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宣市近期案件频发,都与一个名为“青鸟”的犯罪游戏有关。
幕后真凶露出獠牙,终于拉开真相的帷幕,被掩盖的真相浮出水面,被拖欠的血债以命偿还。
一切,终将尘埃落定。
傍晚,残阳西挂,两边的树枝被初秋的凉风吹拂得摇摆不断,树叶沙沙作响,扭曲着枝干在地面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影子,与黑暗融为一体。
霍阳站在车前,脚边环绕一地烟头。
他望着眼前的“天堂公墓”四个大字,又深深吸了一口手中最后的半截烟,才用两指掐灭,缓缓走了进去。
两侧惨白的墓碑鳞次栉比,黑白照片上的人脸映着夕阳金辉,纷纷注视着霍阳面无表情的脸。
这是他儿子儿媳长眠的地方,是他最痛心的地方,也是他最畏惧的地方。
因为这里,埋藏着他的罪。
霍阳来来回回绕了许久,才在儿子儿媳墓碑边见到了邀约自己的人。
那人戴着兜帽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毫不客气地说:“你迟到了。”
“接到你的短信就来了,外面抽了根烟。”霍阳走了过去,用手拂了一下儿子儿媳墓碑上的土。
随着灰尘被略微抹去,两张年轻的脸也彻底暴露出来,带着意气风发的笑意。
那人瞥了一眼,冷笑道:“别露出他俩的脸,碍眼。”
霍阳沉下面色,带着令人心悸的阴狠之色,“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觉得翅膀硬了,我治不了你了?”
“不敢。”那人笑了,点了点自己跟前的墓碑,“只是他们在这儿看着,总要避嫌的好。”
霍阳皱眉,咬着后槽牙道:“你是不是想下去陪他们了?”
“不是我,是你。”那人转过身来抬起手,轻轻松松地说,“霍阳,你活得够久了。”
霍阳一惊,瞳孔骤缩,浑浊的眼睛倒映出面前一把直指自己眉心的枪。
他抖起干裂的嘴唇,不敢置信道:“你……”
“嘘!”那人笑笑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身旁的黑袋子踢到他脚边,“霍总,去烧纸钱吧。”
霍阳战战兢兢地矮身捡起袋子,一路被枪威逼着走到焚烧炉前。
他点燃纸钱掷了进去,冷汗浸湿了一后背。
过程中,那人始终低声哼唱:“用我的小眼睛,看着他死去;用我的针和线,为他做寿衣……”
霍阳听得心悸,他头晕目眩,开始后悔自己没带保镖,暗恨自己的冲动,可更多的,却是在担心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小孙子霍天林怎么办。
他烧完纸钱半侧过头,用余光瞥着那人兜帽之下的脸,强装镇定地说:“我烧完了,你还要怎么样?”
“用我的小本子,我来做牧师;用我的枪和凿,为他做坟墓……”
后者不答,继续哼唱着自己嘴里不成调的童谣,咿咿呀呀地回荡在空旷的焚烧处里,带着空灵的回音,在暮色的衬托下带来无尽的恐惧之感,唱得霍阳毛骨悚然。
而后,那人在霍阳惊恐的视线中作势扣动扳机。
“不!!”
一瞬间,霍阳全身的血液涌向头顶,他下意识地向前扑身躲避,大腿却被焚烧口边缘绊到,几个抓挠后失去重心意外掉了进去,立刻被里面还未烧尽的纸钱燎了半边脸皮。
有些许火星都迸溅进眼睛里,灼痛无比,可霍阳对此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他头朝下趴在纸钱余烬里,眼睛上翻,搭在焚烧口边缘的腿脚不住地癫痫,嘴里也开始模模糊糊地说起了癔语。
那人放下手里的枪注视着他,片刻后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垫着抓起一旁的挑棍,棍尖直指霍阳的后颈,慢慢结尾道:“用我的弓和箭,我杀死了报丧鸟。”
“当”地一声,鸟雀惊飞,带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
片刻后,墓园重归平静。
自上次千金子打来电话后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阎威宇几人的追查工作却始终无法顺利进行。
技术科的同事帮着做了音轨剥离,发现那边不仅处理得背景干净无杂音,就连人声也是提前录制好的二次剪辑版,做不出任何的复原。
阎威宇、徐婉和陈君子私下里做了张表格,把上起案件所有牵扯到的人都细心罗列出来,分别跟踪追查生活轨迹,几乎每个人都写了份分析报告,却始终一无所获。
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千金子口中的“差点被发现”,会不会又是他投出的烟雾弹,只为迷惑他们的视线。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犹豫着要不要上报挑明这个游戏的存在之际,假千金子王鑫的手机APP突然在凌晨推送了一条消息:尘埃落定,血债血偿。
阎威宇早上起来才看见,本来想和徐婉陈君子一起研究这条推送信息的含义,却接到了墓园的报警——房地产大鳄霍阳惨死焚烧炉内。
阎威宇站在天堂公墓的焚烧炉前,眯着眼睛看着炉内已经死亡的霍阳被人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
霍阳神色惊恐,半侧脸皮已经溃烂不成形,右眼被烧煳,勉强完好的左眼上覆盖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膜。
法医当场就进行了初步尸检,在尸体后颈发现了一处深度未知的圆形伤口。
阎威宇握紧兜里从假千金子那里收缴来的手机,半垂下眼皮,目光冷然。
身边的法医还在汇报初步尸检的结果,他蹲下身用手轻拂过地上杂乱的脚印,而后捻了捻指尖的灰尘,又仰头仔细观察焚烧炉周边的痕迹。
焚烧口左右两侧各有四道拉长指痕,前方地面上有多处延展线条,还有一根长铁棍斜斜躺在附近,目测就是造成霍阳颈后伤口的真凶。
守墓人在一边结结巴巴地说:“霍先生经常晚上过来扫墓,一待就待到很晚,我们一般就留个门,结果谁知道今天一早他……”
阎威宇起身问道:“当时还有谁在园区?”
