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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P1

我醒在一场噩梦之中,却还在噩梦里恐慌,望着墙角的蜘蛛网,网上的蜘蛛好像已经死了很久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自己了,竟然没有觉察到我日日居住的宿舍里悄然褪色的墙壁。是房屋开始旧了,还是我在这里住久了。

床头上那本历史书也变成了历史,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翻阅了,我已经完成了对历史的作为一种文化或知识的好奇和尊重到对好奇和尊重的冷漠和怀疑,我对存在的条件和必要都产生怀疑了——我闻到了被子里传出的哄臭,我听到了屋外死一般的寂静。我刻意亲眼看着太阳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那是我小时候常常在运河堤坝上看到的太阳,只是没有那时的新鲜了,要么是镜面上蒙了一层灰,要么是我的眼睛浑浊了,反正这个世界,一旦你注意倒它的细节,它的变迁或疑惑总是让人猝不及防。

昨天是真实的且真实过了,今天要做的首先是要摆脱昨日的阴影,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虽然黄丞君和成悦都跟我既没有血缘的联系也没有情谊的纠结,所有的人都见识过善良和美丽,只有我看到了善良的细节和美丽的具体,就像人们看到的是成悦的身材和面貌,而我看到的却是黄金分割。就像所有的人都见识过唐带的罪恶,只有我追查到罪恶的原浆,就像人们看到的是血迹和尸体,而我却看到了灵魂。但我既不能保护善良和美丽也不能劝服丑陋和罪恶,要么做一个活生生的死人,要么做一个愤怒的哑巴。

如果不是晋市在一夜之间变了个样,就是我以前一直没有留意晋市的模样,当然,我很少在早晨出现在街道上,相比于吃早饭,我更愿意饿着肚子睡懒觉,但这些天来,我一直遭遇着各种摧人心肺的事情,让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需要用一个饱肚子来阻止那种惶恐的蔓延。

在我的印象里,晋市的早晨应该是乱糟糟的臭烘烘凉飕飕的,怎么我看到的是一个懒散的无趣的如同掏空了五脏六腑的干瘪瘪的躯壳。

一碗面条已经涨到五块钱,而面条还是五年前的模样,煮面的铁锅还是五年前那样的灰黑,但闻起来很香,尤其是饥饿的时候。

好像我很久没有注视过——清晨的阳光原来还是那样的新鲜,像童年,像在乡村的原野里,像是晋湖里的一种记忆——这也许是我对这个世界仅存的好感了,只是在秋天,更多的是伤感——一个年轻的病人,对于大海的伤感——越是明亮越是空落——难道就是因为成悦走了,生活便不再有悬念,难道就是因为秋天,生命不再有成长。难道是从此,晋市就像一个孤儿,就算他的爱被唤醒,写满了信纸,却没有邮寄的对象和地址。

可是,我宁愿是一个孤儿,没有牵挂,不负任何责任。

想归想,我还是一副忙着上班的样子,准时到了办公室,尽管最近厂里一直在闹腾着改制的事,已经好长时间我们技术科里甚至连应付的事情都没有,我并没有感到被闲置的惋惜,在这个岌岌可危的时期,我最好是无所事事,抢事情做会被人排挤,不去上班会被视为自动放弃——耗着吧,只要还发给我工资,我没必要生气或装着生气。

门上挂着的技术室的牌子已成一块长了毛的铁皮——在晋市,技术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企业的宣传,任何商品一旦有了技术的含量就可以有匪夷所思的价格,晋市人对技术的认可仅仅是因为技术给他们带来生活上的享受,而生活上的享受则是人感觉里最肤浅最容易消失的一种享受,它有时候很像是罂粟,看上去美丽,也能解决疼痛,也能产生梦幻,却一直在悄悄的损坏人的生理机能。

我曾经对技术有着近乎狂热的追求,我一直以为以我的数学天赋和我所接受的系统教育,我一定能够在技术领域里有一番作为,我当初被分到技术室时是相当的满足,且有一种学识的优越感和理想的归宿感,但随着我的技术工作事实上只是一些资料的注释和翻译和一些机器设备的操作和维护,还有日复一日的无所事事和无所事事的重复,还有人事关系决定前途,经济利益决定成绩的人文环境,使我最初对知识的膜拜对技术的向往沦为对工作的慵懒对生活的木讷,准确的说,就是华丽的理想向粗糙的现实屈服,就是满腹的经纶对饥饿的跪拜,是成长对成长的否定。

