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意外……”管家低声说,“但后来听说是病人家属报复,嫌他没治好自己媳妇的病。可要我说啊,那心病哪那么好治?又没个能对症的药,也不能全赖他啊。”
在听到霍阳儿子具体死因的瞬间,徐婉就皱起了眉,接下来再也没说过话。
阎威宇注意到了,和管家又聊了两句便匆匆告辞。
他出了霍阳家就把刚才拿到的东西交给徐婉,“你看看吧,好像是一个什么研究,全英文我看着费劲。”
“论心理操控的可行性研究与报告……”徐婉往后连着翻了好几页,才喃喃道,“果然是他。”
“谁?”
“霍学,我上学的时候就听过他的事迹,只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提出人为心理操控理念的第一人,但是臭名昭著,因为在病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活体实验,还因此死过人。”
“死人?”
“对。”徐婉头都不抬,“具体的不太清楚,但是他这篇心理操控的论文研究提出初步构思后被业界好多人不齿,后来听说出车祸死了,没想到就是霍阳的儿子——不对!”
徐婉粗暴地把后续文件直接从曲别针下撤出,就地蹲下摆到一起,“这前后不是一个人写的。”
阎威宇一脸蒙,“什么意思?”
“英文语序、专业术语,还有案例描述方式都不一样,如果说前一个是霍学这个心理学教授写的,后面那个根本就是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还有这些案例——”
徐婉浑身都在发抖,“霍学之前只有抑郁症女人的例子,可是后面的……后面的根本就是青鸟游戏,最后的几个临床分析案例都是最近发生过的!”
她抬起头一把抓住阎威宇的手臂,五指深陷进了他的手臂肌肉中,“如果说霍学是青鸟游戏的初创者,那么参与补充的人肯定是千金子!”
徐婉目眦欲裂,“是霍阳,幕后真凶就是他!”
手臂泛起一阵尖锐的痛感,漾起青白一片。阎威宇张了张嘴,忽然反手揽住徐婉,半强迫地把人带回了车上。
到了车上,徐婉的情绪仍旧不稳。她呼吸急促,一言不发,只盯着自己的手怔愣出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阎威宇心里做了几番斗争,终于下定决心从储物箱里拿出那份无名墓主的合同,“这是我上午调查到霍阳名下的另一份墓地,守墓人说,那个尸体火化的时候少了一只手。”
“!!!”
徐婉瞬间抬头,僵直的脖颈关节咔咔作响。
阎威宇说:“如果霍阳与青鸟游戏有关,那缺了一只手的墓主,我觉得……我觉得可能是……”
“不会的,不可能!”徐婉厉声反驳,声音在阎威宇的注视中也越来越小,尾音几乎消失在唇瓣碰撞之间。
她眼前模糊一片,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尽失血色。
仿佛是想让自己相信似的,徐婉始终喃喃低语:“不会的,不可能的……”
“你那里还冻着他的手,开墓以后如果有残存骨节,就化验DNA吧。”阎威宇低声说完,探过身子长臂一伸,将徐婉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是真是假,总要有个结果。”
出乎他意料地,肩膀处并未传来濡湿之感。
徐婉埋在他肩侧良久,才最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坚韧,再不见半分泪光,“走吧,去墓地。”
万幸的是,那座无名墓中的骨灰盒还残存着未被高温碳化的骨节。虽然细胞活性几近于无,但还是和徐东的断手一起打包送去了检验。
检验需要大概五天的时间,在第四天的中午,关于霍阳的社会关系调查反倒先出了结果。
陈君子把材料铺了一桌子,重点人名用笔圈出来,在证物板上画了一组人物关系图,里面还掺杂着过去几起案件的凶手及被害人。
“根据我们的走访,霍阳人在工作上没什么太大的仇家,唯一的败笔是在他儿子霍学身上。”陈君子用马克笔敲击了一下板面,“按照阎队他们的发现,霍学在四年前曾经因为实验失败害死了一个名叫顾苑的抑郁症患者,她丈夫赵城辉为了报复制造了一起车祸,与霍学夫妻同归于尽,但是这里面还有最关键的一个人。”
陈君子在赵城辉和顾苑的名字下拉了一条线,“俩人的女儿,后来在霍阳的运转下销声匿迹的赵依依。”
有人发问道:“那和上几次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上上起案件的凶手王鑫,是霍学的学生,曾经参与过霍学的实验研究,而他绑架的则是霍学的儿子;上起案件的受害者程宇和凶手赵大海,则是协同处理整个车祸事件的公关负责人。”
陈君子把材料放到投影仪下,用手指点了点道:“他们当时不知道怎么运作的,硬是把车祸原因扯成了赵城辉酒驾,后来消息封锁就没下文了。”
徐婉说:“所以,是赵依依在背后复仇?”