“应……应该没人了,这扫墓的到晚上基本都走了。”
“不可能,”阎威宇说,“霍阳身边肯定是有人在。”
焚烧炉前的地面是水泥地,按说不会留下过多脚印线索,可架不住有人刻意用脚碾过,造成不自然的白色划痕。
他偏头看了看周围的焚烧炉,道:“你把入园登记册拿过来。”
守墓人没动,忽然擦了擦头上的汗,“那什么,我们……”
“没有?”阎威宇挑眉,啧了一声说,“算了,你带我去看看霍家的墓吧。”
霍家的墓位处整个天堂公墓最僻静的位置,是坐西向东的富贵位,就连墓碑也比别人都高出一截。
可奇怪的是,墓碑表面却笼罩着一层薄灰,只有碑面逝者的照片是清晰的,就连祭品都没有,香火炉里也遍布杂草土灰,甚至还没有边上那座墓来得干净。
打眼一看,十有八九都会以为霍阳扫错了墓。
“那家刚扫过?”阎威宇指了指霍家边上的墓碑。
守墓人看了一眼说:“这家也是登记在霍先生名下的。”
“两个墓?”阎威宇略皱眉,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旁边的墓碑。
那墓碑凭空矮了一截,材质规模之类的倒是和霍阳儿子儿媳一样,也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上面写着“赵城辉及顾苑之墓”几个大字。
“这墓主和霍阳什么关系?”
“不清楚。”守墓人老实回答。
“有别人来扫这个墓吗?”
“应该是有。”
“那还有别的墓挂名在霍阳名下吗?”
“好像有,而且啊——”他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道,“我听说那个墓,里面的尸体火化的时候还少了只手呢。”
阎威宇纳闷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这儿都是一条龙的服务,拐弯出去就是殡仪馆,前脚火化后脚直接下葬,都是自己公司的人当然知道了!”
“那墓主叫什么?位置呢?”
“这个……这个不太清楚……”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阎威宇奇道,“你老板没开了你真是奇迹。算了,你把你们这墓地的文件找出来,我自己查!”
守墓人唯唯诺诺地带着他往办公室走,半路碰到了查完监控的陈君子和徐婉。
他把大致情况和两人说完后,陈君子调出手机照片道:“这墓园监控极少,范围也不广。但根据现有监控显示,凶手应该是这个蓝衣人。”
“怎么说?”
“在监控能照到的范围内能清晰看到他用枪抵在霍阳身后,但是焚烧处内无监控,只能看到他后续在霍阳入园一个半小时后离去。”
“体貌特征能看清吗?”
“不能,太模糊了,他又戴着帽子。”陈君子摇了摇头,“反正身材中等,目测不算太高。”
阎威宇放大扫了一眼,发现监控模糊得就连男女都分辨不出来,只好把手机丢还给陈君子道:“先这么着吧,你们跟我俩去翻翻墓地花名册,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墓地档案室在园区紧南边,室内靠墙放了十几个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文件柜和一套桌椅,其中光是墓地登记合同就占了足足五个一人多高的柜子。
阎威宇在门口粗略一望,顿时觉得脑壳都疼。
他戳戳几个人里面文化最高的徐婉,搓手笑道:“徐小婉,到你发光发热的时候了。我还得回去看现场,就不——”
徐婉冷笑一声,和陈君子对视一眼,各伸一只手钳住阎威宇的双臂,“阎队,这事得大家齐心协力。”
她和陈君子一个使劲,将扒着门边的阎威宇推了进去,伸手指了一个最厚的文件柜给他,“好好看,咱今儿谁看不完都别回家。”
“可是焚烧处那边——”
“我来。”陈君子从善如流地答道,轻轻松松地掰开阎威宇抠着自己袖子的手指,面不改色道,“你跟徐婉在这里查吧,剩下的都放心交给我。”
说完,他就转身一溜烟跑了。
阎威宇这才后知后觉地琢磨过来自己被涮了,可看着已经抽出档案夹翻看的徐婉,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地跟着抽出一份翻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