重新审视我曾经态度,如果不是我的幼稚,那一定是我对生命的理解出了差错,我开始怀疑,人类的发展目标究竟是生存环境的改善还是生存本身,看上去这并不矛盾,就像技术,对环境的改善远远抵不上它对环境的破坏——这不矛盾,晋市对技术的认可并不是技术本身,是技术能够减少他们体力的消耗带给他们的物质上的享受,晋市人把物质和对物质的享受当做他们生活的终结目标,这没有错,但他们不应该还去抱怨这个城市没有蓝天白云没有处女爱情没有外婆和童话,而我,似乎连抱怨的资格都没有。

成长的后果还有我对于技术的认识上的更新——技术其实是人类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的产物,与辛苦斗争,产生了机器,机器解放了人的手和脚,脚只剩下踩油门的功能,手只剩下捣键盘的功能,可以预见,人类最终将进化到乌龟一样的形状——在一个装有空调的盒子里,想看什么,只需打开视频,想问什么,只要百度一下。那时候,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大地和天空,没有了河流和草木,没有了容貌和语言,你无需出来,也不能出来,因为整个宇宙都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电磁波,在这样的环境里,要么会被磁化得痴呆,要么会被磁扰得发疯。要么你就是一个磁针,一个没有极性的磁针,就像现在的我,在怀疑和怀疑自己之间,在人与类人之间,在痛苦与挣脱痛苦之间。

成长的收获在于,我终于看出来了——最初的理想就像是一场单相思,说起来像美好的爱情,其实就是异性相吸。而现实就像父母之命的婚姻,虽然看上去像一个以繁衍为目的的组合,却无法回避对性的实施。

或许我无休止的抱怨仅仅是对自身处境的一种不满,我已经被这个时代甩开了几条街——我还在为衣食犯愁,晋市已经有很多人开始减肥了,我还在用雪花膏搽脸,晋市已经有很多人开始整容了,我还在找太阳取暖,很多人已经利用空调恒温了,我还在到野地里呼吸氧气,很多人已经在卧室里配置了增氧机,我还在靠音乐或书籍助眠,他们已经用安眠药来入睡了——这不仅仅是贫富的差距,更是一种技术上的差距——我是该操他妈的贫富差距还是该操他妈的技术的进步,还是该死的我自己——我诅咒,技术像所有的带给人虚荣和享受东西一样,必将成为毁灭人性最有力的手法。

再也没有了用麻线制作的布鞋,每次穿上时能体会到母亲的慈爱,再也没有了情人编织的毛衣,每次穿上时能感觉到爱人的情怀,那些阿迪达斯的匹克的乔丹的,那些利郎的红豆的皮尔卡丹的,可以给你更好的温度和风度,却永远不能给你人文的关怀以及对于关怀的感动。

晋市的人不可能想到这些,就像他们也能看到苹果落地却不可能想到万有引力,就像他们也能发现新大陆却不可能想到地球是圆的,就像他们一边诅咒着物价的疯狂上涨而又一边疯狂的购物一样。

肮脏颓废的办公室,像一个有气无力的垃圾场,虽然我也渐渐的成为废品,但在我没有被清理之前,我依旧可以保持着一个技术人员的身份,我知道这种身份已经没有价值,但不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内幕,就像一只一动不动的手表,只要还戴在手上,我就依然会被认为是一个绅士。只有自己才知道它已经停摆——这不是自欺欺人,是斗争,是一场没有胜负的斗争。

陈杰死了,唐带死了,黄丞君离死也不远了。夏记走了,尚瑶走了,我恐怕离走也不远了——不管是被裁员还是被调动,反正我是不会主动离开的,也不是我喜欢这份工作,只是我没有地方可去,或者说我没有勇气离开这个地方,即使在这里,我既像一个可有可无的幸存者,又像一个死乞白赖的寄生虫——当然,这并不是丢人到不能面对的地步,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不是这样死皮赖脸的活着的。

其实那些都不是我应该想的事,我更多的应该想想自己——如果再有七天还不发工资,如果我在断炊时借不到钱,如果我还坚持死皮赖脸的活着,那么,我又得编个理由去榨取父母亲的血汗,虽然他们从来都不会揭穿我的骗局,但我仍然能感受到耻辱和残忍,这就是生活——我其实早已识破它的阴谋,却无力阻止后果的发生。

