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手机格外繁忙,一个接一个地给我打电话,让我有一种成了香馍馍的错觉。
这一次来电的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师弟虎子!
“飘飘姐,江湖救急呀!”虎子声音洪亮,但隔着电话我都能感受到他的焦急。
“怎么了?”我一边听电话一边去厨房洗了个苹果。
“咱们柳大马上就要准备八十周年校庆活动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漫不经心的说完,狠狠咬了一口香甜的苹果。作为一个刚毕业就失业的女青年,我觉得挺给人才一抓一大把的母校丢脸的。
“咱们社团至少要出一个人主持节目,你也知道你毕业后就是小青接你的班,可她现在干不了了!”
“她怎么了?嗓子哑了”我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些许疑惑。
“不是!小青她……”虎子欲言又止,似乎难以启齿。
“她到底怎么了?”我催促。
虎子叹了口气,语气颓然:“她……怀孕了。”
停顿了一秒有余,我就消化了信息内容,像说观后感般感叹着:“这不挺好的事。”小青现在刚好大四,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真的是羡煞旁人,所以我又补充一句:“看来改天碰见得好好恭喜她。”
“不是,孩子是个意外!”
孩子是个意外,好熟悉的台词,出自渣男语录?
我淡定地“哦”了一声说:“那就是未婚先孕呗,没事,毕业后再结婚也一样。”
虎子又叹了口气,语气夹杂着无奈:“但男方是大一学弟呀!她怎么也不肯打胎,现在已经过了打胎的最佳时期,学弟吓得休学回家了!你想想一个刚成人乳臭未干的小子,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再带个拖油瓶呢!”
拖油瓶是指妇女再嫁时携带的前夫的儿女,在这里用显然不对,但对于理科生知道这个词已经还不错了,也能起到修饰和替代作用。
作风优良的柳大一直流行学姐爱学弟,趁他没秃,要他性命!虽然我一直无法忍受和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处对象,但不妨碍这已是大势所趋,某种程度上反应出我已经落伍被时代潮流所抛弃。
“所以拜托师姐你替她接这活吧!我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虎子一直在电话里软磨硬泡了足足十分钟有余,无非就是求我帮忙担任主持,可这不是侧面反应出我是个很闲的无业游民吗?所以我犹犹豫豫想要婉拒。但虎子接下来一句话迅速改变了我的想法。
“这是有工资的,算是对工作者的感谢。”虎子已经说得有气无力。
“真的?”我瞬间睁大眼睛,从沙发上端坐起来。
“真的。”
一锤定音。
我当机立断的表示:“那好吧,我最近刚好休假,就帮你这忙吧。”顿了顿,我又不放心的补充:“虎子,我答应主持是为了给咱们母校出一份力可不是为了小费啊。”
“明不明白,师姐你最仗义了。”虎子感激涕零。
人一旦有了事做,所有烦恼都会因为忙碌而烟消云散。一连好几天我都要去柳大参加彩排,比奚铭迟这个正儿八经的职业人员都要忙。
我的主持男搭档是一位从柳大毕业两年的建筑师,他时常在后台拿着演讲稿深情感叹:“母校既然需要我们,那我们这些校友理应义不容辞,无论身在何方,心还是那颗母校心。”师兄扶了扶眼睛,目光透着坚定。
我连忙跟着正义凛然地附和:“对对对,师兄说得对!”好像我真不是因为有工资才揽着活的。
鱿鱼听说我担任校庆主持后,非得约我到美发店做头发。
“你都毕业了,不能老是一副清汤挂面素面朝天的样子,必须得换个发型。”鱿鱼嘴里振振有词,眼睛盯着图片上模特的各色发型。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单的黑长发,发自肺腑:“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好什么好!你要改造形象才能激发男人对你的占有欲和保护欲”鱿鱼把我强按在座椅上。
Tony老师上前询问:“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发型?”
我一时语塞,因为我从来没考虑过留什么样的发型、喷什么味的香水这类女孩子热衷的话题。我这些年的人生其实过得很是囫囵吞枣。
最后还是鱿鱼指着一个风情妩媚的模特图片对发型师说:“就这个吧!”
Tony老师含着笑:“小姐的头发像绸缎一样光滑,要是烫成这种卷发一定会非常好看。”说着便开始了改造行动。
“好了!”
我应声睁眼,镜子中的女孩,披着如海藻般的咖啡色波浪卷,衬得明眸善睐,灵动活泼,有一种上个世纪香港港星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错不错。”鱿鱼品评似的点了点头,笑盈盈地说:“有小时候英姿飒爽的白飘飘的影子了!”
小时候吗?我有些感慨的望着镜中的俏丽女孩,再怎样展颜欢笑,还是藏不住眼中岁月留下的风霜。小时候的白飘飘,没有经历过忧愁和别离,每天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怎样更快一步放学回家,比白飘扬先抢到电视机遥控器……
回到家时,奚铭迟已经回来正端坐在客厅,目不转睛地翻看文件,时不时盯着电脑查阅什么。
我故意咳嗽一声,奚铭迟闻声抬头,目光冷漠的在我身上打量一番,便又默不作声地垂头翻阅文件。
“你觉得我这个新发型好看不?”我忍不住问他,有点像小时候换上新裙子然后兴冲冲跑到院子里问他,“我的新裙子好看吧?”
“不知道。”冷淡如斯。
“什么叫不知道我费了好长时间花了好多钱才弄成的!”有一种无力挫败感爬上我的心头,他真是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他很不耐烦的从书本抬起头瞥了我一眼,也是这样回答:“不知道!”
