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处已是深夜。新到一个地方,总要去适应,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在回想元西和那个悲情故事,再有就是那个海滩上神秘的白衣男子。
思来想去在床上翻腾了良久,直到下半夜才恍恍惚惚地睡去,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像是被梦魇住了怎么醒也醒不过来。
第二天一觉睡到中午,直到被“咚咚!”震天响的敲门声吵醒才懒洋洋地爬起床,开门一看是元西,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T恤衫下身穿着一条洗旧的牛仔裤,样子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一般来说心理咨询这行,干久了看谁都像是心理有问题。我对自己职业病的程度判定的还是比较中肯的。
看来昨天是想多啦。
下午元西安排的活动是去岛上的一栋别墅参观游览。为了不耽搁时间,我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一番,胡乱吃了点东西就跟他上路了。
我们驱车大约二十几分钟的样子,在小岛南端一处半山腰上被树木掩映、建在悬崖边上的别墅前停下。
在别墅黑色铁艺门外有块巨石,上面刻有“天角”两个朱红大字,那个“天”字的一捺是笔直的下来,像尖利的刀锋,看得人触目惊心。
“天角”这种在悬崖峭壁上建的房子,多少有着一些中世纪古堡绝世独立的神秘韵味,而“天角”似乎更别具一格,它是座具有现代风格的建筑,由几组白色长方形的建筑结构,做“T”字型多层顺势嵌筑在崖壁上,看上去像一个孩子随意搭的积木。
别墅三面环海,一面靠葱茏的山林,正面对着大海,右侧对海湾,左侧也是大海。“T”字突出的建筑部分直指大海,呈三角之势,就像是一张蓄势待发的箭弩,难怪叫“天角”。
“天角”是上山路的终点,仅此一条,绝无第二条,如果有那就是大海,因此这座现代城堡,在风光旖旎的海岸线上显得傲立独尊。
车子开进去,铁门“哐啷”地关上,灼热的气浪一下被关在了门外,穿过一段被杂草侵没的林荫小径,来到一所人迹罕至的庭院前。
我们下了车,院中一棵冠宛如巨大的绿色伞盖的菩提树,阳光从绿叶的缝隙透过来,闪烁碎金子样的光芒。
庭院绿色斑驳的树影落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置身其中就像是在个翡翠盒子里般,走在上面一股凉森森的地气传上来,刚才的燥热一下无了踪影。
庭院里种着的玫瑰花、紫薇,红火的妖媚;高大的橡皮树、银合欢树和一些不知名的植物令庭院显得错落有致。
墙壁边、棚架和拱门上攀附的着蔷薇花、铁线莲热热闹闹地开着。绕过造型各异的植物墙,在园子的一侧,叮叮咚咚的泉水从石壁上哗啦啦地流下,。
临水小丘边,一座带有中国建筑风格的水曲回廊,掩映在几株造型各异的罗汉松之间。从这中西合璧的园艺来看,建造者应是个在园艺方面颇有造诣的人。
在气派的游廊左侧,是个整面墙都是落地窗的屋子。那百叶窗低垂好像会随时有双眼睛透过窗子注视庭院。
起先元西只是带我见识一下,这座别有洞天的庭院。不想房子的门居然打开了,从里面翩然走出一位身穿黑色裙裾、身材高挑的女人。
当黑衣女人站在我们面前,着实给我们惊艳了一把。
她光亮漆黑的发丝顺贴在两鬓,如缎子一把束至腰际,狭长的瓜子脸上薄薄的嘴唇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白皙的额头下一双猫般琥珀似的眼眸闪动着一丝摄人心魄的目光,她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枚精致的镶着王冠的钥匙吊坠,有种低调的奢华。
黑衣女人不凡的气质和这幢别墅颇为相衬,在我们打算向主人做礼节性寒暄时,对方用她略带南方口音自我介绍:她叫庄玶,是这里的管家。
然后说了些代表主人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欢迎诸如此类的客套话。
她礼仪周到,显然是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在那彬彬有礼的背后,透着股傲慢的疏离。
在这连管家都如此气度非凡,想来那主人该是怎样的不可一世。
元西客客气气地回谢,并对“天角”的风景,搜肠刮肚地用漂亮、优美这样的词汇略略夸赞一二。
对一个少年时期就出国的海龟来说,用到这些中文修饰辞也算难得。
即便如此,貌似一席话打动了女管家,她竟很主动地带领我们浏览这座宅邸。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看脸的时代。
据女管家讲“天角”是按主人的意思设计的,耗资巨大,“天角”里大部分的家具、装饰品都是从欧洲进口的。字画和古董多半是从拍卖会上拍得。
“天角”堪称天堂岛的名片建筑。从她充满赞誉的话语中听得出,她对这幢府邸怀有满满的自豪感。
在别墅西侧的悬崖峭壁上,有一条带有锁链的石梯,沿着石梯可以到悬崖下的海滩。在海岸不远处有几处小岛礁环绕,像一座座小屏障将大海与海湾隔开来。
这处海滩是一个绝对私密的处所,在细白的沙滩上设置着沙滩椅,供主人及其宾友们游泳后休憩或是晒日光浴。
“好一座世外桃源。”我啧啧赞叹。
出了门厅,管家带我们来到一个绿草如茵,别有洞天的庭院,在庭院的花坛中几株曼陀罗华像白色飘逸的仙子随风摇曳。
起初以为这是后花园,绕过庭院的一处山石崖壁,拾阶而下居然来到一个前后贯通的偏厅。