于能干来叫我时,脸上带着诡异的和善,但我从来都不认为他找我会有什么好事,当然,他现在已经不会要我请他吃饭了,他已经是厂里的领导,请他吃饭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也不是小饭馆的档次了。

他说找我了解点事,我就跟着他去了他的办公室。

我到了于能干办公室看到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坐在那里,这令我很意外——我对警察有着一种天然的排斥,可能有儿时他们留给我的阴影,那时候叫公安,我的一个叔叔因为用报纸揩了屁股就被他们抓起来,一直都没有回去,听说被他们枪毙了。

我立即搜索一下我生来有没有什么可能被警察抓住辫子的事情,除了意淫,我实在想不起我还有什么能够惊动警察的,而关于意淫又没有立法,无论他们怎么看我,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

我望着于能干,希望他能给我一点提示,但他始终不朝我看,两个警察跟于能干打了个招呼,于能干还算人道,他叫我好好的和警察配合,他会把我工作上的事安排好的。

跟警察走,我看上去并没有太大的惶恐——我能确定我没有做过什么触犯法律的事情,但我和他们走在一起所引来的同事们的好奇和疑问的目光,确实使我背负着沉重的莫须有的压力,尤其是我跨上警车的那一刻,连我自己都要认为我一定犯事了,而且不会是个小事。

我被带到一个大队的询问室,一个很封闭的房间,里面的布置和灯光,让人感到惊棘和不安,两个警察坐在我对面,他们似乎并不急着要问我什么事情,而是先向我讲了很多法律和政策方面的东西,我对这些东西没有一点常识和兴趣,甚至可以说我本来就讨厌晋市的法律,法律就像小学的课堂纪律,有一个人讲话被罚站,所有的人都要受到威吓或警告。

一个警察开始问我话,另一个在做笔录。

他一问我认识唐带,我就明白了,是有关唐带的事情,我若是不认识他,他们找我干什么。

唐带最近发生的事情你知道吗。

什么事情?我可以知道也可以不知道。

不要装了,唐带被人杀害了,你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问的是这个事情,这事全晋市的人都知道。

这些天,你有没有看到黄丞君。

我又明白了,他们是想通过我掌握黄丞君的情况。但是,这几天我好像没有看到黄丞君。。

他没有上班吗

厂子都快改制了,上不上班没人问。

那你怎么还去上班呢。

我也可以不上班的,只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听说你跟黄丞君的关系最好,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行踪。

他应该和唐带的来往最多,我和他只是同事关系,我和所有的同事都保持着同等的关系,他只是和我在一个办公室,看上去比别人近一些罢了。

警察有点不耐烦了,他严肃的警告我注意语言的严肃性。

如果我的语言能严肃的话,我也可以是警察。而不是落魄分子了。

警察激怒了,他一拍桌子,你给我老实点

我要不是太老实,也不至于混成如今的模样,我凭什么跟你们来,就是因为我太老实。

那你老实回答,星期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去了。

晚上,我一般都是在做梦。至于做什么梦,我第二天就忘了。

但是,有人证明你那天晚上不在宿舍里。

难道我是梦游去了。

是我在问你,不是你问我。

我不是一直在回答吗,如果你们不相信,就别问了。

警察对我显然很不满意,他们对我的态度和问话也从通常的询问加强到严酷的审问。

我的心态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已经确定他们是想从我身上找到这个案件的突破口,进一步说,是想从我的口中得到黄丞君的线索,我更加确定的是案件本身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说,即使你跟案件没有关系,若是你知道和案件有关的线索不跟我们说真话,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这叫什么逻辑,我又不是办案的专业人员,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叫线索。

意思是叫你说真话。

你们看不出我说的都是真话吗。

有人看到你那天晚上在运河边的墓地里,你去哪里干什么了。

我去墓地了吗,噢,我想起来了,我是想去自杀的,我认为那里是自杀最合适的场所。

自杀?像嘲笑。

愚浅的人是不可能理解自杀的。

不要以为能想到自杀就是诗人了。

但你必须尊重它,就像我尊重制服一样,不代表穿制服的人就是正义的。

你为什么想自杀。

一定要告诉你们吗,和案件有关吗。

是我们在问你,你没权问我们。

我对晋市很失望,对自己很失望。

低调点,别有点文化就把自己当做哲学家。

我都想自杀了,还不够低调。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我可以发誓,可以签名,按手印啊。

