已伤痕累累。三百义军剩不足百人,看到莫啸声等人的尸体,李奇更是悲痛欲绝。

李横是南宋朝廷的主战派,正直忠勇,名头不小。半个多月前,襄阳管营赵炎向他汇报,称抓获一名伪齐细作,招供说伪齐二皇子刘麟亲自到宋境招抚拉拢江湖草莽,李奇已接受诏安。未及进一步审讯,那细作咬舌自尽。

其实李奇到插云岭组建护国军,曾向襄阳守军说明了情况,李横欣喜,大力支持。后来义军剿灭匪患,他还派人进行了鼓励,补给不少军资。他对李奇很是敬重,是以并不肯轻信赵炎的话,暗中派人调查,未获实据便没再理会。

直到昨日下午,他接到了岳飞书信,信中称李奇原是杨幺旧部,虽被朝廷释放,但一直怀恨在心,便纠集人马来襄州作乱。

这信当然是伪造的,但李横见那印鉴与以往书信一模一样,哪能怀疑?前后两事一对照,他气的要命,一面派人通报上官,一面遣调马步军,在英雄会当天兵分三路同时进击张宝灵、郭麒雄、谢晓军三军大营。

张宝灵和郭麒雄知道发生了误会,不愿加深冲突,遣散军士,避锋退让。谢晓军率军反击,结果被官军杀的七零八落,自己也受了重伤,侥幸在亲随的护卫下逃入了附近山中。

见双方已停止血斗,李横恶狠狠的指着李奇道:“无耻反贼,枉我对你寄予厚望,你却包藏祸心,意欲造反,今日还要杀害众多江湖豪杰,简直胆大包天,猪狗不如。”

“杀了这卖国恶贼,为众英雄报仇……”皮大力等纷纷举起刀剑带头叫喊。

李奇见败局已定,势无转圜,紧握陈雪主的手掌。她心碎不已,泪水夺眶而出,心知此事难以善了,希望陪着他一起,或生或死。但她知道,在他心目中,自己和李玄的命比他自己更精贵一百倍。

李奇将她甩开,大步前跨两步,向李横深施一礼,道:“李将军明鉴,李奇遭遇天大冤枉。”

李横大吼道:“证据确凿,还要狡辩,就不怕坏了你英雄的名头,还是快快受死吧!”

李奇从容道:“望将军看在往日情分,容我将事情原委详细道来,若将军依旧认为我是反贼,死也无憾。”他极力辩白,只想为陈雪主及众家眷争取逃走的时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众人的目光全在校场上,陈雪主忍着心碎,矮身逃回了聚义厅,直奔耿京房间。

此时耿京抱着李玄躲在桌下,正吓得六神无主,瑟瑟发抖,李玄却讷然不知所谓,毫无恐惧。见来人是陈雪主,耿京长出了一口气。

“文玉兄弟!”陈雪主道,“我把你绑起来,官兵来了你就说是被我们强行抓来的。”

将他绑好,楼道里有脚步声传来,两个妇人各怀抱一个婴儿走了进来,正是黄佐的夫人周氏和马月的夫人王氏。

三人相见,相拥而泣。陈雪主不住安慰,说有办法让大家活命。周氏说已用酒将这两个孩子灌醉,恳求陈雪主带他们逃走,别断了黄、马两家香火。陈雪主急劝,王氏抹着眼泪说她们不会武功,想走也走不掉,况且总得有人到下面为这些男人烧火做饭,让陈雪主带着孩子们快走。

说完这番话,两位夫人放下婴儿走去一间空房。

陈雪主知道会发生什么,暗自佩服她们刚烈,又叹息着暗想:“若马夫人知道马月已经弃她和孩子于不顾,该有多伤心?”

她抱起两个熟睡中的婴儿,带李玄来到杨少生房间,准备用救耿京的方法搭救他。一进屋便看到他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上还有一片呕吐物。

她大惑不解,附身询问,杨少生微微笑着,有气无力的说道:“冰花粉。”

“冰花粉?”陈雪主惊道,“难道……难道先生怕他们发现,将毒药都吃了?”

“我已吐出了大部分,用金针封穴也控制了余毒,一时半刻死不了。”杨少生道,“你把我药匣子里的药和书带走,我留不住了,不能落在坏人手里!”

陈雪主在匣子里找到药和书,揣入怀中,说马月要将咱们赶尽杀绝,估计已从密道逃走,并把密道封了,之后问他有什么逃走的办法。

杨少生让她弄个大皮囊绑在身上,然后从西面悬崖跳下胡通河,可能还有一丝生望!

陈雪主十分感激,拉着李玄跪倒,泣拜谢恩,转身对嘱咐李玄别出去,李玄表情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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