这是一个坐在蜗型沙发上,尽可将大海一览无余的地方。
设计师大胆而极具创意地将整个别墅与山体自然巧妙地融合在一起,苍翠的山林中掩映着白色的“天角”,它与大自然相得益彰。
整个建筑就像一颗镶坠在天堂岛最南端的明珠,美轮美奂。
在这座豪华的府邸里除了管家似乎看不到其他的人。从与女管家闲聊中了解到,别墅主人只在度假的时候来小住。
女管家之前是学园艺专业的,相对来说在这里的工作比较清闲,无所事事的时候女管家就研究园艺打发时光。庭院如此不俗也就不奇怪了。
走到二楼楼梯口,在那里有个休息区,宽大舒适的沙发围着一个花岗岩的壁炉,壁炉上有只双耳宽口瓶,里面放着满满一瓶雪白的坦尼克玫瑰。
在壁炉上的画像吸引了大家的目光,于是便停下来驻足观赏。
画像中的女人抬着右臂遮挡着眼睛,微启的性感红唇,就像一朵鲜红的罂粟花,在瘦小的脸上格外醒目,令人浮想联翩,那遮挡着的容颜定是怎样的美艳绝伦;女子消瘦的肩膀上披着红色的浴巾,因为手臂的抬起令浴巾摇摇欲坠。女人纤瘦的脖颈、细长的腰线、飞散开去红色的发丝无不散发着妖冶的魅惑,犹如一朵怒放着的,绚烂艳丽的彼岸花。
这是一幅野兽派油画,整个画面用线条、几何图形来诠释,形象简单,着色浓艳大胆,富有浪漫和神秘主义气息。用美艳不可方物来形容画中人都显得庸俗了,那种是一种令人感到窒息的动人心魄的美。
元西屏息凝视那幅画像,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被遮挡的脸上,仿佛期待画中的美人将手臂放下一睹那盛世容颜。
在画的左上角发现有个不易察觉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的题钹。右下角则用一行很小的字写着:赠亲爱的瀚。
“这是林先生的名字,他最喜欢这幅画了。”管家对着画上那个身姿妙曼的女子说:“她是女主人,叫叶蕤。”
“她在,在这儿吗?”元西不加掩饰的询问,让我忍不住尴尬地清咳了一声。
“过世了。”管家说:“在一年多以前的一次火灾中。当时,在海上的游艇意外着火了,船上的人大多都脱了险,只有林先生的——”说到这,女管家停顿了一下说:“意想不到的大火将游艇付之一炬。”
“死了!”元西毫不掩饰他的感伤,为红颜薄命唏嘘不抑,想不到画上的美人已经作古。现在看来,那句题跋无非是画中人懂得红颜易老的道理,要自己的爱人永远都记住两人初识时那最美好的时刻。但只可惜世事无常。
离开天角在回去的路上,元西一路沉默不语。
回到住处吃过晚饭,我和元西到露台乘凉。
隔着露台栏杆是一片植被茂盛的热带丛林,越过丛林可以远眺大海和海上来往的船只。
元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像座雕塑,凝视着大海,仿佛在欣赏绚烂的晚霞。郁郁寡欢的样子,令人看了于心不忍。
有些事,叫人实在看不懂,像如这“皮格马利翁情结”,仅是在一下午的光景,一眼万年,陷入对一副画中人恋慕,难以自拔。
元西的内心纠结着某种情怀,像如之前的彼岸花、那个画中人。要把他从无妄的情怀中拉出来,就需要找一个新的由头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随手翻着一本杂志。这时店老板送来一封请柬。我打开看是“天角”派对的请柬。请柬上派对的时间在明晚。
“这就是你说的节目吧?”我把请柬在元西眼前晃晃,打断了他的沉思。
“天角的派对不是寻常的派对。”元西一边接过请柬一边说。他把“天角”派对大略给我讲了一下。看来他的功课做的还挺充分。
在黄昏的余晖中,隐约看到元西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忧郁和愠色。
与其猜来猜去,大费周章,索性动用“读心术”,一探究竟。
“咝”我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冲元西说:“哎呀!元西看你的面相命犯桃花,我会看相的,反正也没什么事,来来给你相相面。”
元西有些勉为其难地把脸凑近,其实,我也是看出来,他只是在配合而已。
我撸起袖子上手按在他的额头,闭上眼,看到:一封电脑邮件。上面写:元蕊上月去世。
画面转到一个穿红衣的女孩,她对着少年元西说:你想亲就就亲吧!
“我不相信她死了,你们又在骗我!我要知道真相。”
元蕊是谁?那个彼岸花姐姐吗?
什么真相?与“天角”的画像有关联吗?
我正欲一探究竟,元西脱离我的手掌心。
我睁开眼,元西正狐疑地看着我。许是被女生动手动脸,我是第一人,元西没见过这么相面的,脸竟红的像喝醉了酒。
为了解释我不是存心吃豆腐,尴尬地解释:“你的脸红红的,我摸摸看,是不是发烧了。”
“谢老师,您看我是有桃花运呢?还是桃花劫?”元西皮笑肉不笑地问。
我眯着眼,对元西秀气的脸煞有介事地端量一番,元西目似点星,笔直的鼻子下花瓣样的唇,眉宇间不经意间流露着聪慧。
他聪明过人,且心思缜密的人,遇事头脑冷静、判断力极佳,虽说命犯桃花是我胡诌,但他内心的情结却实属不假。
我把刚从杂志上看的星座运势现学现卖了一通。
元西亦真亦假地感叹一声:“哎呀!看不出来谢老师还有这两下子,都可以给星座专栏撰文了,干脆笔名改叫女巫吧!”说完“呵呵!”一笑。
我微微一笑,端起变冷的咖啡抿了一口,心说“女巫”不“女巫”的,元西若不再纠结于那无妄情愫就好。
倒是那个彼岸花般的女人,她死后都如此魅惑不减,令人为之痴迷,想来生前该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元西和这个彼岸花的女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他要查的真相是什么?
被谜团围绕的元西,越发有趣起来。