两个警察显得无奈的恼怒,他们出去了,应该是背着我商量新的对策吧。

管他呢,反正我说的话并没有掺假,黄丞君根本就没告诉我去什么地方,我也不可能把我对黄丞君的猜测跟他们讲的,这是我必须守住的底线,因为以我对黄丞君的了解,我的猜测最有可能就是真实,至于和他们斗话,他们那里是我的对手,虽然我的语言不通俗也不官方,但耍起赖来是很管用的。

一轮结束,我被带进一个叫做留滞室的地方,准确的说,这应该是一间装着灯光的黑屋子,没有窗户没有气息,当黑色的门被关上之后,它就是一个没有漏洞的盒子,听不到阳光和风声,感觉不到空气和温度,很像重庆的渣滓洞。不同的是,在屋子的最里面,还有一个像铁笼子一样的包厢,那个看管我的保安说,要是我不安分的话,就将我关进那个笼子里。

难道他们真的把我当囚犯了吗。

那个保安说,是嫌疑。

中午的时候,我吃了一个他们给我的盒饭,还蛮香,只是汤太简单,好像是一种佐料冲的一杯开水。但有得吃就不错了,又不要钱,要钱我也不会给。

靠近北面的墙边还有一张窄窄的床铺,比起我宿舍里的床铺小多了,若是此刻能在上面睡上一觉,我也不会感到太大的委屈,整个一上午,我被两个警察消耗得很疲劳,看到床,眼皮就沉重。那看管我的人不让我睡,但他允许我坐凳子,我只能坐在凳子上打盹。还时不时的被他无厘头的叫醒。

看不出是下午的什么时间,我又被带进那个询问室,询问我的好像不是上午的那俩个人,但他们都是相同的穿戴,很乏味。

妈比的,就不能换一个女警察来询问我,不知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吗。如果女警察有点姿色的话,我说不定还会主动搭讪呢。

更加乏味的是,他们对我的问话和上午的形式和内容雷同得令人作呕。而且,我明显的感觉斗嘴的疲劳,尤其是和这样的老家伙,我只是干瘪瘪的回答了他们一些问话,他们对我的回答不挑剔也不追究,好像他们所要求的就是他们的提问和我的回答,这使我不再有挑衅或挑逗的欲望。他们还时不时的出去一个,我估计不是去喝茶就是去抽烟了,想到这些,我也犯烟瘾了,但他们不允许我抽烟,并且,只允许我坐着,时间长了,我便有一种被坐着的折磨和煎熬,我更加疲劳。

想想,这询问室和留滞室也差不多,除了门经常开关之外,一样的昏暗和窒息,在这昏黑的洗礼之后,我也渐渐地想通了,我来这里不是斗嘴的,我的目的应该是赶紧让他们觉得我是无辜的而尽快的将我放出去——想想那个黑屋子,虽然无风无雨,有吃有喝,却很折磨。

按照我的见识,他们应该最多留我二十四小时,也许在警察下班的时候就会将我放出去,如果他们是一个职业警察的话,他们一眼就该看出我不可能是个杀人犯,这不需要侦探不需要研判,就凭我柔弱的身躯和善良的目光,我不仅没有力量也没有胆量杀人。也许他们明明知道是这样的事实,但在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之前,嫌疑就成了他们的突破口。他们对嫌疑孜孜不倦的询问,纯粹是职业的缘故,询问,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妈比的,还有这样的差事——问问话就可以拿到工资,如果他们不是拿我作为背景,我也不会诅咒他们,我的屁股已经被坐出芥子了,我的心已经被坐出凉气了,我的脑袋也被坐懵了,他们就是不让我站起来换换气,还骂我不知好歹,说让我坐着算是客气的了,要是我再不老实,就给我上铐子——这样,我就没脾气了,也没有太多的挣扎——妈比的,吃饭是享受,但你知道一个食道癌的人吃饭是什么滋味吗。

我必须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我将我的对手换成时间——我操他妈的时间,在很多时候,二十四小时也就是眼睛一闭再睁开的过程,而今天,每一分钟都走得满满的,并且,都以秒的速度在爬行,就像我上学时上到不喜欢的课,听到下课的铃声是我唯一的追求,也是最困难的事。