“难说。”陈君子翻出一份四年前的新闻报道,上面印着一个女孩子跪地痛哭的照片,“我后来查了当年的事故认定书,赵依依是在上面按手印签过字的。根据当时办案人员回忆说,她当时好像才上高中,整个流程都是在霍阳的陪同下进行的。”
徐婉看着那张照片,总觉得里面的人有几分眼熟。
可是一个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的少女,究竟是怎样被霍阳威逼利诱,才会咬牙签下这样一份有违事实的责任书,最后又在偌大个平宣市就此消失的呢?
阎威宇沉思片刻,问道:“还有别的发现吗?”
陈君子点头,“霍阳名下有一张银行卡比较特殊,里面每月都会往来大额流水,且都是他自己汇款进去,全部都是一周内被别人在平宣本地的ATM内取走钱。现在查到的最近一笔是霍阳被害前一天打的,还没有提款记录,不排除是赵依依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明天,取款人一定会出现?”
“对。”
“圈定提款机范围了吗?”
“定了,他只从这两台取钱。”
“成。”阎威宇点头,“明天你跟我分别带人盯着,徐婉留队里待命。”
“是!”
任务部署下去之后,陈君子终于准时下班回了家。
他打开门的时候顾一诺正在做饭,此时正听见房门动静走出来,手里还举着半勺尝味的汤,“今天这么早?”
“嗯,案子有进展,阎队就让大家都早回去休息了。”陈君子解开扣子,随手把衣服丢在一边,凑过去就要喝勺子里的汤。
“洗手!”顾一诺嗔道,却还是乖乖举高手,由着陈君子把嘴贴上来,“什么进展啊?”
“盯梢,霍阳名下有张卡,目测取钱的就是嫌疑人,位置基本都划定了。”陈君子咂咂嘴,“鱼汤?”
顾一诺笑了,“舌头还挺好使,我还买了红酒和蛋糕呢。”
“哟,今什么日子啊这么隆重?”
“一会儿告诉你。”顾一诺推了推他,“赶快换衣服吃饭吧。”
“遵命!”
第二天一早,陈君子在一片刺眼的阳光中醒来。
他躺在床上缓了许久,才勉强半坐起身子。
醉酒的后遗症此时悉数回报在身上,陈君子头痛欲裂,忍不住轻轻闷哼一声。
忽然,有一只赤裸的白嫩手臂从旁边的被团中伸出来,贴心地替他揉了揉太阳穴,“还难受呢?”
陈君子大惊,向侧边一翻直接滚到床下,结巴道:“你……你……”
“我什么我?”顾一诺半趴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他,嘴唇殷红肿胀。
陈君子大惊,“你你你……怎么?”
“你把我拉过来的呀。”顾一诺坐起来,被子从肩头滑落,露出下面穿得好好的吊带睡衣,“你放心,咱俩什么都没做。”
陈君子单手扶额,拼命回想前一晚发生的一切,可记忆却只停留在自己洗完手出来漆黑的房间,少女颤抖着递过来的双唇,以及唇瓣中含着的醇厚酒液。
思及此,他面红耳赤道:“你昨天……”
“你忘了?昨天是我们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顾一诺噘了噘嘴,“不过陈君子,你还真是人如其名。”
陈君子头痛地捏了捏眉心,“你还小,别再犯糊涂了。我不是因为那些原因才把你接到身边的。”
“我不小了。”顾一诺正色道,她赤脚走下床,半跪在陈君子身边,“我的心思你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吗?陈哥,我喜欢你。”
她眼睛如火淬般明亮,黝黑的瞳仁里全是陈君子的脸,带着令陈君子心惊的孺慕之情,“我想和你在一起。”
陈君子鼻尖萦绕着的全是少女发间的馨香,与顾一诺相邻的皮肤滚烫无比,仿佛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
陈君子埋在心里,被他自己刻意压制的欲望终于抽丝剥茧,在顾一诺的亲手浇灌下壮大成苗,紧紧缠绕在他的胸口之上,柔嫩的枝叶搔挠得他心尖酥痒。
陈君子动了动干涩的喉结正欲回答,顾一诺却忽然起身,恼人地破坏了气氛,“你该上班了。”
她狡黠地眨眨眼,伸手把陈君子拉了起来,“认真的男人最帅,等你案子结束了,我再听你的答复。”
“你……你这怎么让我认真?”
