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肖寒和小光头再次来到张府。
这一次，张蓉并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可能是林之兰的事情太邪乎，她对肖寒二人越发客气起来。
肖寒只说了要在张府驻点查案，张蓉便很爽快地答应了，还在西厢给他们单独腾了两间屋子作为办公和歇息用。
就这样，肖寒和小光头就在张府住了下来。
晚上，肖寒和张蓉又聊了一会儿。
肖寒：听说你祖上是卖茶叶的？
张蓉：从曾祖辈起，我们张家就靠买卖茶叶为生，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在江浙一带也小有名气，可自从我爹接手家族生意开始，就渐渐没落了。我爹去世后，生意落到我弟手里，更是不景气，张忠他……哎！
张蓉叹息一声。
肖寒：张忠怎么了？
张蓉：我这个弟弟自小娇宠跋扈，逗猫遛狗无所不来，正事儿没学会一件。从我爹去世后，更是变本加厉，这也正是我和他不合的原因。
肖寒：按说你们亲姊弟不至于闹成这样啊，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蓉：我爹走得急，有一个姨娘没名没分，所以他就把生意和我弟张忠都托付给了我，张忠不服管教，久而久之，我们之间就难免生了嫌隙，总之是我辜负了我爹的嘱托。后面我也就懒得管了，直接搬出了张府。可听到他们出事后于心不忍，毕竟血浓于水啊，不可能撒手不管，所以我也就回来了。
肖寒：姨娘为什么会没名没分呢？
张蓉：这个具体我也不清楚，下辈人也不会管上一辈人的事，反正打从我记事起，姨娘就在府上住着，据说是我母亲娘家那边的妹妹，可她和我爹的关系，反倒是比我娘更亲近一些。
肖寒：姨娘叫什么？她对你们怎么样？
张蓉：我爹叫她璟儿，我娘姓蔡，应该叫蔡璟吧。她对我，怎么说呢……
张荣欲言又止，接着又说道：“她对张忠倒是挺好，一直视如己出。”
肖寒：这姨娘一直梦游吗？
张蓉：那倒不是，也可能是我以前在家忽略了此事吧。但我这次回来以后，已经看见过好几次，包括她的失心疯。我原本还有些恨她，但如今张府成这样，唉，她也是个可怜人。
肖寒：你是林之兰去世当天回来的吗？
张蓉：嗯，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那弟媳躺在床上，尸骨已寒，可她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和丫鬟小琴将她抬到祠堂，这才让小琴去请了道士，简单设置了灵堂。入殓后做了场法事，便送上山了。像我们这种小地方的人家出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的，最后越传越离谱，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我气不过，又担心晦气，就将她的遗物全都烧了。
肖寒：还能找到那丫鬟小琴吗？
张蓉：这丫头是以前姨娘招进府的，她家住哪里我也不知道，这事儿只有问姨娘，可如今姨娘这样，怕是问不成了。
肖寒：你回来之后姨娘出过府吗？
张蓉：应……应该没有吧，她大多数时间都在东厢呆着，自从一礼拜之前，红关镇开始下雪，她就连门都懒得出了。
肖寒问：“你昨天出门了吗？”
张蓉摇头，算是回答。
肖寒想起昨天傍晚和小光头在张府后门发现的脚印，足以说明张府昨天肯定有人进出过，肖寒忽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张蓉的话。
就在这时，东厢突然传出了声音，哀婉凄绝的歌声，连绵不绝，缭绕在张府上空，灯影幢幢，让肖寒觉得这张府瞬间就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张蓉叹了口气，接着说：“自从我回来后，每天晚上都会发生这种状况，她偶尔还会在院子里乱逛，不熟悉的人估计会被吓得个半死。”
肖寒走到那扇镂空雕花的窗前，打开窗户望向东厢，东厢掩映在飘舞而下的飞雪中，蛰伏在地的黑影倒更像是一座坟墓，歌声飘出来，犹比厉鬼勾魂。
雪花飘落在她的手背上，一触即化，瞬间变成一滩冰水，从心底透出一股森森的凉意。她觉得这天更冷了，迅速关好窗户，不再关注东厢。
这一夜，东厢时而传来悲凉的歌声，时而传来恐怖的笑声，其中还夹杂着惊悚的怪调，萧寒辗转反侧，终于等到天亮。
难得的晴天，阳光透过云层铺洒下来，让原本银白的大地更加明媚起来。
肖寒原本打算去一趟镇政府打探丫鬟小琴的资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阵格格的笑声，笑声尖利，诡异无比。
她慢慢转过头，这一下差点没把她的魂给吓飞出来。
一张黝黑干瘪皱纹横生的老脸紧紧贴在她的脑后，嘴角歪斜，涎水长淌，乌白相间的头发蓬乱成髻，一双眼睛看起来凶狠又怨毒。
肖寒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时候跟上自己的，她心中一紧连忙后退两步，这才看清楚——老太婆杵在身后。
身穿斜襟相扣的青布棉衣棉裤的老太婆，脚蹬一双黑色布鞋，双手杵着一根拐杖，星星点点的老人斑更像蛇皮，紧贴在她那双瘦削到青筋突起的手背上。
格格的怪笑声从她那张齿牙稀疏的嘴中叫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又阴沉了几分。
“忠儿……桀桀……忠儿……”
肖寒终于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个得了失心疯的姨娘蔡璟。她心底暗叹一声：“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这样子要是走出去，得吓死好多人。”
蔡璟又跟她走了两步，嘴中依旧忠儿忠儿地叫着。
肖寒正准备试探一下，看看这姨娘还能不能记起些什么，张蓉却突然找了过来。
看见肖寒，张蓉抱歉一笑，扶着姨娘蔡璟往回走去，她边走边数落道：“你这老太婆也是，不好好在房中呆着，出来瞎转什么，你还嫌我事情不够多吗？！”
姨娘没理会她，嘴里还是忠儿忠儿的叫着， 其中时不时地来两声怪笑。
见她们快走到东厢门口，恍惚间姨娘似乎转头看了自己一眼，那神情高深莫测又不怀好意。
仿佛有什么不对？她眉头紧蹙，静静地站在原地想了好久，终于想起前天晚上的姨娘向她扑过来时手中并没有拐杖，那么……
肖寒莫名觉得后背发凉，她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是那么温柔，云层厚重，没有一丝要让雪融化的迹象。
她转过身，终于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