审讯室也没有窗户,我难以确定是不是应该到傍晚了,但我从我所渡过的时间长度以及从外面传来的声讯来分析,我感觉到应该傍晚了,因为,隔空传来的渐弱渐逝的汽笛声,我隐隐约约能闻到了潮湿的暮气。然而,这两个警察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也就更没有放我出去的意思了,直到我从他们的谈话里知道今天是他们值班,我对他们能放我出去想法才死了心,而他们不知疲倦的询问我,无非是像从我口中知道黄丞君的去向,他们不相信我在墓地遇到黄丞君是巧合,一定是约定,一定有关于他去向的信息,但我真的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会说的,在我看来,这是对友情的背叛,即使他是犯罪,他既然信任我,我也不该出卖他,况且,我很欣赏他杀了唐带,倒不是我对唐带有深仇大恨,我对唐带的恨,不是个人的情感恩怨,而是他摧残了成悦,摧毁了我对晋市甚至对生命仅存的好感——我对他的恨,是对这个世界上不再有处女不再有纯美的失望。我对黄丞君的袒护,不是对犯罪的袒护,是我对他的血性的欣赏,就算他杀了唐带是犯罪,那也应该是一种正义的犯罪。就像马拉多拉,他的吸毒他开车撞记者,那不是犯罪,那属于英雄的个性行为。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不应该为他们的罪恶背负惩罚——唐带死了,他不会再有痛苦,黄丞君逃了,他远离折磨。其实,我才是罪恶和犯罪的最深刻最持久受害者,我失去了对纯美的暗恋对生命的好感,我失去了对道德的信仰对人性的敬畏,谁来为我的损失买单呢,谁来治愈我由此产生的恐惧和绝望呢,有什么能平息我内心的怨气和愤怒呢。

你妈的,我在这样黑色的灯光里已经坐得快成僵尸了——你妈的,如果这里有刀片,我就要割腕了,如果我离墙近一点,我就撞墙,我真的敢。

他们也看出了我的焦躁,他们好像没有什么办法来阻止我的焦躁,于是他们又将我送进留滞室,我彻底泄气了——看来,今天夜里要在这里渡过了,这将是一个多么漫长而煎熬的夜晚呢,光想就能想出长长的痛苦。

那个看管我的保安看上去要比我大一号,他一直坐在一张书桌后面,桌上放着一根电警棍,架势怪慑人的。别看我在他的看管之下,我照样蔑视他——若不是靠一套伪制服撑着他,他也许混得还不如我呢,我之所以对他有这样的态度,不是我门缝里看人,是因为他扔给我盒饭时带着恶劣的语气和蹩脚的歧视,但我不跟他计较,像他那样的糙皮厚肉笨头笨脑的,我文学和智慧的语言是伤不到他的。

我本想以绝食表达我对这里一切的愤怒,而面对一个保安,我的任何情绪和手段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反而对我更加伤害。那盒饭冒出的热气很香,我闻着闻着肚子就饿了,但吃起来却没有想象的那么可口,也没有心情像中午那么啊Q了,只有食道癌患者进食时的那种吞咽。我没有把饭吃完,并在最后朝饭盒里吐了口水,以示我对这种待遇的抗议。那个看管我的保安看了我一眼,他立即就生气了,他说你把这里当自家的食堂啊,给你吃还耍脾气,看来跟你不能太客气。他边说边把我推进那个笼子里。

他把我关进笼子还不忘对我进行一番斥责和教训,他说他见过的比我跳的凶的人多的是,到这里他都有办法让他变老实,

我读过万卷书,解过万道题,还受他的教训。

不要以为有点文化就把自己宠成骄子,在这个世界上,文化只能是每一个事件的背景,暴力才是最有效的终结。

你妈的,他也配教训我——这对像我这样的有点品位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羞辱和挑衅——我居然沦落到被一个保安呵来斥去的,最重要的是,我是无辜的。

什么有辜无辜的,你用什么证明你是无辜的。

无辜也需要证明,那么,活着是不是也需要证明。

你还跳,信不信我一棍子把你的嘴打闭上。他边说边抓着棍子向我戳过来。

虽然我在这里一直保持着对我被冤屈的愤怒,但我还没有倔强到和一根棍子抵触的地步,我乖乖的退缩到墙角的那一刻,甚至感觉不到一丁点尊严的流失,我甚至在想,他他妈的要是早点亮出他的棍子,也许我从头到尾都不敢发泄自己的情绪——他说对了,暴力才是最有效的终结,尤其是在晋市,在这个笼子里。