顾一诺想了想,随手拿过一边陈君子的手机拍了个自拍,然后设成屏保,“喏,给你看着我认真。”
陈君子定定注视了半晌,才无奈地抹了把脸,起身去洗漱准备上班了。
直到埋伏在提款机附近,陈君子整个人还晕晕乎乎的,有几分不真实之感,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屏保嘿嘿傻笑。
阎威宇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在耳麦里叫了好几声得不到回答,索性让别人都暂闭耳机,自己气运丹田发出一声怒吼:“陈下流——”
陈君子耳膜差点被嚷穿,眼前甚至都泛起了白光。
他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干……干什么?!”
“我说我这边人员部署已经就位了,问你那边呢!半天不回话做什么春梦呢?!”
陈君子腾地一下红了脸,他探头看了一眼众人方位,结结巴巴地回:“你才做春梦呢!我这儿也都就位了。”
阎威宇“啧”了一声,明显不信。
陈君子不再说话,面红耳赤地看了看手机时间,却看到了“春梦对象”发过来的一条消息:干吗呢?
他随便回了一句“正在盯梢”,耳麦里就传来埋伏在银行后台的同事的通知:“全体准备,目标卡已插入,嫌疑人正在一号监控点3号ATM机前取钱!”
一号监控点正是陈君子盯的那台,他火速从树后走了出去,和身边聚拢过来的人交换了眼神,成包围状走向自助银行
二十米,十米,五米……
眼看着越走越近的时候,里面背对玻璃门的黑衣人忽然做了个接电话的动作,而后他的动作一顿,钱都不拿就往外跑了出去。
“不好!”陈君子暗暗叫道,拔腿就追。
那人不管不顾一路横冲直撞,连着扯翻了好几个路人制造障碍,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街尾小巷之中。
紧急之下,陈君子一声大吼丢出手机,正中那人后心,砸得他一个踉跄,随即被赶上来的众人按倒在地。
陈君子喘着粗气捡起手机,眼瞅着屏幕摔得稀碎,将上面顾一诺的脸划得四分五裂。
在陈君子抓到嫌疑人的同时,阎威宇也接到了徐婉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静止了片刻,才缓缓说道:“结果出来了,是他。”
说完,徐婉就挂断了电话。
耳机里的众人还在聊着刚才抓捕的刺激,阎威宇关了麦,直接摸出根烟夹在指尖,许久未再动作。
半晌,他才忽然点燃那根烟,冲着天空遥遥敬了敬。
平宣市的天蓝到透明,一如既往晴空万里,穹云四叠,间或有飞鸟滑翔而过,叽喳啾鸣。
阎威宇仰头盯着太阳,一直到烟几乎燃尽,脖颈和手臂都酸痛难耐,眼睛也被刺激得不停溢出泪花之时,才终于把只剩一小截的香烟凑到嘴边,一口气吸到了底。
人带回去队里之后,徐婉直接进行了单人讯问。
她心里憋着气,火力全开,不消几句就让那人破绽百出,自己主动交代了一切。
等从讯问室里出来,徐婉把笔录扣在桌子上,略显焦躁地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个app研发和维护的程序员,取钱也取的是自己的工资。”
阎威宇敲敲手机,示意询问是否是青鸟游戏的app。
徐婉不着痕迹地点点头,转移话题道:“还有,他之所以逃跑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提前透露了警方行动。”
阎威宇皱眉,“我们中间有内鬼?”
