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关镇政府距离张府不远,肖寒约莫走了一刻钟就到了。镇长不在,几个职员在插科打诨,肖寒说明来意,其中一个职员倒是很客气,直接将她带到档案室,让她自己查找。
肖寒查阅了近几年镇外来人口和失踪人口的档案,特别对张府的人员档案做了详细了解,结果让人出乎意料,整个洪关镇没有与丫鬟小琴对得上号的人……她就像凭空出现,在张府生活一段时间后,又凭空消失了一般。
肖寒之前还问过去张府做法事的道士的消息,同样不得而知,只知道是邻镇的人。
看来此路不通啊,她跟那个职员打声招呼后,便离开了镇政府。
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回想整个案情经过:张忠的失踪,林芝兰的尸体不翼而飞以及乔家小姐的离奇死亡,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关系?而乔家和张家之间究竟有什么隐秘是她所不知道的?红花究竟又代表了什么?
她越想越纠结,索性不想了,在街上随便找了个饭馆坐下来,打算吃好饭再回去。
这家饭店叫平安,店里拢共四张桌子,已经有三张坐了人,肖寒坐的是最靠里的一张。
“我觉得吧,肯定是那个女人回来报复来了。”
听见这话,肖寒扭头望了过去,只见右手边第一张桌子上坐着两男两女,皆是三十出头。
说话的男人正用筷子夹起半边红烧鱼头,哧溜一口吸掉上面的汤汁,然后将鱼头放入碗中,接着又说道:“你们想想,这都一百多年了,红关镇上的人一直都相安无事,这冷不丁地又出现了红花,能跟那个没关系吗?”
旁边的三人看着他,竟忘了动手中的筷子,其中一个女人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说为什么唯独是张家和乔家出了事,而且这一个是怀了孕的少奶奶,另一个是未出阁的大小姐,怎么也说不通啊?”
吃鱼头的男人正奋力和碗中狡猾的鱼头作斗争,听见女人这样问,他直接放下筷子,郑重其事地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其实我也是听我祖母说的。”
见三人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他停顿了下,从喉间嗯了一声,装作故作高深的样子,慢悠悠地接着说:“传说一百年前镇上有一对情侣,女的是一大户人家的小姐,长得温柔大方,而男的是个落魄书生,却也是风流倜傥,两人已在谈婚论嫁。书生没钱,但为了能风光的成亲,他找遍了洪关镇上所有的红花,将整个房子都妆点得喜庆极了。这事儿让大小姐知道了,她嘴上没说,心中却隐隐期待,期待着自己穿上大红嫁衣被书生领进一片红色花海中。咱长话短说,当时也是冬天,夜长昼短,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还有两天,大小姐度日如年啊,一直掰着指头数时辰。终于,成亲的日子到了,你们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男人卖了卖关子,他夹起鱼头,轻轻咬了一口,余光却看着三人,淡笑一下。
肖寒也正听得起劲,最重要的是——这男人讲的故事中也出现了红花,这不得不让她又多了几分关注。
“后面怎么着?”另一个女人催问道。
可男人不予理会,等他不紧不慢地将半个鱼头啃完,其它几人包括肖寒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终于放下筷子,意犹未尽地说道:“后面啊,大小姐死了。”
“死了?”三人惊问。
男人的语气神秘起来,他点头道:“死了!”