我终于老实的面对这个笼子了——它更像一个装着潮气和晦气的黑匣子,它是一个墙角加两面铁栏杆组成,除了水泥和铁杵,里面没有任何提供人休息或可以让人自杀的装备,坐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是唯一可以缓解酸痛的方法。但我绝不会像一个乞丐像一个汉奸一样毫无尊严的跪卧在饥饿和困苦之下,我怒立于墙角并没有保持住尊严的溃崩,并且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从我的眼前走过,我的尊严只剩下一堆白赤的骨架,但我依然舍不得放弃。

那个保安终于趴在桌上睡着了,剩下的就是我对墙壁生气,是我与空气对峙。

而这里像月球的一隅,死寂如生命前的碱地,荒凉如元年前的滩涂,我已经没有什么可坚持可防备的,在我轰然瘫坐在水泥地上那一刻,什么他妈的尊严啊屈辱啊通通变成文明之前的蛮荒和文明之后的虚伪——就算我依然找不到理由——没什么——没有生命,不存在理由!

我坐着水泥地倚着水泥墙,将我的头深深的埋进圈起的膀背里,我努力将自己卷缩成一个刺猬形状不仅仅是为了御寒,更是为了能够促进睡眠——以这样的姿态睡眠,我在春运期间坐火车时经历过,那个学生时代是不可能买到座位的,能够挤上车都要非凡的体力和适当的运气,如果能够在倾扎的人肉里在臭烘烘的喧嚣里睡上一刻的话,哪怕是在别人的胯下,甚至在厕所里,那你绝对是人生的赢家。因为,在你睡着的时刻里,列车也许已经运行了几十公里,等于你节省了这些距离。

这里的环境当然比列车上的环境好得多,并且没有一点声响打动你睡眠的节奏,可能是我这些年来都睡着温床,在温床上想着好事听着音乐——坐在水泥地上,睡觉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在这酷似墓穴笼子里,我是不可能把睡觉当做享受的,但却是蒙混时间的最实用的方法——我必须熬过这个漫长的夜晚,即使还有很多这样的夜晚,我首先把明天作为目标,明天也许就会有转机,明天会更好。

但是,不管我如何的哄骗如何的强迫,我就是睡不着,没办法,我只能把闭目当做睡觉了。

噩梦总是在我刚入睡时就出现,我的睡眠不断的被噩梦打断或者说我一次次的用惊醒来打断噩梦。很嫉恨那个保安一直在呼呼大睡。我反复环顾了这个留置室,从北墙到南门有七步,从南门到北墙还是七步。

七步,这本来是一段神奇的距离,它成就过***的慷慨演讲,成就出曹植的传世之诗。对于我,七步,它就是一条锁链,不仅仅是羁押,还有侮辱和讽刺——我哪还有心情去作什么诗,甚至连意淫的心情都没有。至于那只一直在我周围挑衅的蚊子,我也懒得去驱赶去斗争,哪怕它已经在吸我的血,我的底线是,只要它还留给我一口气,我都不会对它使用暴力的——既然全世界都来虐待我,我为何不能虐待自己?

我已经历了上万个夜,好像都没有这一夜那么长,我曾经读过万卷书,却找不到能够表达我此刻感受的汉语,如果还有甲骨的话,我可以造一个词,它的意思就好比打了杜冷丁的伤口,就好比吃了安眠药的睡眠,就好比一具活着的尸体——这只是一个极不情愿的假设,换成另一个环境,我不会有这么多废话,一咬舌头自尽算了,问题是,在这里,我的死既不如泰山也不比鸿毛,只可能是畏罪自杀,这是我最不划算的结论。

我终于听到了天亮的声音,那是一种听够了死寂才能够分辩出来的声音,那是一种睁着眼睛才能听到的声音,是一种死人最希望听到的声音,一种清爽而潮湿的声音。我活了。那个一直在死睡着的保安开始动弹了,虽然我很恶心他以一个响屁掀开新的一天,但他夸张的哈欠也带动了我的长吁,我确信,我还真实的活着,而且明明还感觉到腹部发胀,我像投降一样的举起手,我要撒尿。

和昨天一样,我还是被昨天的那两个警察带到审讯室,和昨天一样的被坐着被提问。和昨天不同的是我已经没有昨天文采和激情,也没有昨天的消极和不满,就像我也把它当做我日常工作的一部分,而且,经过昨天的适应和一个夜晚的磨砺,我已经没有昨天的疲劳,也没有昨天的耻辱感,中午的时候,我像下班一样的在回到留置室,吃了个和昨天一样的盒饭。