“不,他说是个女的通知的。”徐婉摇头,“咱们之中的女性只有我,可我根本没出警,很可能是谁在无意中透露的,你们现在都仔细回忆一下,昨天有没有说过什么不该说的?”
陈君子闻言周身一震,徐婉立刻敏锐发现,尖锐地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冷。”他扯起嘴角笑了笑,低头掏出手机,“一诺快下班了,我给她打个电话。”
徐婉侧头看了一眼表,时针直指在4的位置,“今天这么早?”
陈君子未作回话,只摆摆手径直走了出去。
他一直走到了一楼的楼梯口,见四下无人才举起攥在手里被汗打湿的手机,哆嗦着手指解锁。
陈君子盯着通讯录里面的“一诺”二字紧咬牙关,佳人过往的音容笑貌也逐一浮现在眼前——
“案子有什么进展啊?”
“干吗呢?”
……
“我想和你在一起。”
“砰!”陈君子重重一拳擂在墙上。
黏稠的血液顺着指缝缓缓淌出,在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腥味。
他心跳如鼓,额头青筋直蹦,终于下定决心拨通了电话。
电话响了还不到两声就通了,顾一诺温柔的声音在对面响起,说话间还有小孩子嬉笑之声,“怎么啦?”
陈君子面色凝重,说话却带着几分强装出来的轻松,“你在哪儿呢?这么还有小孩声?”
“边上有孩子,”顾一诺笑道,“打电话干吗?想我了?”
“不。”陈君子说,“我们案件有进展了。”
顾一诺有些欣喜,“真的吗?你们找到人了?”
“嗯,”他试探道,“初步确定是个女人。”
那边没有丝毫的停顿,“那真是太好了。”
“凶手还跟咱们有点关系。”陈君子皮笑肉不笑,“他自称千金子,这老话说君子一诺重逾千金,你说,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凶手跟咱俩有关系呢。”
“是吗?”顾一诺笑了,“那可真是太巧了。”
陈君子也跟着轻笑了一声,随即挂断电话。
他转身往回走,可刚上楼梯一拐弯,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等候在此的徐婉。
徐婉抱臂靠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诺下班了?”
陈君子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下班了,她自己回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徐婉一把拽住了陈君子的手臂,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抿起唇角松开了手,“去接顾一诺下班吧,她不安全。”
徐婉知道了。
陈君子心脏倏然下沉,他回头直视徐婉平静无波的眼,干巴巴道:“大下午的怎么不安全?”
“哪里都不安全。”徐婉意有所指。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徐婉的手机忽然大震。
她滑动接听,阎威宇的大嗓门随之响起,“吗呢吗呢?!让你找人找沟里去了?”
“正要回去,怎么了?”
“出事了。”阎威宇说,“霍天林失踪了。”
“怎么回事?”
“霍阳一死,底下的人对霍天林就没那么上心,今天晚了二十分钟到的,一到就发现霍天林已经被接走了,一圈问下来根本不知那人是谁。”
徐婉眉头一皱,“老师门卫就看着他被带走?”
“不是被带走。”阎威宇强调道,“是霍天林自己主动跟她走的。”
“那人身份有线索吗?”
“老师说是女的,长头发,看身高一米六出头,体形偏瘦,俩人打了辆车走了。”
他嗓门颇大,站在一旁的陈君子听得清清楚楚,瞬间变了眼神。
徐婉紧盯着他骤缩的瞳孔,问道:“出租车找到了吗?”
“还在找,你赶紧带着陈君子回来干活,咱得把那人揪出来!”
“不用揪了。”徐婉说,“我知道是谁了。”
陈君子额角渐渐溢出冷汗,心跳越来越快,单手上抬下意识地就想抢过徐婉的手机。
几息之间,顾一诺的脸在忽然在他眼前打着旋儿晃过。
从初次见面的无措到后来的依赖,从被劫持的脆弱到揪住他衣角的眷恋,最后停留在那个晚上,在黑暗中轻轻颤抖着递过来的双唇,和那句带着轻笑的气音:“我边上有孩子。”
“……”
陈君子的手臂颓然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骨节上原本凝住的痂再次崩开,鲜血随之溢出,在地上迸溅成花。
徐婉一字一顿地说:“是顾一诺。”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
一个小时后。
阎威宇在办公室里关好门,才转身看向徐婉和陈君子,沉声道:“说吧。”
陈君子闭了闭眼,“案件的进展,我跟一诺说过。”
“你……”阎威宇气急,“案件还在侦破中,怎么能随便透露出去?!手册上怎么写的?!”