“真的死了?”一个女人问。
“为什么会死?”另一个女人也问。
“就是死了。”他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道,“成亲当日,大小姐早已妆扮完毕,可左等右等,竟不见书生的迎亲队伍,眼看快到吉时了,大小姐无法,只得催了贴身丫环出去打听。”
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发现整个平安饭馆里就只有他的声音,众人均放下杯筷,安静地听他讲故事。
他很是满足这种状态,终于又正色道:“这丫鬟出去不要紧,可这一打听,差点气得她要命。原来,书生的确是这日成亲,可是,他娶的人并不是这大小姐,而是另外一个女人。据说这女人本就和书生青梅竹马,而今又身怀有孕,孰轻孰重大家都知道。眼看已到吉时,丫环不得不将事情告诉了大小姐,这大小姐一听,也是差点没背过气儿去,她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就跑去了书生成亲的地方。”
“她去了又有何用?难道一个女人还能抢亲不成?”另外一桌的一个男人突然接话道。
男人这次没故弄玄虚,立即回答他:“当然不成,吉时已过,她去了也没用,只是……”
这次没把话说完,而是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大小姐赶到后,发现书生和别人成婚的事已成定局,而他成亲的那个地方,俨然一片花山红海,美丽极了,新娘子也很美, 书生扶着小腹微隆的新娘,举手投足之间全是浓浓的爱意。大小姐气极了,她直接冲上去,赏了书生一大耳刮子,愤怒地问他为何这样做?可她没想到,书生会当场翻脸不认人,他将新娘护在身后,随手还了大小姐一耳光,这一巴掌扇得极重,等大小姐反应过来时,鲜血已经流了出来,滴落在地上的红色花朵上,瞬间被花瓣吸收殆尽。”
“难道这花还成精了不成?”其中一个女人问道。
“诶,你算是说对了,大小姐当时就发现那些红花仿佛间都变成了人,它们正摇头晃脑,都在嘲笑她,而书生和那个新娘的表情更是阴毒邪魅,好像随时都能把她吞了一般。”
“那她不怕吗?”那个女人又问道。
“怕,当然怕,不仅怕,还恨,觉得不甘心,可又无可奈何。就在这时,旁边有光射过来,她扭头看去,竟是一根大红花柱,柱上刷了新漆,贴着大囍,柱脚堆满红花,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撞在了柱子上。”
“就这样死了?”旁边有人问道。
男人摇头,回道:“还没有,如果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那书生。”
“那后面又发生了什么?”这个人又问道。
“也没什么,她只是下了一个诅咒。”男人轻描淡写的回道。
“什么诅咒?”那人又问。
“百年冤情百年葬,百年归来无人续,天若藏奸无命取,我定不负红花祭……”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饭馆里的众人皆抽了口凉气,那情形,就像是他们都亲力当场一样。
只听男人又说道:“这还不是最奇的地方,最奇的地方是她话音刚落,天边电闪雷鸣倏忽而至,好像就为了印证她这个咒语似的。冬日的天雷,威力可想而知,直接炸掉了整个花海,大小姐也在这天雷中被炸得魂飞魄散。”
“就这样完了?”旁边又有人说道。
男人又摇了摇头,继续道:“还没有。这书生和那新娘也是命大,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居然平安无事。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男人皱眉,假装思考一阵,才又说:“不是不报,时辰未到,就在大小姐去世的头七之日,这一天,注定不是寻常的日子。整个洪关镇的上空飘满了红云,如血一般的红云,在天空上凝滞不动,而没过多久就下起了血雨,雨越下越大,镇上的人都以为妖魔作祟,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可他们哪知道,就在这书生家里,血雨汇集成河,成婚当日的那些鲜花漂浮在水面上,就像魔鬼的一只眼珠,而书生和那新娘早就被浸泡在了血雨中……雨停了,等镇上的人们发现时,他们早已死去多时。”
“他们怎么死的?”旁边又有人问。
男人摇头,他顿了顿,接着又说道:“没人知道他们怎么死的,当时的仵作解剖尸体时发现,那新娘肚中的婴儿脸上有一大块紫红色的玫瑰胎记。”
说到这里,肖寒知道,这传说算是结束了,可没想到这男人还有话没说完。
只听他说:“至于这张家少奶奶和乔家大小姐为何死去……我想,八成与那诅咒有关,因为张府和乔府现在所居位置,正是当年那大小姐和书生住过的地方。”
“不会这么巧吧?” 有人惊说道。
“有些事情诶,不能全信,也不可不信,否则,你怎么解释这突如其来的红花?”男人故作高深说完,他又拿起筷子,开始奋战盘子中的另外半边鱼头。
“那按你的说法,一百年的时间不到,岂不是还有更多的人死于红花葬?”另外一个人说道。
“故事呢就这么个故事,至于还会发生什么,那我就不知道了。”
听男人这样说,旁边的人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倒是肖寒,再也没有了食欲。
她没想到乔家大小姐的事,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而乔夫人拒绝尸检,到底又为了什么?
她决定,趁乔婉还没有下葬,夜访乔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