留置室里换了个保安,我仅仅从他额头的皱纹估计他应该有四十多岁,也许是年龄的缘故,他看上去比昨天的那个保安低调,他手里没有拿着棍子,而是将那根棍子别在裤腰上。他戴着眼镜,看上去很文弱,这使我愿意配合他——只要我老实或表现老实,都不会受到侮辱或威胁,在他的看管之下,我还可以坐在椅子上休息,不管我满足与否,总比坐着水泥地或者被站着有点尊严吧。

保安笑了,他说你要是真的和案子没什么关系的话就把你知道的情况交代清楚,赶紧出去,安分的工作和生活。

可是,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啊,不知道是他们不相信还是故意的不相信。好像他们是要我陪着,做一场业务训练一样。

保安诡秘的一笑,让人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可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关键是让他们相信。

跟他说没有用,那我他妈的跟他说这么多岂不是对驴放屁。

他说我一个猪脑袋,就没有办法让他们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呢,我没听懂,又好像明白了一些,但我有我尊严的底线。

他说,在晋市,一个阶下囚,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人谈尊严,就像一个叫花子脖子上的项链,不是被认为是赝品就是被认为是偷来的。

我噎住了——这应该是我的感受啊,怎么被他说出来了?

看来,你不是土生土长的晋市人,你对晋市的了解还不够深,虽然听说你的文化水平很高,但你的经历可能单纯了些。

难道知识不是书上读出来的,不是大脑思考出来的,而是四肢走出来的?

说你有文化你就文屁冲天了,记住,理想只能是现实的衣裳,是用来御寒或用来修饰的,生活,经验比知识更靠谱。

他仅仅是指晋市的经验吧——我可以是晋市的人,但我一直没有接受一个晋市人的立身方法和立世哲学,就像我必须爱我的妈妈,但那不是对一个美女的倾慕或欣赏,对一个女人德行的感激或爱戴,更多的是一种生命的债务。

那么,以他的经验,保安算是有社会地位还是没有社会地位的人呢?

现在你还能神气呢,再在这里呆几天,就算挠你脚心,你都笑不出来。

其实,现在我就笑不出来了,我之所以还撑着,只是在表达我对屈辱的态度,渐渐的也仅剩态度了,因为就算我最终能够毫发无损的出去,谁能偿还我在这里被伤到的情感。尤其是经过又一个下午的询问我又回到留置室的时候,这个夜晚,肯定不止于愤怒与煎熬了,更多的是怀疑,怀疑我是不是夸大了自己的感受,如果是屈辱,那么它也是生活的一部分,比起韩信的胯下之辱比起夫差的尝便之辱,我算什么东西——一个没有作为的人谈感受,太像一个老太监娶女人,抱着取暖可以,用来生育就自欺欺人了。

想到我不是太监,我就好受多了,虽然我还是踽踽独行在下水道里,生存的愿望还是占着上风。

我还不适时宜的想到了萍——想到她,并不是生了非分之想,是因为我想到了童年,是我想通过童年里干净的天空和纯朴的湖水洗涤我正在滋生的污秽的念头和颓废的态度,现在,谁还会相信上帝和外婆,然而,萍一定是最准确最上心的见证。她现在也长大了,也和我一样对生活有了几分迁怒几分倦意吗——千万别,女人还是简单些的好,所幸的是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女哲学家,如果女人也去思考人生的话,生活就只剩下单调和痛苦了。女人只有傻或者装傻,像被一个谎言维系的逻辑,人类才有继续下去的可能。

所以,我还得继续,不为别的,就为了留住我那些令人潸然的童年画面,还有,我曾经答应过黄丞君,我要看护好成悦的坟墓。虽然这些都是不可能兑现的美感,像一个谎言维系的逻辑,像一个美女隆起的胸脯,说不定就是棉絮塞起来的或者是硅胶堆起来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又不是靠尊严而活着的人,接着活下去,也未必能得到改善,哪怕后面全是黑暗,至少萍是我能够看得到的亮光。

这样想的话,我在笼子里的情绪就没有那么冲动了,在那个看管我的保安面前,我表现得像一个战败的俘虏,他也就没有兴趣羞辱或折磨我了。他当然很适应这种氛围,趴在桌上说睡就着了。我所面对的,还是黑色的灯光和按部就班的时针。

