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此时此刻,我是猎物,而他就是用枪瞄准猎物的猎人!敌人在暗,我在明。
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生怕再晚一秒我就控制不住落荒而逃的冲动,“付远一直在美国发展,付总这次回国想必有投资和寻找合作方的打算,就食材食品方面而顾美无疑是非常不错的合作选择……”
我断断续续,飞快将准备许久的稿子脱口而出,介绍顾美的优势,介绍合作的好处。
“我回国不是为了生意。”
他突然打断我,但语气中没有一丁点不耐烦。
我紧皱眉头,那他是为了什么?
虽然好奇,但我并没有问出口。先好奇的人先输,就像先说喜欢的人先输一样,似乎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已经输了一次,输怕了。
他不紧不慢地抿一口酒,声音润朗:“飘飘,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你了。”
这一刻的他,带着从前的影子。
“付先生应该清楚我这次邀您见面并不是来怀念过去的种种。”听他主动提到过去,我觉得好笑,像他这种日机万里的商业巨子,怎会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些小事。
“那就是顾美派你来当说客的?”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说得随意,墨黑的眼眸深不见底:“我知道,顾美现在危在旦夕,他们的总裁应该急于寻求商机上的突破口,而这个突破口就是刚刚转战内地的付远。”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却冒起寒意。
“没错。”
“但我有我的原则。”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在商言商:“据我所知,顾美并不是行业里的龙头老大,再加上已是朝不保夕,所以这时和顾美合作实属下下策,完全不是明智之举。”
我心一凉。
在商言商谈着商业价值的他,完全是一副商人的精明模样。
“原则是呀,付总深谋远虑,总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事是,所以当阻挡你的利益,毫不留情的一脚踢开。”
他深深叹了口气,带着难言之隐的神色:“其实,那天晚宴结束我本来可以去找你的,可心里徒然升起一种慌乱,想见不敢见。这么多年,付远经历大风大浪我都没有一丝慌乱,可那一刻没有来的恐慌。只好很没出息地派秘书找你。之前,刚重返中国这片土地,我就想见你或者联系你,但我就是那种害怕,怕你不愿见我。”
我心微颤,带着释然:“我一点也不怪你,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是我当时年龄小才会患得患失,现在我早就放下了。如果付总是因为从前的事,才答应今天见面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毕竟,我也只是因为合作才来找你,没有一点叙旧的意思。”
“你明知道这些话比刀挖我心窝还要痛,你以为忘掉一段感情很容易吗?当年的离开……是我身不由己。”
他目光深邃,还是从前那种如同冬日暖阳的温和耀眼,像是看着深爱的人一般,七年前我就是被这样的目光骗了,以为他真的深爱着我,永不离弃的深爱。
真的是好一个身不由己!一句轻飘飘的言不由衷,就能掩盖所有过失和残忍吗?
我避开曾经让我无比心疼的目光,起身道别:“付总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飘飘!”付澈然在背后叫我,“你不是要谈合作的事吗?”
“付总该不会想拿合作的事情威胁我吧?”我转身与他对视,忽然间充满了勇气,带着曾经的执著。
他受伤地闪了闪双眸:“你明知道,我伤害谁都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讽刺。”我笑了笑。
他倏地迈着长腿大步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手,摩挲着右手小拇指关节骨,沉吟着:“飘飘,还疼吗?”
还疼吗?
好遥远。
……
十年前,我高一时,付澈然也问过一模一样的话。
“还疼吗?”付澈然刚进病房就着急问我,他穿着蓝色校服,下面搭配着自己的私服裤子,这是我们柳中的莘莘学子为了彰显学生身份,又为了避免校服裤子的肥大臃肿,想出的权衡之计。
他手里还拿着书包,傍晚这时间出现在我的病房,显然是刚放学就赶过来的。
“不疼了。”我摇了摇头,右手的伤口处仍残留微微刺痛,但他一出现,就立刻不疼了,比麻药还要管用。
“你不知道,我今天即使是上课还惦记着你……惦记着你的伤口,怕你太疼,躺在床上又不舒服。”
“不好意思啊,付师兄,害你担心。”我一脸真诚地说着,但我心里没有一丝愧疚感。
这可是天赐良机,男神近在咫尺啊!!!
那次郊游,我们俩一同从山坡滚了下来,后来救护车及时赶到,他只是轻微擦伤,反倒是我,在医院已经住了一个多星期,右手小拇指被纱布一层又一层地包扎,腿上也有轻微骨折,听医生说,好像还有轻微脑震荡,有待观察。
我懊恼地感叹,自己怎么像瓷娃娃一样易碎呢!不然我就可以全身心地扑倒——付澈然!
“对了。”付澈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从书包里取出一袋零食:“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家小猫喜欢这种饼干我就买了。”
猫?
我看着那袋男神牌饼干,可怜巴巴:“我不喜欢吃饼干,这是猫粮!我比较喜欢吃果冻!”