陈君子低头不语,哑了炮的阎威宇又把目标转移到徐婉身上,“还有你!凭什么断定是顾一诺?就因为陈君子透露了案情?”
徐婉摇头,“不,这些案件细数起来,几乎都是和顾一诺有关。”
“比如?”
“第一起农民工案件,是他们对顾一诺见死不救的报复;第二起净化案涉嫌少女团体强迫援交,所以凶手被游说洗脑,借刀杀人,同时假千金子王鑫出现;第三起儿童失踪和第四起音乐家杀人案,如果假设是王鑫参与游戏的试水,那么第五起就是王鑫为了顾一诺特意设的局,好为之后带走她埋下伏笔。”
“停,假设有疑点,顾一诺没有作案动机。”阎威宇说,“你这是在肯定顾一诺是千金子的前提下的反推,如果按这么推下去,我还能猜你是呢。”
“如果我说有呢?”徐婉顿了半晌,终于吐露出了那个原本应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顾一诺曾被第二起案件的受害者强迫援交,在逃跑的过程中被第一起农民工群体拒绝施救,而后她就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疗,治疗师正是爱慕她的王鑫。
“在系统心理治疗中,治疗师和病人会产生互相作用的移情。如果病人情绪点更高,或者有某种特质吸引了治疗者,那么治疗师有很大程度都会被影响,甚至难以察觉。”她冲二人比划了一下,“最简单的理解方式,就是《蝙蝠侠》中的小丑和哈莉·奎茵。”
“如果这么说……”阎威宇迅速回忆了一遍上起案件中的录音,“每件事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才说差点被抓到。”
“这不可能!”陈君子咬牙,微弱反驳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王鑫怎么会让她被袭击剖腹?!”
“为了让警方相信。”徐婉说,“第二起案件的协同犯罪者并未交代顾一诺也参与了胁迫,凶手也反复强调了自己的目标是已经死去的三人,那为什么还会对顾一诺下手?”
“因为她是怀着某种目的,故意送上门的。”阎威宇喃喃说完,忽然猛地转向陈君子道,“你第一次接触她的时候表现出保护欲了?!”
陈君子呆愣在原地,霎时间手脚冰凉。
记忆的迷雾逐渐攀升,坐在副驾驶的女孩躲在后面露出泪眼婆娑的脸,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轻声说道:“我害怕……”
陈君子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他才听到自己带着一丝赧然的声音在脑海中缓缓响起——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我叫陈君子,你叫顾一诺。有句话说君子一诺重逾千金,所以陈君子会保护好顾一诺。”
……
徐婉看陈君子的表情就能猜出来大概,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接到的首通和最后一通电话,都是真千金子的电子处理音,而剩下的都是王鑫假扮的。如果真千金子也是男人,那么从一开始他就可以用真音来混淆视听。”
“还有——”徐婉用指节敲了敲桌子,“赵依依的长相我觉得非常眼熟,现在想想,如果她割了双眼皮,磨低颧骨,垫了鼻梁和下巴,那不就是现在的顾一诺吗?”
一切顿时清晰明了。
若说顾一诺因为双亲的死亡迁怒霍家,那么前期在为自己复仇染血之后,后期就会继续铲除已经没有价值的实验参与者王鑫,替霍阳处理儿子车祸事件的公关程宇和赵大海,最后,则是霍阳本人。
什么离异的父母,什么独自一人生活。
原来从一开始,顾一诺的一切就都是假的。
陈君子后退几步闭上眼睛,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一声。他掏出手机,在徐婉和阎威宇的注视中拨通顾一诺的电话,“你在哪儿?”
“路上呢,快到家了。”
陈君子咬紧后槽牙,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在哪儿!”
顾一诺顿了顿,忽然轻轻笑了一声,温柔低语道:“猜猜看,你们会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