我听到外面传来的吵闹声,我来了点精神——很显然,我又成功的挺过了一个夜晚,这对我很重要,说明我的意志并没有我判断的那么脆弱,说明我之前所产生的一些自杀的念头不过是一种自取其辱的噱头——生活对我还存在着某些诱惑,尤其是我想过萍以后,这种诱惑就很具体了。

吵闹声越来越混乱,越来越近,我虽然听不出内容,仔细的一分析,我从混杂的声音里甄别出一个女人嚎叫和泼喊——那是我妈妈的声音,是一个农村妇女吵架或撒泼时惯有的气场——她怎么来了,来到这个文明的城市来到这个法制的场所。

她不可能有神的魔力将我救出牢狱,她不可能有英雄的行为将我劫出法场,她不可能用莎士比亚的语言雄辩出我的清白。她在用最农村最妇女的方法在表达对自己儿子的袒护。

我并不感到温暖,却感到头顶在冒着寒气——我的感觉是,她正在用一个泼妇的行为,将我这些年来一直以城市的光荣建立起来的高贵一直借文化的优越建立起来的高雅的形象打回到骨子里的低微和气势上的孱弱的原型——但我不能谴责她——我的确是她的贫贱和愚昧的下身走出来的,的确是从贫瘠荒凉的乡土上成长出来的。

而这些都不是我的错误,却是我承担它的痛苦。

我为什么不是横行乡里的官二代,为什么不是予取予求的富二代,怪我不努力吗,我悬粱锥股了十几年,不可谓不努力,怪我不智慧吗,我饱读经书上万卷,最不缺的就是智慧,但我在晋市,一个必须有背景衬托才能被重视只有用金钱做引子才可通行的城市,所有的智慧和努力都是在证明智慧和努力只是一种善意的欺骗,这也不是文化或道德的缺陷,每一个地方对于财富的追求和对地位的崇拜都是一样的,但没有一个地方对待贫穷的鄙视对待卑微的欺侮比晋市更加狂妄更加露骨,这不是贫穷和卑贱的悲剧,是认识到贫穷和卑贱的悲剧的悲哀——我的妈妈,她用她对我的爱加剧了我的伤痛。

而此刻,我最想抽自己一耳光,不是发疯,是我需要疼。

妈妈拖拽着几个人或是被几个人拖拽着来到留置室的,我还没有准备好如何跟她招呼,她已经倒在地上了,她应该是昏厥了,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气力衰竭还是被我的模样吓倒,只是我无法看到我的嘴脸,一定是扭曲而发疯的面孔。

我的妈妈,尽管我对她没有足够的感恩,若是因为我而造成她的伤痛的话,我是脱不了遭谴责或自责的。这比我自身的任何一处伤疤更锥心。所以,我发狠,如果我妈妈遭遇什么意外的话,我一定会用极端的方式揭露这个世界所隐藏的罪恶以及我对罪恶的愤恨,不排除自焚。

保安说你妈妈没事,可能是急火攻心,已经被你父亲带去医院了。

他他妈的认为什么才叫有事,这分明是一个孤儿说出的话。他也必将是一个孤鳏寡人。

妈妈的出现以及她的表现,使我已经意识到我在这里已经不是我个人的事情了,我开始重新考虑我的态度——不知道谁说过,态度决定一切,我一直不相信,我不相信把姚明的态度安在潘长江的头上他会有姚明的高度,但历史已经证明,赵高肯定是用态度才达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的。

我再被询问的时候,不再表现得顽抗了,我不仅很具体的描述出那天在墓地里遇见黄丞君的整个过程,甚至连很小的细节都被我描述得一清二楚——我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把刀子,上面还滴着血,应该是用来杀唐带的刀子,他之所以还握着刀子,因为他还要杀人,那天他很多次望着北方,他可能是要去北方——夏记在的那个城市,他和夏记并没有什么过节,但黄丞君说过,他看不下该活的人死了,看不惯该死的人还活着。这个理由对于黄丞君来已经足够了。

他们似乎很满意这样的询问结果,而且还责备我没有早点把事情说清楚,否则也不会受这两天的罪。

放屁,他们知道我说出这些话有多难吗,他们知道我说过之后是怎么的一种感觉吗——我就像违背我发过的毒誓,得准备受着五雷轰顶的报应。我再也没有资格谈什么义气啊友情啊品质之类的东西了。我就是一个出卖朋友的小人。

我本来就是一小人,只不过有时我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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