我仍不死心:“你也可以打比喻啊,感觉像什么样?”我自信满满,以为他会说像花,像蝴蝶。
结果……
奚铭迟很真诚地看着我的眼睛,说:“挺像金毛狮王的。”
像金毛狮王?我心中瞬间被这句话点燃,像是烧起熊熊大火,明明如海藻般蓬松的秀发怎么会浮夸到像是金毛狮王?不禁喃喃道:“你这是什么眼光呀!简直是钢铁直男,活该打光棍。”
可奚铭迟丝毫不回应,认真专注的敲键盘,一副我是这么觉得你能奈我何的大爷样。
我现在不是金毛狮王,是怒发冲冠了!但看着他悠闲自得的神情,想起自己寄人篱下的悲惨,只好无可奈何地咬牙切齿:“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校庆这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宜纳彩宜嫁娶宜动土,万事皆宜。所以即使碰见顾薇苒也没有影响我的好心情。
空间有限,工作人员只好把老师办公室腾出来改装为化妆间和更衣室。
“还以为看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你!”顾薇苒推门而入,刻薄尖酸地扬了扬眉。
我没有搭话,继续挑选衣架上的礼服。
顾薇薇坐在化妆台前,继续挑衅着:“都能让你来担任主持,可见学校是有多缺人!”
我还是没有搭腔,因为我的确是因为社团没人才被叫回来的。
许是我的漠然激怒了她,她露出鄙夷的神色:“听说你现在住在奚铭迟那里?白飘飘,你可真不要脸,竟然好意思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们家应该有给你施舍些钱吧,你至于穷得连脸都不要了吗?”
我竭力克制住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顾薇苒,我知道你是千金大小姐高高在上,自然瞧不起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但我在这个城市生活凭的是自己的实力,从来没有伸手要你们顾家一分钱,我知道自己姓白不姓顾,和你们家没有任何关系,但也请你不要随便血口喷人。至于我住哪里,和谁住,是我的事情,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不像有些人,就算是想住在奚铭迟那里,也要看他肯不肯愿不愿意!”
“你——”顾薇苒从鼻孔里哼出冷笑,翻了我一眼:“我和铭迟原本就是青梅竹马,都是因为你厚颜无耻死皮赖脸的介入!”
“是吗?”我笑了笑,像是听了无比好笑的笑话,直视着她:“那你见过他穿开裆裤坐学步车的样子吗?那你知道他喜欢吃苹果不喜欢吃芒果的原因吗?”虽然顾薇苒和奚铭迟是高中大学同学,但我还是他幼儿园小学初中同学呢!
“你!”她气得脸刷地变白,被我反驳得哑口无言。
良久,她平复心绪,似有什么把柄,缓缓道:“听说,今晚有一位很重要的海归校友要来!”她似笑非笑。
“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和你没有关系,但我很期待今晚的精彩表演,说不定是一出好戏呢!”她勾了勾唇。
“选好了吗”负责人进门询问。
“嗯,好了。”我从衣架上拿起刚选的粉色纱裙。
“等等!”顾薇薇径直走来,从我手中夺走那件衣服,傲慢着:“这件我要了!”
“您是专门表演的舞蹈的,这件衣服用不上呀!”负责人毕恭毕敬地解释。
顾薇苒依旧傲慢:“我喜欢这件,待会留着合影时穿,不可以吗?”
“这……”负责人一脸为难。
“没事,我重新选!”就像小时候打喷嚏,一个班级的人都会看样学样地跟着打喷嚏。
都已成年,可顾薇苒还摆着一副大小姐架势,仗着出身高贵的资本,任意妄为,却不知道这样有多掉价。
在换衣间换好衣服校庆也差不多正式开始。
先前已排练过无数遍,我和师兄默契熟练的配合,拿着话筒走上前台,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可不知是何原因,我心里愈发慌乱不安。
“别紧张,放松放松。”师兄有只有我们俩能听见的音量,安抚我。
我勉强笑了笑,应该不是因为主持紧张吧,也算是身经百战了。可,不是这原因,那是因为什么呢?
与台下离得很近,我感受到台下第一排有一道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我用余光往过去,然后就看见了他。
付澈然!
我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从开始自己就怀揣不安,我怎么会忘了付澈然当初也是s大的呢。
他高考后一年在柳大就读,只是最后出国,如今身为成功人士,学校肯定会邀请他出席。只是他来与不来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他会来。
那年他结束高考,成绩完全可以去北京,但他还是选择留在本市柳大。
“你家人会同意吗?”我担忧地问他。柳大是柳城最好的大学,可与帝都的重点高校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一般人能选择后者就绝对不会再考虑前着。
“没事,我家人很开明,我的事可以自己做主。”他淡然中透着坚定。
我很开心的挽住他的胳膊,高兴地说,“那太好了,我明年会好好努力一定也要考上柳大,我们就可以上同一所大学,然后整个大学都在一起了!”
付澈然紧紧握起我的手,嘴角上扬:“我们不光大学在一起,我们还要毕业也在一起,永永远远在一起。”
听着他的话,我羞涩得涨红了脸,埋进他怀里,害羞得像刚过门的小媳妇。
那天他还说了好多,还有一句很不像他风格的话,让我印象深刻,他说,“你永远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心里乐开了花,调皮回应,“怎么办,我太野了,只怕你的五指山握不住我这个聪明伶俐的小猴子。”
他很自信,“那你可以试一试,这个你没得选!”
可最后,我这个甘愿被压在他五指山下的小猴子没溜走,反倒是他这个如来佛祖先松手了。
能说出永远的,只有小孩和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