“那好,以后就给你带果冻吧!”付澈然冲我笑了笑。
我总觉得,自从那次意外事故后,他看我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但我又说不上来是何变化。
付澈然走后,鱿鱼和奚铭迟也来了。
“你怎么有空来?”我问奚铭迟。
“我怎么没空了?”他反问着我。
我冷哼一声,有这时间来看我还不如快点跟顾薇苒笼络感情呢。
自从那次我在教室窗门外偷听了奚铭迟和顾薇苒的对话,我明白了奚铭迟完全对我没想法,他喜欢的是顾薇苒。虽然心底有一丝酸涩,但我凭着强大的自愈系统,如今已经从负面情绪中抽离出来了,更何况,我遇见了付澈然!有了男神,有了新目标,有了新的未来。
甚至,他要是想追顾薇苒,我这个从小长大的好朋友还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他出主意。但又深知,奚铭迟特爱面子,于是决定,还是看破不说破吧,静观其变。
一旁的鱿鱼盯着我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一脸愁云,惊呼着:“天啊,飘飘,你小拇指歪了可怎么办!”
“死鱿鱼,你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我瞪了她一眼,愤愤然:“我又没歪,只是一个小拇指歪了而已。”
鱿鱼咂咂嘴,叹道:“你为了追男神犯不着搭上身家性命吧!瞧你现在的可怜样,人还没追到手呢,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你这小拇指怕是好不了了吧?”
“为了追男神,一根小拇指算什么!”我扬了扬眉,大有凌云壮志、壮士断腕之感。
“白飘飘,你真是有病!”奚铭迟突然像狮子一样朝着我怒吼,是前所未有的暴躁,然后甩门而去,离开时嘴里还不停嘀咕,他妈的,他妈的,带着恨不得杀人的戾气。
我委屈地看向鱿鱼:“他这是怎么了?跟吃了炸药似的。”
在顾薇苒那里感情受挫,也犯不着拿我当出气筒吧?
“我哪能知道年级第一的心思啊。”鱿鱼摇头感慨。
唉!
隔天,付澈然来看我时,果然带了果冻。之后每天都来,每天都带两个果冻。
“为什么你总是带两个果冻?”我好奇地问他。
他温和着说:“带一包怕你忍不住一次性吃完了,这种零食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那为什么是两个?而不是一个或者三个?”我很好奇地看着他。
付澈然嘴角含着笑,解释道:“两个是双数,我比较喜欢双数,而且成双成对的东西算是图一个好彩头。”
原来是这样。
男神喜欢双数,喜欢成双成对,我记下了。
“对了。”他突然开口,像是不经意提起,缓缓说道:“以后我给你复习功课吧,回头托白飘扬把你的课本从家里带来。”
“没事,不用麻烦你了,我哥哥也可以帮我补习。”其实我从来不叫白飘扬“哥哥”,他只比我大一岁,还老是欺负我,我在家都叫他:“白飘扬”、“飘扬”、“小羊羊”,称呼随心情而时刻变化。
但在男神面前,我要时刻保持淑女风度,我要体现得有内涵素养。
“你难道不知道?既然你哥哥都有女朋友了,他的时间肯定都留给陪女朋友,只怕他挤不出时间给你补课。”付澈然罕见地打趣。
我脸腾一下变红了,就像是发觉付澈然和我们是一路人。
学霸分两种,一种是不问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对男女之事持有偏见甚至鄙夷的态度,具体例子参考奚铭迟(所以凭他的速度,估计毕业都和顾薇苒成不了);
另一种是,身在红尘,通吃黑白两道,上课算得了题下课打得了球,在学霸与学渣之间切换得游刃有余,具体例子参考白飘扬,可谓是“英年早婚”。
如果付澈然是第二种——那我就有希望啦!
“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好学生都是清心寡欲不问世事,只关心成绩和排名。”我大着胆子说出来。
“那不就成了苦行僧!好学生又不是机器人。”付澈然笑得灿烂。
病房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温度起来,奚铭迟老是冷着一张脸,像个冷冰块。
“那你会打游戏吗?我特别喜欢打游戏。”我加快速度,努力跟他热络起来。
付澈然点了点头:“当然了,我有游戏机,下次给你带来?”
“好呀!”
“不过你得把落下的知识内容全部补上才能玩一会。”
“成交。”我愉快地答应。
付澈然把他高一时候的笔记全部借给我,看着年级第一的笔记,我心潮澎湃,激动地难以自抑。我先做完他布置的辅导书上面的题,然后他会帮我仔细检查,挑出错的讲解其知识点。
他每天在医院都待到很晚。我妈端来切好的水果,他说声谢谢阿姨,又投入到认真是讲解中。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
果真如此。
我花痴地打量着他英俊的容颜问:“这样会不会耽搁你的时间?”
“不会,我上课都偷着做完了。”
“那你真厉害,我上课都用来睡觉发呆了。”我看向他的眼神里蕴藏着点点星光。
这种状态一直保持到我康复出院,那一月的月考,我虽然没在学校上课但名次竟然进步了好多,这显然全部是付澈然的功劳。
我们的关系也因此密切联系起来,甚至他有时会主动找我。
都说,越生疏的人才会越礼貌,我渐渐会和他开玩笑,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起来。
有一次,我和他约着去图书馆温书。
我发怵地看着老师布置的习题,把笔往桌子上一扔,“不做了,反正考试不会出这么难的题!”
但付澈然很耐心地帮我察看那些题,说道:“你不准备充分,就永远不知道它到底出什么,所以不要只靠自觉,一定要打好基础。”
后来回想起来,如果不是遇见了付澈然,我肯定考不上柳大。
所以说,谁说早恋影响学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